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誰也不會想到,在整座大同城裡權勢熏天,人見人怕的汪直汪公公,竟然以這種方式出現。

當龐齊將人帶進來的時候,唐泛一時還沒注意到跟在他後面那個青衣小帽的人,所以只是笑著招呼道:「老龐,用過早飯了沒,一起過來吃罷!」

「什麼時候了,還吃!胖不死你!」熟悉的聲音從龐齊身後冒出來。

唐泛一口豆漿差點嗆入鼻子,不由得連連咳嗽。

隋州撫上他的背部幫他順氣,一面冷眼瞥過去:「形跡鬼祟。」

汪直從龐齊身後大步走出去,直接在桌子旁邊坐下,聞言氣笑了:「若不是怕被人發現,我何必喬裝打扮!」

唐泛順過氣,瞅了瞅門口,問:「丁容呢,他也知道你出來的事情?」

汪直:「不知道,我將他支開了。不過話說回來,我不明白你為何要我連丁容也瞞著,他跟了我不少年,忠心毋庸置疑,足可信任。」

唐泛:「在真相尚未查明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若不是知道你不會幹這種事,其實你的嫌疑比丁容或任何人都大。」

汪直怒視他:「本公何時有嫌疑了?!」

唐泛將碗裡的豆漿喝完,接過隋州遞來的濕帕子抹了抹嘴,而後道:「首先,你是大同鎮守太監,在大同城內位高權重,任何人都管不了你,連王越都不敢管你。你若想傳給消息出去,那是相當容易的事情。其次,我還在京城的時候,就已經聽說有人彈劾你與王越裡通韃靼人,說你們前面的勝利都來自於韃靼人拱手相讓,作為交易的回報,你們給他們送去布匹錢糧。」

汪直大怒:「誰說這番話的,其心可誅!」

唐泛慢條斯理:「確實其心可誅,但你不要覺得我在危言聳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們在大同的表現太顯眼了,許多人都不想看著你們加官進爵,平步青雲,所以必然要想方設法給你們一點絆子使使。這種奏疏,我在都察院時沒少見過。許多人既不希望你們立功,又不想看到你們回京,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們背上污名,獲罪免職。」

他見汪直默然不語,便繼續道:「你與王越自然不可能裡通外敵,但我相信你們,不等於別人也相信你們,而且你能保證你和王越手下的人,也都是絕對忠心耿耿嗎?多謝你相信我,所以對我的話照做無誤,我也會盡力將此案查明,以免延誤了戰事的。」

唐泛義正言辭地說完這席話,還沒來得及讓汪直生出幾分知己感慨,他便拿起一個包子咬下去。

「好了,昨日的情況,勞煩你說一說罷。」

汪直看得有些手癢,礙於隋州在旁邊,沒法再揍他一頓,他先瞪了唐泛一眼,才道:「王管家我們去查了,他之所以去當鋪,是因為近來周轉不靈,所以拿了王越賜給他的東西去當掉。」

唐泛聞言露出疑惑的神色。

汪直:「他素來有小賭一把的習慣,經常都會欠下賭債,不過數目不多,這次也是賭坊那邊催得緊,他又不願勞煩王越費心,才會去當東西。」

唐泛將包子咽下去,又喝了口豆漿,朝旁邊給他倒豆漿的人笑了笑,表示謝意,然後問:「那他進來行跡可疑與否?」

汪直:「暫時沒有發現,你為何會盯上他?」

唐泛將包子咽下去:「因為我在跟著王管家的時候,就遇上了打劫的小賊,對方正好就拖延了時間,讓我沒法顧得上再去跟蹤他,你說天底下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

汪直:「但是那小賊昨日找到的時候,已經死了。」

唐泛:「怎麼死的?」

汪直:「這就要問你了。」

唐泛眨眼:「啊?」

汪直:「他死的時候,手裡還捏著你的錢袋。仵作說是銀子上面抹了劇毒,那小賊在查驗銀子成色的時候將銀子放入口,結果身中劇毒,當即就倒斃了。」

官府定鑄的銀元寶是成色上好的紋銀,上面還會有官府印記,但這一般拿到大戶人家手裡,他們會選擇收藏起來,先將成色不好的花出去,到了民間流通的層面,這些銀子因為分量太重,一般都會按照重量被絞成幾塊來使用,民間不乏還有私鑄銀兩的,當然質量跟官方發行的肯定沒法比。

