第 57 章

  高琳和肖成南的婚禮並沒有準備辦得多麼盛大,只比城內中產婚禮標準略高一點的酒席、宴客、司儀以及婚紗首飾等等。胡理心裡有點嘀咕,高琳本人沒啥意見,反而一派樂呵呵的模樣,胡理也就不再多話,高高興興陪她選婚紗和伴娘服。婚紗最終選的是一款真絲、蕾絲、水晶材質的長擺樣式,穿在高琳身上更襯得她皮膚雪白,紅唇黑髮,美得閃閃發光,胡理看了略微有點心動。

  「好看嗎?」高琳牽開裙襬露出裡面閃爍的水晶顆粒,「我就覺得有點冷,要不要換那一件長袖的?」

  「美死了,一輩子就這麼一天,冷怕什麼?」胡理極力阻止高琳,「我拍個照給肖成南看看?」

  「他懂什麼啊?」高琳完全沒有和男人商量的意思在,「你去看看,你想穿哪個顏色的裙子?」

  「隨便吧,我那天就一活動背景板了。」胡理不是很在意,隨便選了一件淺紫色的長裙,「那個事兒啊,我發給你的資料看好了嗎?頭期沒出來多少,等全部弄完得一兩年時間,春姐那邊得耐心等著。」

  「嗯,她沒問題。」高琳對著鏡子拍了幾張自拍存在手機裡,「前兒我專門給她說過了,她說現在不方便和你見面,等翻了年,風聲過去了,她想和你聊聊。」

  「我也挺想認識她的,那麼多錢,咋弄出來的呢?真是人才。」胡理跟著高琳拖著裙襬往更衣室走,拉上簾子幫她鬆拉鎖,「對了,你結婚的時候吧,我估摸著白倩和向嵐要來。」

  「向嵐?」高琳有點記得這個小姑娘。

  胡理笑,「你還不知道你老公有這麼個潛伏的暗戀者?這小姑娘可沒把自家父母兄長折騰夠,花樣又多又亂,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目的就一個。」

  「小姑娘啊。」高琳不是很在意,「鬧不成多大動靜,到時候我讓肖成南派人看著唄。」

  「事兒給你說了,你小心些。那個白倩——」胡理搖頭,「有點軸,說不通。她懷孕了,有點先兆流產,向垣這幾天都陪她修養。」

  「不開心呀?」

  「我看他能作出什麼花呢。」

  試完衣服,裁縫又量了尺寸,約定了化妝和典禮的時間,兩人便去附近的小店吃了午飯。高琳忙著回家準備宴客的雜事先走了,胡理去商場逛了一圈,回店巡視。

  店裡坐了兩三個男士,小□□小心慇勤地接待,胡理瞥了一眼,一個皮膚極黑的小個子老男人,兩眼冒著精光,視線不停在店內游移,遇上胡理的目光,閃了一下。胡理很明確自己看見了這男人眼中的火光,有點疑慮,再看那男人,卻和平常接觸的中老年男性極為不同,氣質上略彪悍,精神帶著點疲倦卻看得出警戒心極強。

  胡理一踏入店,那男子便不說話,小韓也噎了一下,於是呈現有點尷尬的安靜狀態。

  胡理沖小韓略點了點頭,轉到後面去,隱約聽見外面說話的聲音,摸出手機給小韓發了個短信,片刻後小韓進來。

  「外面那些人,幹啥的呢?看著不像買房子的吧?」胡理壓低了聲音。

  小韓愣了一下,「不會啊,他們瞭解得可詳細了,對我們公司的成立時間、經營範圍和情況,還有經手過的樓盤都特關心。要不是真心買房子的,誰會問那麼多啊。對了,他們對南邊傢俱城的事情特別有興趣——」

