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天行道(四)

臨安,是東齊省最大的一座城市,東齊省地處常江,淮江交匯之處,地勢平坦,湖澤交錯縱橫。

更由於地處平原,交通往來便利,東齊省變成了東陸南北交往的要道。

最初,有不少同鄉人做起了水上生意,專司水運流通,靠著運貨掙錢。

久而久之形成了氣候,這些人就結成了同鄉會,可以說,東齊的水上要道,都被這些同鄉會把持著,再發展下去,靠水吃飯的人便自己養了夥計悉心教導拳法武功,互相爭鬥,這麼百來年的繁榮下來,東齊省上幾千個湖泊,幾百條水路,便被幾個大的幫會控制了,「滄海幫」就是其中之一。

宋煜在臨安城逛了兩天,腿都要走斷了,連地圖上沒有現實的小巷子都不辭辛苦地鑽了幾遍,可是收穫卻不多。

「滄海幫」既然是個幫會,還是個商會,那當然在臨安城內也有下設商舖,蹤跡倒不難尋。

為了探聽虛實,她還特地喬裝打扮了一會,假借了個行商小夥計的身份去商舖裡藉著咨詢業務的旗號想收集點情報。

可店舖裡的也都是小夥計,宋煜什麼也沒探到。倒是臨安城裡的百姓眾人卻給了她另外一個訊息,「滄海幫」的幫助張老九,他是個好人,不僅是個好人,還是個大大的好人,好到臨安官家都給張老九頒了個匾,上書「積善成福」,敲鑼打鼓鳴鑼放炮地送進了張老九在城東的大宅子裡。

根據城門守衛木三的說法,張老九在以前大雪壓境,凍壞莊稼,凍死人的時候立過粥棚,還開了小房舍讓大家住著取暖。

城西買燒雞的汪大娘告訴宋煜,以前她夫婿還在滄海幫做事的時候,遇上了水匪喪了命,滄海幫下設的財務管事根據張老九之前訂立的規矩給了足足的撫恤金,還幫他開了這麼個鋪子。

還有柳花巷買香囊的小姑娘感激涕零的告訴宋煜,要不是張老九出錢在城郊土地庵邊設了個小學堂,她弟弟也就上不了學當不了童生了。

這麼一圈逛下來,宋煜不由得暗暗佩服張老九的本事。

誠然,這世間道貌岸然的人不少,但是道貌岸然到了偷偷幹著水匪的勾當還能被譽為善人這麼囂張的可不多。

倒是陸子言,身居紫金宮,素日裡也就見他抄抄經練練功,再煉個丹陪皇帝嘮個嗑,沒想到居然足不出宮就知道這種秘事。

可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也可見陸子言的本事了,不愧是穩居八卦館這麼多年,無數朝臣都拉不下馬的大國師。

也可見宋煜自己多麼的明智,挑了這麼個門派,壯哉。

既然那麼多人都敲著大拇指誇張老九好,宋煜估摸著店舖裡的小夥計大概也認為自己的東家是多麼善的一個人,從他們嘴裡應該也套不出什麼話了。

要是再盤問地詳細點,小夥計認為有人污蔑自己老闆,憤而上報,那可真的是要打草驚蛇了。

宋煜坐在客棧裡,喝著冷掉的茶水琢磨著,這趟任務顯見不是這麼好完成的,滄海幫下設點多且分散,夥計跑堂武師眾多,清剿全部的「滄海幫」成員,就算讓他們站著一動不動讓她砍也大概要花上不少的時辰,更何況,裡面絕大部分人應該都是清白無辜的。