許多人為了分辨成色和銀子的真假,就會采取最簡單方便的辦法,用牙齒咬。

唐泛:「……怎麼說了半天反倒繞到我頭上來了?那銀子呢,你可曾帶來了?」

汪直從懷中摸出一塊用帕子包裹著的小物事。

他將帕子打開,露出了裡面幾塊碎銀子。

唐泛:「哪塊是有毒的?」

汪直:「你猜。」

唐泛無語地瞅了他一眼,指了指其中最大的兩塊:「這兩塊不是我的。」

汪直:「喔,這兩塊就是抹了毒的,你在太陽底下對著照,可以發現上面有一層灰蒙蒙的霧色。」

唐泛:「會是誰給他的?那小賊不過是搶了我的錢袋而已,他知道了什麼,要被殺人滅口?」

默不吭聲的隋州忽然道:「你方才說那人與你跟蹤王管家的時間吻合,會不會是王管家為了不讓你追上他,找了個盜賊去搶你的錢,事後又為了不讓盜賊供出他,就將人一殺了事?」

唐泛搖搖頭:「這樣太明顯了,反而沒有必要,其實當時王管家的腳程特別快,我已經快要追不上他了,他又何必特意找個人來引開我呢,這很不合理……」

他看向汪直:「能將王管家找來問話麼?」

汪直道:「最好不要,你也說了,不知道內賊到底是誰,而且王越現在不在大同,我越過他直接去抓他的人,這樣說不太過去,也很容易打草驚蛇。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我覺得王管家不太可能幹這種事,因為他年輕時曾是王越的親兵,為了王越受過不少傷,王越待他如同家人一般,他實在沒有必要背叛王越,而且我派人調查過他,他除了平日偶爾去賭坊之外,也別無可疑行徑。」

唐泛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如果不是王管家,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可為什麼會那麼巧呢,殺盜賊的人到底想掩蓋什麼?

他記得當時自己站在藥鋪門口,目送著邢嫂子走出去,然後就順勢也瞧見了王管家……

他驀地回身看住汪直,脫口而出:「邢嫂子!」

汪直莫名其妙:「什麼?」

唐泛道:「那個邢嫂子有問題!杜姑娘明明說過她是住在廣靈縣鄉下的,就算出城,也應該從南門或東門出去,而她又說自己的丈夫還在家裡等著自己回去熬藥,出去之後卻往城西的方向走。」

隋州想了想:「也許她想起有什麼東西忘了買,特地繞道去城西?」

唐泛頷首:「也有可能,但我方才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現在需要先證實我的猜測。」

汪直比他們之中任何人更想早日將內賊揪出來,聞言就問:「什麼猜測?」

唐泛看隋州:「一般藥鋪裡對每一位客人帶來的藥方都會另抄備份,你能從杜姑娘那裡拿到邢嫂子給杜姑娘的方子麼?」

隋州道:「可以是可以,但現在還未能證明她也沒有嫌疑之前,去拿方子肯定會引起她的疑惑和不必要的猜測,若她與內應有關,可能就會打草驚蛇。」

唐泛一愣,想想也是,便有點犯愁起來。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隋州說著,目光卻投向汪直。

汪直:「……」

唐泛:「啊?」

「等著罷,明日就將藥方給你!」汪直忽然惡聲惡氣起來,「我不能在這裡逗留太久,先走了!」

說罷也不等唐泛他們回應,直接起身就離開了。

唐泛還有點茫然和迷惑:「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隋州微微一笑:「只要讓仲景堂起火或失竊就可以了,不過失竊的話還是有些麻煩,藥鋪晚上肯定會留人看守,連藥方都偷走也不大合理,所以還是起火比較容易,這種事情交給他,自然是最合適的了。」