  「你怎麼說的啊?」

  「我就說公司有新的計劃,但是還沒推出來,目前合同還沒到期的商戶都是維持原狀,等大面積到期後會有新的政策。」

  「多的別說了,那些人——」胡理透過玻璃隔斷看到男子起身,背著手在小小的店舖裡轉悠,「味兒不對。」

  小韓嚇了一跳,有些惴惴不安,胡理笑,「這樣就被嚇到啦?沒事兒,我看著像警察。」

  「警察?」

  「小聲!」胡理拍了下小韓的胳膊,「大驚小怪。」

  「怎麼看出來的呢?」

  「小年輕穿的是便服,但你看那個上年紀的穿的褲子和皮鞋,那顏色、材質和樣式,嘖——每年局裡發的制服吧?」胡理搖頭,「去吧,好好把他們打發了。」

  小韓抱著手出去,小兔子一般,更慇勤地向人家介紹情況,又引了人出去看樓盤。

  胡理鬆了一口氣,認真看了會兒資料,天色漸晚,揉著肩膀出去。這一整天她的手機極不安靜,向垣那個話嘮接連不斷的關心短信,買了各樣的蛋糕點心,又請家政的阿姨準備了各種好吃的食材,約著胡理準點回家吃飯。

  胡理笑著搖頭,給猴子發了個短信約看車的時間,猴子那邊發了個哭臉回來,卻是新上手了一個項目,已經做了空中飛人半個月,又差不多有兩天沒睡覺了,實在抽不出時間陪她。胡理埋頭回短信,一手拎著包準備招輛出租車,路邊卻有一輛大車車門推開,生生擋了她的去路。

  胡理撞上車門,詫異抬頭,果然是剛才店中的男子。

  「你——」

  「胡理,胡小姐?」男子從副駕駛下車,又把胡理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胡理心中升起極不舒服的感覺,「你是誰?」

  男子從外套中摸出證件晃了一圈,「警察,我姓齊,叫我老齊就好了。找個地方,聊聊?」

  「齊警官,我們,沒什麼好聊的吧?」胡理本能地拒絕。

  老齊笑一笑,「怎麼,齊小姐有什麼事情是不方便我們知道的?」

  多年未曾有過的厭惡一點點升起來,胡理最討厭這種看似魯莽實則試探的談話方式,這些人把每個人都設定成為罪犯,完全沒法好好交談,凡事總要追根究底找動機和原因,不把人精神逼迫到崩潰的程度不相信你的任何說辭。

  胡理看下手機上的時間,「不好意思,我現在很忙,沒時間也沒心情和你聊天。」

  胡理轉身繞開車門,老齊卻跟著她走,「胡小姐,你不敢吧?」

  胡理淡淡掃一眼老齊,嘴巴閉緊,只管埋頭走路。

  「前一段,因為某些事,我們和向垣有過比較深入的交流,這事,不知胡小姐是否知情?」老齊雙手攏在衣兜裡,似乎極怕冷,「你們是男女朋友,向垣有足一個周的時間沒回家也沒法和家人聯繫,想必你應該是很清楚的。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前一段天堂的事,向垣無意間提供了極其重要的線索,我們擔心他的個人安全,於是採取了一些保護措施,現在事情差不多結束了,但有些疑點還想請胡小姐解答一下。」

  胡理站在街口等紅綠燈。

  「案件的關鍵嫌疑人因為一些疏忽,被保釋出去了。」老齊停頓了一下,向胡理實施心理壓力,環境的干擾減弱了作用,但胡理終於轉頭正眼看老齊了,老齊道,「胡小姐,還是,找個地方坐著說?」

  「我打個電話。」胡理面無表情,撥了向垣電話,向垣迅速接起來,胡理道,「親愛的,我這邊遇上一個齊警官,對姓齊,說是想要和我們聊一下,你有時間馬上過來一趟嗎?」

  胡理和向垣說了時間地點,轉頭看齊警官,指向不遠處的茶樓,「走吧,去那邊喝茶。」

  茶樓在三層,胡理選了個相對角落的卡座,點了一壺竹葉青給齊警官,自己點了一杯熱奶茶。

  老齊打量著胡理,「胡小姐,不覺得不方便?」

  胡理摸出一支煙點燃,吸了一口才緩緩道,「有什麼不方便的?齊警官是先入為主了吧?我正正經經做生意,規規矩矩交稅,為社會解決就業難題,也算是為國家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我就好奇了,像我這樣社會關係簡單的單身女人,能幫得上你什麼忙?」

