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唐泛細細地琢磨著姐姐的話,總覺得這裡頭意味深長,似乎別有一番用意。

實際上,從唐泛上回從汪直府上醉酒歸來,直到現在,一晃眼就過了大半年的時間。

這期間隋州幾番外差,很少有能安安生生連著幾日待在家裡的時候,而唐泛自己也有都察院的職務在,因為都察院這兩年人特別少,分攤到每個人身上的差事就特別多,尤其是攤上他老師丘濬這樣的上司,對下屬更是嚴格要求。

就算在京城,唐泛常常也早出晚歸,兩人很難尋到再如先前在大同時朝夕相處的日子了。

但唐泛內心其實一直都在掛記著這件事,要知道隋州先前曾說過他開春就要成親,雖然後來唐泛醉酒之下隱約聽他說過不娶了,但他也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詢問。

這件事就此擱置下來,兩人仿佛很有默契一般,誰也不主動提起。

直到今天,姐姐唐瑜一番話,才終於讓他下定決心,打算等隋州散值回來,便與他說個清楚。

結果左等右等,眼看夜幕降臨,都還等不到人影,唐泛也有點急了,直接就上北鎮撫司去找人。

孰料他卻被告知,說隋州臨時接到外差任務,正准備連夜趕往通州那邊,這才剛剛出發沒多久,現在追上去,估計還能追得上。

唐泛腦子一熱,也顧不上其它,當即就跟北鎮撫司的人借了匹馬往城門方向追上去。

話說當時天色已黑,城門堪堪將要關閉。

緊趕慢趕,好不容易瞧見前面一行人好似將要出城,唐泛當即就大喊一聲:「隋廣川!!!」

他本不確定隋州就在那裡頭,誰知這一喊,引得對方一行人紛紛回首,前面還真就有隋州。

隋州與同行諸人說了幾句,讓對方先行上路,便調轉馬頭過來。

「有事?」

隋州看著他氣喘吁吁的模樣,習慣性地想要從懷裡掏出帕子為他擦拭,剛抬了抬手指,就立馬止住,不動聲色,令人看不出半分破綻。

事實上,這大半年來,他一直謹守分寸,兩人仿佛恢復到從前剛剛相識沒多久的日子,雖然在同一屋簷下相處,隋州卻再也沒有說過半句曖昧的話,做出半點曖昧的舉動。

這本該讓唐泛松一口氣,可不知為何,他卻沒有如同自己料想的那般快活。

滿肚子的話在喉嚨裡打轉,他最終卻只能問出一句:「……你怎麼又要出外差?」

隋州嗯了一聲:「去通州,奉陛下命,辦點事。」

言簡意賅,沒有一點廢話,連目的都不曾吐露。

唐泛拱了拱手,聲音有些悶悶的:「那,你一路順風,早日歸來。」

隋州點點頭:「多謝。」

說罷轉身策馬便要走。

寥寥幾句,再無話說。

兩人何時生分疏離到這等地步?

唐泛心裡莫名難受得很,見對方的身影仿佛要與黑暗融為一體,不顧一切趨向前,沒等出聲,就直接傾身去抓對方的胳膊,卻差點被帶得摔下馬。

幸好隋州反應及時,直接扭身扶住他的雙臂,將他整個人提到自己馬上來。

隋州自己則翻身下馬,再將對方扯下來。

「你這是作甚!」他冷聲訓斥,語調中帶著怒意。「若我方才沒留意後面,你便要摔下馬了!」

唐泛訕訕笑道:「一時沒留意!」

隋州沉默了片刻:「若是無事,我便告辭了。」

唐泛沒法再拖下去,這才輕咳一聲,從懷中摸出一塊物事遞過去:「方才在街上看到的,見了順眼,便買下來了,你且拿著把玩罷!」

說罷也沒等隋州反應,便轉身騎上馬徑自絕塵而去。

隋州有點莫名其妙,低頭就著月色端詳,卻見掌心放著一塊玉,觸感溫潤,成色差了些,還真就像是在街上順手買的。

再仔細一看,系在玉孔裡那條歪歪扭扭的瓔珞,好像還是出自阿冬之手?

拿起來聞一聞,沒有香味,反倒有股紅燒茄子的味道。

而他分明記得,昨日晚飯隔壁阿冬她們吃的,好像就有紅燒茄子。

隋州:「……」

這是在搞什麼鬼?!

他一頭霧水地拿著這塊玉出城,其他人都在城郊驛站等著他。

如今天色太晚,不適宜趕路,但如果不出城的話,隔天啟程太早,城門又未開,未免耽誤工夫,所以眾人便打算先在城外驛站歇幾個時辰,等到天快亮時再上路。

同行的還有戶部尚書余子俊,他見隋州手裡拿著塊玉佩,便開玩笑道:「敢情方才唐御史找鎮撫使過去,是幫別人轉交定情之物來了?」

隋州一頭黑線,含糊地嗯了一聲,他還真沒見過送帶著紅燒茄子味兒的定情之物。

再說唐泛忽然塞給他一塊玉,怎麼想肯定都是有含義的。

想想余子俊也是進士出身,飽學之士,他便虛心求教:「請教余尚書,這裡頭是否有何講究?」

余子俊就問:「先前你可送過對方東西?」

隋州道:「沒有。」

美玉相贈的寓意其實也挺簡單,自古便有「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的說法,但他總覺得唐泛應該不是這個意思,否則唐泛自己那裡便有一塊玉佩,何苦非拿了阿冬這塊來送?