末了還要不著痕跡地黑汪直一把。

唐泛無語,這種辦法果然不是他能想出來的。

「你們還真是……」唐泛努力斟酌措辭,好不容易才將「不擇手段」換成——

「真是別出心裁啊!」

「過獎,豆漿涼了,不要喝了。」

隋州表情自然地將他手裡的碗順走,換成一個包子。

汪公公的動作果然迅速,隔天一大早,唐泛和隋州就聽說昨夜仲景堂走水的消息。

據說幸虧發現得早,沒有出人命,只是燒了一些藥材,還有一些賬冊和方子,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所以今日仲景堂外頭就掛出牌子,宣布閉館歇業,現在杜瑰兒正帶著人在裡頭收拾。

唐泛與隋州也沒有出去,就在客棧裡閒聊打發時間。

到了晌午時分,龐齊就從外面回來了,除了帶回一大堆唐泛交代他買的零嘴之外,還帶回了幾張方子。

唐泛拿來一瞧,果然是邢嫂子前幾次去仲景堂抓藥的副方。

方子一共有五張,上面按照日期分類,十分清晰明了。

「你瞧,好生奇怪,這幾張方子上面用的藥各不相同,所治的病症也完全不一樣,就算一個人體弱多病,總不可能每次生的病都八竿子打不著罷。」唐泛指著方子對隋州道。

隋州隨手拿起其中一張,日期上來看,應該是邢嫂子上回到藥鋪抓藥時用的方子。

「這是治什麼的?」他問。

隋州知道唐泛博聞強識,涉獵廣泛,也略通醫理,雖說還沒到坐堂看病的程度,不過從藥方上來辨別藥性與病症,是綽綽有余的。

「川芎,柴胡,白芷,香附,白芍,郁李仁,白芥子,甘草……」

唐泛念出聲,一邊微微皺眉:「這是散偏湯的藥方。」

隋州:「散偏湯?」

唐泛:「這是一則古方,專門治偏頭痛的……等等,上回韃靼人去了大同府的哪裡?」

隋州:「偏關縣。」

白皙修長的指節敲在桌面上,唐泛喃喃將偏關縣這幾個字反復念了幾遍,忽然問道:「偏關縣仿佛是因其境內有個關隘而得名的,那關隘叫……」

隋州接道:「偏關,又叫偏頭關。」

二人對視一眼,唐泛隨即抓起最近那張藥方。

「懷牛膝,甘草,金銀花,太子參,桂枝,枸杞,牡蠣,砂仁。這張方子應該是主治養胃溫脾,活血化瘀的,昨日邢嫂子也說了,她的丈夫因為在山上待了一夜,入了濕氣,腿腳不好,所以給自己開了這個方子,這倒是對症的,方子也沒有什麼典故……」

唐泛蹙眉,又覺得他們方才的發現好像只是巧合。

他揉著額頭冥思苦想,隋州反倒比他更快反應過來:「懷牛膝,砂仁,各取頭尾一個,便是懷仁。」

唐泛恍然:「是了!先前汪直有意散布出去的消息,正是說懷仁縣兵力最弱!」

如此想來,這些藥方裡分明是暗藏玄機,要麼用藥材來作標記,要麼以湯方來暗喻,全都是與軍情有關的!

這個法子相當隱蔽。

一來全城搜查的時候,士兵們就算發現邢嫂子身上帶的方子,也壓根不會發現方子中還藏著這些訊息,就連唐泛,要不是昨日在藥鋪裡正好碰見邢嫂子,同樣不會注意到這個平平無奇的女人。

二來仲景堂的目標實在過於顯眼,隋州也正是因為仲景堂與王越的關系,因為那藥鋪能自由進出城門,所以盯上了它,正所謂大樹底下好乘涼,有了仲景堂,還有那些先前身上藏著書信又被抓住的細作來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邢嫂子這條暗線反而深得不能再深了。

唐泛抓著藥方在房間裡走來走去:「那麼昨天偷我錢袋,後來又死了的小賊,肯定也不是巧合,他背後一定有人指使,那個指使的人……」

他驀地望向隋州:「是那個當鋪掌櫃!」

隋州目光一凝:「嗯?」

經由邢嫂子這個人,整條線得以串連起來,唐泛也有些興奮:「是了,沒錯,十有八、九就是他!你記得昨日杜姑娘說的麼,她說邢嫂子每回來藥鋪抓藥前,總要先去當鋪當點東西,才有錢抓藥,那間當鋪位於仲景堂所在的街口,許多人要來仲景堂,必然得經過那間當鋪。昨天我也是看見王管家從當鋪出來,才會追上去,當時我曾路過當鋪門口,那掌櫃同樣看見了我。」

