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9 章
湘西行(四)

「我聽小詩姐姐說他已經有女朋友了。」陳竹猶豫地瞟了張潔一眼。

「我知道。那個女生傷了他很多次,今年又出國了,他說他們快分手了。」張潔平躺著仰望天花板幽幽地說。

「你們現在還有聯繫?不是說他一直都沒有回應你嗎?」

「雖然他沒有回應我的感情,但是還是朋友啊,可以說心裡話的那種,很多事情他不會和別人說,但會和我說,所以我相信他對我是特別的。」

「紅顏知己?」

「嗯,對,」張潔一臉興奮,「我們能夠走進對方的內心深處,那真的是一種靈魂的默契。」

「紅顏知己可不是什麼好詞,你不用這麼興奮。」陳竹無味地打了呵欠,「不要怪我老調重彈,天涯何處無芳草,他不給你感情的回應,不就說明他不願意和你在一起了嗎?你又何必非他不可。」

「我覺得不是的,他只是現在還沒有放下,沒有放下過去,若有一天他想開了,一切就會不一樣的。」

「那你怎麼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夠放下?你就這樣耗下去。男人經得起耗,女人可經不起啊。」

「那有什麼辦法?遇上了這個冤家,我只能無條件投降了。」張潔沉浸在自己的感情幻夢中,一臉幸福,「別說是等他一年兩年,就是十年我也毫無怨言,遇上了對的人,其他的人都是將就了,你知道我很執著的,不遇到也就罷了,一旦遇到了就不會放手。」

「無論他做什麼你都不介意?哪怕他在和別人談戀愛?」

「等他結婚了我也就死心了,他一天不結婚我就等他一天。」張潔堅定地說。

「這樣苦的可是你自己啊。」陳竹拍拍額頭,遇到張潔這一個死腦筋誰都會沒轍。

「你媽是什麼態度?」大姨自從知道有這麼一個男生存在之後,就和張潔鬧起了家庭**,要是知道她對那個男的這麼死心塌地,肯定得活活氣死。

「鬧唄,她也就這一百零一招,一哭二鬧三上吊,氣急了就給我**掌,反正我也習慣了。」張潔無所謂的說,這幾年她們母女關係惡劣到了極點。

「你千萬別和大姨慪氣,她也都是為你好,你就這麼一個媽,你媽也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多體諒體諒對方吧,你們倆母女搞得和婆媳一樣,至於嗎?」

「咳。不說她了,一說她我心情就不好。」張潔一臉鬱悶地把臉埋在被子裡。

在鳳凰住下後,因為大家想去遊玩的景點不同,六個人分成了三組,各自行動,陳竹自然是跟著張潔閒逛,當然少不了自告奮勇當嚮導的連慶。

也許連慶真的是個不錯的嚮導,也許陳竹真的和這裡的山水有著前世的緣分。

這一座江邊小城,山路曲折回腸,綠色迷眼,忽的帶出一江碧水,臨沱江依南華山,在這兒才呆了短短幾天,她就已經深深的感受到了它,喜歡上了它,這種喜愛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

壁輝門是大名鼎鼎的,在各種關於鳳凰的文字或圖片上,你都能見到它佇立江邊,堅實而深沉,頗有塞北蒼勁之風。

「聽說雪季的壁輝門,大地染白。四野靜寂,唯此門依舊長守江畔,呵護著一方鄉民,極盡嫺靜安詳。」連慶對正忙著四處拍照的陳竹說道。

「那一定是鐵漢柔情,」張潔感慨道,「沱江就像一位小家碧玉,在這樣安全的臂灣裡靜靜的流淌。」

鳳凰古城比較有價值的人文古跡有三處,除沈從文墓地外,另兩處沈從文故居、熊希齡故居,都在城內。

張潔和陳竹都是從沈從文的書裡認識這座邊陲小鎮的,對這位先生的為人為文都是十分推崇的,自然難免要去沈從文的墓地瞻仰一番。

當年含著熱淚,沈從文先生離開了這片天空去千里萬里之遙討生活;籍著思念,先生死後回到了夢中眷念牽掛的故土。先生的墓地很簡單,背山面水,一產自本地的完整的石塊作碑,「照我思索,可以理解我;照我思索,可以理解人」,這是先生很得意的句子,以作碑文。

「據說,先生的骨灰一半就埋在碑後中心略右側,另一半灑入沱江。」連慶已經來過此處,解說起來竟不比專業導遊遜色分毫。

「千水萬水易去,故鄉故土難離。集山的陽剛之美和水的陰柔之氣於一體,想來先生是很欣慰的。」

「『一個戰士,若不是戰死沙場,就是回到故鄉。』先生是個守信的人。」張潔也肅然。

江水清澈、平緩,少識激流。沈從文筆下的「洗衣裳的婦女」、吊腳樓、背背簍的居民便走出小說活現在你面前。時光似乎流去的只是江水,鳳凰的底蘊風情如小城旁風雲際變中的南華山一般。