  「這個人——」老齊從手機裡調出一張照片,「認識嗎?」

  胡理仔細辨認了半晌,道,「有點眼熟,也許在哪裡見過,但實在想不起來了。」

  「那一片混,專管幫人撈人的。」老齊也乾脆,「我們同事注意了他好長時間,你這邊的事也是在調查他的時候順便發現的,所以,胡小姐,余永鑫的保釋,你怎麼會出錢?」

  胡理又噓出一口煙,「等會兒吧,等向垣來了一起說。」

  向垣來得很快,接了胡理的電話關了為白倩熬湯的爐火就開車出發,給沈川撥了個電話,有點惱火,「川,那個老齊,怎麼回事啊?案子不是都了了,怎麼又找上我這邊了?」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啊。」沈川電話裡苦笑。

  「別給我打官腔啊,有什麼說什麼。」

  「哥哥,我真不知道哪!」沈川哀嚎,「上頭給我的說法是結案了,他還在行動,要不是他不甘心私自行動,要不然——」

  「想個辦法把他弄走啊,都找我女人那邊去了,他不想過好日子,我還想長命百歲呢。」

  「我要能弄走他,我就活神仙了。」沈川也束手無策,「你們就隨便說幾句唄,反正沒影的事情。」

  「能保證他沒被什麼人跟蹤著呢?操——」

  「誰TM讓你多事,什麼東西不好撿。」

  「得,都賴我。」向垣扣了手機猛踩油門,很快到了胡理說的地點,停車上茶樓,找了一圈,果然在角落的位置見胡理懶洋洋抽煙。

  向垣平整了一下呼吸,放慢腳步走過去,胡理見了他,抬手招呼。

  「老齊,沒想到又見面了。」向垣坐在胡理身邊,存在感極,「我以為那事已經就算是了了。」

  「我也沒想到啊——」老齊搖頭嘆氣,絲毫不見愧色,「也是事情趕巧了。」

  胡理清了下嗓子,道,「人來齊了,我開始說吧!」

  老齊和向垣均看向她,胡理道,「我在南城傢俱城代理了一批店舖,那些小商販沒有按照合約約定的金額和時間向我的主顧繳納租金,就拜託余永鑫給介紹了個人,那片的地頭蛇張尾巴。」胡理瞟一眼老齊,似笑非笑,「齊警官,你說,像這樣長時間拖欠租金不交的情況,要靠你們管管,得花多少時間呢?」

  「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商業社會,哪裡那麼多理由?張尾巴也不是什麼惡人,就好好去商場裡走了一圈,叮囑大家按合約辦事,好商好量的,就不都妥帖了?我每年給他抽成,租金總額的十分之一,皆大歡喜。人是余永鑫給我介紹的,我欠他這個人情,得還。所以,他的女人找上我的時候,我就出了八萬塊錢,就這麼個事。」

  「他的女人叫什麼,哪裡人?」老齊緊迫逼人。

  「露西。」胡理笑了一下,「電話我這邊有,但是後來我覺得有點不對,想聯繫她,打不通了。」胡理找服務員要了紙筆,將露西的聯繫電話寫了推給老齊,老齊撿起來折好放口袋裡。

  「那種場合的女人,留的都是花名,誰會說真名呢?」向垣招呼服務員給自己上了一杯白開水,「老齊,你找我們打聽她,還不如找她一起上班的姐姐妹妹們。」

  「當然,不同的途徑我們都會考慮。」老齊敷衍向垣,轉頭看胡理,「當初怎麼就會想到找余永鑫幫忙呢?畢竟——小向人脈關係足夠廣——」

  這簡直是人家哪裡痛就專打人家哪裡,胡理實在喜歡不起來這個人,還是老老實實道,「我和他鬧分手呢,找他不就是認輸了?找余永鑫就簡單多了,方便,銀貨兩訖,我呢,在他面前——」胡理看一下向垣,「不找他幫忙,我在他面前說話也硬氣。」

  向垣手在胡理腰上擰了一把,胡理吃痛,還是忍住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