「如果王管家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邢嫂子,那個當鋪掌櫃一定是瞧見我追出去,以為我要追的是邢嫂子,所以找了那個小賊,讓他去搶我的錢袋,以便讓邢嫂子有時間甩掉我逃走,卻沒想到我要追的其實是王管家,反倒做賊心虛,自己暴露了。」

不管他的推斷是否正確,當鋪掌櫃的嫌疑都是很大的。

邢嫂子,王管家,和唐泛自己,他們唯一的交集就是那間當鋪。

隋州也站了起來:「我現在帶人過去。」

唐泛道:「我與你一道。」

——————

「聽說仲景堂昨夜走水了!」

「啊?沒鬧出人命罷?」

「那倒沒有,據說藥鋪守夜的伙計發現得早,只燒了點東西。」

「阿彌陀佛,那可真是佛祖保佑,杜老大夫心地仁善,經常給人看病不收錢,果然善有善報啊!」

「可不是,上回城東那邊走了水,將一家五口人全部燒死在裡邊,那場景慘得,嘖嘖,我當時就不敢再看第二眼!金掌櫃,我說您這當鋪開得好,地方好,有了仲景堂,那些沒錢看病的人沒少來您這兒當東西罷!」

耳邊聽著左鄰右捨閒聊天,金掌櫃手下飛快地在算盤上撥著,連眼皮也沒抬,只笑道:「瞧您這話說的,難道光我生意好,你們生意就壞了?」

「哈哈,托仲景堂的福,大伙都壞不了,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只要韃靼人別三天兩頭地來,大伙兒就有安生日子過!」旁邊布匹鋪子的掌櫃笑道。

「話說回來,算算日子,韃靼人也差不多該來了罷?」說話的是布匹鋪子對面的銀樓掌櫃。

「我說你是賤骨頭啊,來了你害怕,不來你還盼著吶?」

「也不是這麼說,往年入春的時候,那些韃靼人總要過來劫掠一回的,這要是不來呢,我心裡總是七上八下地吊著,非得聽見他們來了的消息才安生!」

「他們應該不敢來了罷,」金掌櫃接著話道,手下的動作依舊沒停,算盤撥得啪啪響。「咱們大同自打有了王總兵坐鎮,韃子都要楚幾分呢!」

「前陣子不聽說王總兵和汪太監鬧翻了麼,一氣之下都帶著人跑雲川衛去了,哎,好端端的,這又是為的什麼啊?」銀樓掌櫃搖搖頭。

「你這就不懂了罷,官場上素來是勾心斗角,殺人不見血的,就跟咱們這做生意的一樣,免不了常常要跟客人斗智斗勇,為了什麼,為了名利唄!」布匹鋪子老板撇撇嘴。

金掌櫃終於算完了手邊的賬,抬起頭笑道:「這些都不是咱們該管的,更不關咱們的事,咱們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管他是王總兵還是張總兵,反正韃靼人來了,誰不都是要往鄉下跑的麼?」