一條保持原貌的石板路把城外的淳樸山野氣息徑直帶到了城裡。路邊常常可以碰到許多賣金銀花的小女孩,稚氣未脫一如手中的金銀花,卻已經開始謀生了,她們也籍這種方式凸顯為這小城的一部分。

鳳凰的景點並不多,在此地不需要每天往來奔波在一個又一個的景點之間,只需要放緩腳步,每天出門無所事事地閑晃看風景,或者慵懶地坐在吊腳樓上發呆,亦或是到街上大快朵頤一番,在這裡時間變得寧靜而悠長。

這樣的閒散對於那兩對情侶來說顯得有些枯燥無味,住了幾天後便告辭去了周邊的風景名勝,張潔和陳竹一樣都喜歡鳳凰的氛圍和情調,寧可在這兒做上十天的小鎮居民,最古怪的則是連慶了,據豆腐說,他是個性子跳脫的人,若換做往常早就一起去其他景點了,居然在這裡陪著她們兩個女孩子逛了這麼多天,還如此不知疲倦。

江水為伴,是難得的福氣。偶爾水也有小性子,於是江邊必有塔,也就成了中國建築文化中的一部分。說起萬名塔。小城的人們無論老的少的都會有很多很多精彩的傳說和故事告訴你。緣了這塔,沱江溫文爾雅的氣質畢露無遺。這塔和塔對面的吊腳樓、這江和江上的虹橋,是藝術系學生的最愛了,江邊不絕的年輕畫者多是他們。

「你很喜歡虹橋?」連慶笑著問正在路邊坐著寫生的陳竹,受四處寫生的學生們的影響,她心血來潮買了一套畫具,放棄了相機,每天背著畫板出門。

「一個字形容,美,如果一定要用兩個字就是——很美。」陳竹認真地在紙上描摹,恨不得把景色都深深刻入自己的腦海。「你不覺得這整座橋就像一個美麗的片段,輕巧的把兩岸的故事連接了起來,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鳳凰城因為虹橋才完整。」

草圖勾勒好之後,張潔在一旁背著手嘖嘖稱讚,陳竹則皺著眉凝視了半晌,又把它給撕了。

「誒,挺好的一幅畫幹嘛撕了啊?」張潔阻止不及,惋惜地歎道。

這裡給她的感覺是孤獨卻不是落寞,落寞卻不悲傷,悲傷卻不傷情,傷情卻不會落淚。那種感覺不是文字與繪畫所能描述的,至少非大師不能描述得出來。

這裡需要一個會欣賞它的人,它的靜,它的幽,只需要會品,會品在那裡就能找到位子,就不會想離開,想一直在那裡住下去。

這裡是詩人的天堂,是靈感的源泉,更是畫者的溫床,這裡的文化與風味並不是她能夠畫出來的,既然畫不出那種味道,那失了韻味的橋與塔留著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見陳竹失了興味,連慶提議去大吃一頓,這裡的美食很多,以酸辣為主,張潔由剛開始的不適應到後來饞得直流口水。

不得不說連慶是個很會討女孩子歡心的人,在她們身邊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每餐都帶著她們享受不同的美食,溫柔體貼,讓她們幾乎什麼都不用操心。

兩人靜靜閒逛想心事的時候,他一言不發地默默跟著,兩人有了興致說說笑笑的時候,他則妙語如珠,哄得二人眉開眼笑。

連張潔都和陳竹私下評論,這樣一個細心周到。善解人意的男人,若做他的女朋友想必是幸福得像天天泡在蜜罐裡似的吧。

陳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當年的她的確是有那種感覺,所以才那麼無條件地全身心信任他,而他最後的一去不回和最初的甜蜜貼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她一直無法釋懷。

現在的她既然有了陸彥自然就不會心有旁騖,對他也能安然面對相處了。

美食是旅遊中一個無法割捨的享受,吃在鳳凰是件很愜意的事,社飯、沱江中的鯰魚、玉米辣子炒鹹蛋、肉炒小筍都是讓人回味而經濟的好菜肴。

鳳凰古樸的民風保存依舊,這裡的綠色食品是不用做廣告的,主人淳樸而厚道的經營倒是讓他們這些在大城市呆長了的人驚訝。

他們坐在停在沱江上的木船上,邊吃著酸魚湯、糯米血杷鴨邊和新鮮的臘肉、爽口的蕨菜邊聽著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