雖說是個遊戲,人命不是那麼的要緊,可是費心費力不討好,而且免不了手上,袖袋裡的丹藥其實也有限的狠。

在灌了自己三碗茶水,店小二已經添水添的不耐煩之後,宋煜終於拿定了主意,打算夜探張府,摸一摸張老九的底細。

若是方便,幹掉張老九和幾個重要的手下,「滄海幫」群龍無首,自然就能散了,她也好向陸子言交差。

當天晚上,夜黑風高,正好做賊。

宋煜身著黑色夜行衣,紮緊了褲腳和手腕,頭髮緊緊地挽成了一個髻,縱身一跳,躍上了張府在城東建的宅子,宋煜小心地翻過上頭還紮著碎瓦當的青灰色院牆,「噗」的一聲輕響,穩穩當當地落在了牆根的一層鬆軟的落葉上,就這麼順順順利利地潛入了張府的後院。

宋煜活動了下手腳,貓著腰躲在一叢又一叢的矮小灌木和大樹陰影的後面,不著聲息地向正院子行去。

越過正訓斥著小小丫鬟的某個姨太太,正在花園角偏門摸骨牌的守夜婆子,還有正在燈下做刺繡的小姐們,宋煜在轉了幾個彎後,終於摸到了正院的邊。

和後院只在房中和角門點著昏黃的燭火不同,正院隔著老遠便能看到亮光,還能看到幾個膘肥膀圓的幾個大漢立在月亮門邊。

奇異的卻是,正院裡倒是沒什麼聲響,像是主人家只是挑著燈入睡了一樣。

宋煜圍著正院繞了一圈,正院並上前門只有東北西北兩個角總計三個門,每個門有兩人把守,找個空子翻牆進去,倒也不是不難,可問題在於,這正院的小院子裡,只有一小池塘和一小假山,正院裡建的是個閣樓,高三層,視野開闊,幾個房間之中亮著燈,窗戶上透出來的光剛好能照到正院的每一個角落。也就是說,她剛落下腳,只要屋子裡的人還沒睡,她就一定能被發現。

更何況,她也不清楚這兒是否是「滄海幫」真正的本堂,若是被人發現了追著打,那她逃就是了。

可這麼無緣無故了有人探進來,張老九一定會警覺的,要是誤了事,換了地方,那可就難辦了,陸子言一定會扣她等級的。

宋煜蹲在正院不遠處的梧桐樹上發愁,無意識地摸了摸袖袋,皺著的眉頭漸漸舒緩開,計上心來。

在她堪堪出門前往凌霄峰取丹藥時,陸子言送了她一個大風箏,能飛。陸子言是個奇才,這麼個輕便的風箏愣是給他一搗鼓就能讓人注入內力然後飛起來。

當時陸子言頗為慷慨地交給她,說的輕巧,「你是為師的愛徒,此次行難,這風箏能助你上高,便當做為師送你的禮物吧,好好用著。」說的意味深長。

宋煜很開心地收下了,深覺是個法寶,此行可以便利許多。

結果到了凌霄峰下,這個風箏再怎麼飛也只能飛個二十丈,連凌霄峰上長得最低的矮子松都夠不著。

她開始還不信這個邪,心想著陸子言給的任務道具,怎麼著都能派上用場吧?

於是她費了力地往上飛,結果注的內力太多,風箏失了控,她直接摔了下來,摔碎了骨頭,要不是可以讀檔,她就得直接重新來過了。

陸子言這個大忽悠!

宋煜惱怒之下把風箏直接收進了袖袋壓了箱底,打算讓這個目睹了她天真信任師傅的證物永永遠遠不見天日,要是違背誓言,就讓她永不通關。

今個兒一摸袖袋,她又想起了這茬。

唔,雖然她曾咬牙切齒地發誓讓這個風箏不見天日,可今日晚上連月亮也沒有,應該算不得違背誓言,宋煜很是心安理得的放心大膽地把風箏取了出來。

宋煜把風箏兩爪套在身上,撐開兩片大羽翼,雙腳一點,從梧桐樹上升到了低空中。

幸好風箏通體呈現青灰色,宋煜全身也會黑色的夜行衣,半空中雖沒有什麼遮擋物,卻也沒有人發現她。

宋煜操控著風箏晃悠悠地掠過了正院的牆門,水塘和假山,如樹葉一般輕盈,輕飄飄地搭在了正院小樓的尖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