銀樓掌櫃道:「那可不一樣,去年我就沒跑,有王總兵在,那些韃子進不了城……」

他話還沒說完就頓住了,幾個閒磕牙的人看著外頭忽然進來好幾個高大漢子,全都收了聲音。

金掌櫃一愣,連忙掛上笑容:「各位,敢問有何貴幹,是要當東西,還是……?」

這模樣一看就是來者不善,怎麼也不像是要當東西的,幾個漢子沒作聲,兀自將門口堵住,又讓出一條道,讓後面兩個人進來。

「掌櫃,你還記得我嗎?」唐泛笑道。

金掌櫃仔細端詳了一下,搖搖頭:「不記得。」

唐泛笑道:「昨兒我打從你們當鋪門口路過,還與掌櫃打了個照面呢!」

金掌櫃苦笑:「瞧您這話說的,老夫雖然記性不差,可也不能連個過路的都記得啊!」

唐泛含笑:「那你認得邢嫂子這個人麼?」

金掌櫃:「這倒是認得,她常來這裡當東西。」

唐泛從懷中掏出帕子,將那兩塊銀子抖落在櫃台上:「那你可認得這個?」

金掌櫃又苦笑:「您這是故意為難人啊,當鋪每日經手的銀子千千萬,我如何能認得?」

唐泛笑道:「看來這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不如您跟我們回去慢慢說罷。」

他話剛落音,後面便上來兩名漢子,一左一右將金掌櫃牢牢鉗制住,令他動彈不得。

「你,你這是幹什麼!這大同城內可是有王法的!」金掌櫃驚叫起來。

「幾位是不是太霸道了,若與金掌櫃有什麼糾紛,便到官府裡說事,這裡可不興私下解決的!」銀樓掌櫃沒忍住,站出來道。

那頭布匹鋪子掌櫃想要悄悄走人,卻發現門口也被對方的人堵住了,他不由嚷嚷起來:「你們怎麼能隨便進來就抓人呢!我與縣尊大人可是相識的!」

「錦衣衛辦事,用不著經地方官府許可。」隋州一句話便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一聽錦衣衛三個字,別說金掌櫃了,另外兩人也頓時噤若寒蟬,臉色都嚇白了。

隋州沒管他們的反應,揮揮手讓龐齊找兩個人先將他們帶回去,他與唐泛仍然留在當鋪內。

唐泛看著金掌櫃:「邢嫂子與你有何關系?昨日打劫我的小賊,是不是你指使的?」

金掌櫃苦笑:「大人,便是錦衣衛也不能這麼冤枉人啊!我好好一個當鋪掌櫃,還只是給這裡的東家打工的,每日勤勤懇懇在這裡幹活,哪裡認識什麼小賊?便是那邢嫂子,小的也說了,她常來我這裡當東西,所以才認得的,其它的事情,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唐泛涵養頗佳,帶著微微的笑容道:「來之前,我們就查過你了,你不是本地人罷,幾年前因為逃荒來到這裡,在這間福記當鋪當掌櫃,每月薪俸也不少,卻不好酒不好色,連個老婆孩子都沒有,孑然一身,無欲無求,換了你,你會相信這個人沒有蹊蹺麼?」

「方才你的反應,其實已經出賣了你。正常人應該是像那兩個人一樣,又驚又怒,又不敢反抗,可是你呢,聽見我們表明身份之後,反應依然冷靜。但你有沒有想過,太過冷靜,反倒會將自己暴露?」

金掌櫃依舊狡辯道:「大人,小的在這裡當掌櫃也不少年頭了,見過的世面多,應對自然就冷靜些,這有什麼出奇的?」

唐泛挑眉:「你見過的世面多,方才那兩位的鋪子同樣開在這條街上,他們每天不是與你見一樣的人?難道他們見過的世面就少了?憑什麼他們驚慌失措,你就淡定沉穩啊?」

「你與他廢話什麼,一用上刑,天王老子都嘴硬不了!」

伴隨著說話聲,又有一人從外面走進來。

奇怪的是,守著門口的錦衣衛卻沒有攔下他。

看見來人,金掌櫃臉上終於流露出異樣。

對他而言,錦衣衛的凶名再顯赫,也不如汪直這兩年在大同的聲勢。

大同城內,不少百姓都認得這位汪太監。

人的名,樹的影,汪直一出現,連金掌櫃都感到害怕了。

汪直倒也乾脆,見他不吭聲,抬膝直接就是一下,還專門沖著人家的脆弱部位去。

只聽得一聲輕微的悶響,在場所有人的心都跟著顫動了一下。

金掌櫃的表情頓時扭曲起來,偏偏汪直還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塊破布塞進他嘴裡,讓他想喊都喊不出聲,只能嗚嗚嗚地叫喚。

唐泛聽這聲音,覺得八成是裡面某個地方斷裂了。

出於某種感同身受的心理,他臉上也隨之露出慘不忍睹的神色。

汪直看見了,嫌棄道:「你那是什麼表情,踢的又不是你!」

唐泛:「……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