余子俊道:「給我看看。」

隋州將玉佩遞了過去。

余子俊沒好意思說這瓔珞編得實在是有礙觀瞻,只能挑好聽的話:「嗯,成色一般,不過怎麼說也是人家姑娘的一番心意……咦,怎麼好像還有股紅燒茄子味?」

隋州:「……」

余子俊看了一陣,將玉交還給隋州,笑道:「不知隋鎮撫使可曾讀過繁欽的一首詩?」

隋州雖然通曉文書,但畢竟不是真正的文人,對這些自然也就談不上研究,聞言便搖搖頭。

余子俊吟道:「我出東門游。邂逅承清塵。思君即幽房。侍寢執衣巾。時無桑中契。迫此路側人。我即媚君姿。君亦悅我顏。何以致拳拳?綰臂雙金環。何以致殷勤?約指一雙銀。何以致區區?耳中雙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後。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聽到「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一句時,隋州不由得心神一震。

這樣直白的寓意,他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可唐泛想表達的真是這個意思嗎?

這木頭也有開竅的一天?

那頭余子俊還在道:「想來那位姑娘對隋鎮撫使也是一往情深,又礙於顏面不好直說,只能借著這個方式來表達,一腔深情令人動容,隋鎮撫使實在是艷福不淺啊!」

他見隋州面上似乎殊無喜色,又想想那上頭的紅燒茄子味,似乎明白了什麼,覺得那姑娘的用心估計是要白費了,便也不再調笑,說了幾句就先行歇息去了。

殊不知隋州心裡早就翻江倒海一般,恨不得現在就掉頭回去將那人抓到眼前來問個清楚明白。

偏偏自己身上還有差事,城門也早就關了,只得勉強按捺下滾燙的心思專心辦差,等回來再說了。

唐泛自然不知道隋州的反應,回去的路上他還在揣測送玉的舉動是不是太含蓄了,以隋廣川的文采,很有可能是猜不到那句詩的。

而自己臨時拿了阿冬的玉佩就急匆匆出門,再買一塊賠給她還是小事,等隋州回來,阿冬看到自己的玉佩卻出現在隋州身上,也不知道會作何反應。

可若不是因為自己身上的玉佩沒有瓔珞,而是流蘇,他也不會出此下策。

想及此,唐大人不由扶額,為如何收拾殘局而苦惱了。

不止唐泛有煩惱,賀霖同樣也有煩惱。

賀澄改姓,夫妻和離這事兒實在太大,他自忖瞞不住,回去之後便向父母稟報了。

賀老爺子與許氏聽說之後,那真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整個人都木了。

在當下,好人家的男丁是不會入贅的,那將被視為拋棄祖宗的大逆不道,是很不光彩的,除非活不下去走投無路,哪家男兒也不會同意入贅,更不要說把好好的孫兒拱手送人,改換門庭。

若說賀家窮困潦倒,那還好說,可賀家明明是體面人家,如何肯讓兒子去做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

「我就說唐家那兩姐弟沒安好心,如今竟連我們賀家的孫兒都要奪走了!」任是許氏平日再端莊,也禁不住尖著嗓子叫嚷起來。

「娘,您別動氣,先聽聽二哥怎麼說罷!」賀軒聞訊趕來,心裡卻忍不住搖頭,這都叫什麼事啊!

「還能怎麼說!咱們賀家就何至於到了要賣孫兒的地步,老二,你做這件事,難道就沒考慮過咱們賀家的名聲嗎,你將賀家列祖列宗置於何地!」

許氏指著賀霖,氣得連手都在發抖了。

賀老爺子畢竟比她冷靜得多,他忍著氣對賀霖道:「這事反正也只是你們私底下說說罷了,還未過明路的,就當酒後胡言,明日我去找唐泛,讓他收回這個提議,我就不信他連我這老頭子的面子都不給了!」

賀霖道:「您不用去找他了,入贅文書我已經簽了!」

賀老爺子和許氏都愣住了。

賀霖繼續道:「等官府那邊批下來,七郎就可以改姓,屆時我便與唐氏和離。和離之後,入贅文書自然就作廢了,又怎麼算得上丟賀家的臉?」

賀軒頓足:「二哥,你怎的這般糊塗!就算你們和離了又能如何,七郎一改姓,外頭的人都會說是你無能,連妻兒都看不上你,難道你就面上有光麼!」

賀霖冷冷道:「難道我現在就很有臉麼?唐泛已經答應了,幫我疏通關節,謀一職位。」

賀老爺子:「他答應什麼了?」

賀霖:「密雲縣教諭。」

賀老爺子怒其不爭:「一個小小的密雲縣教諭就把你給收買了?!為了這個你連妻子孩子都不要了?!」

他臉色漲紅,直捂胸口,許氏和賀軒見狀趕忙上前相扶。

賀霖道:「既然他們已經無心留在賀家,又何必勉強,父親,您是當我不知道麼,您不肯讓我與唐氏和離,也不過為了將來給老三鋪路罷了!」

賀老爺子怒道:「老三難道對不住你麼!他是賀家的人,賀家好了,難道你就不好麼!你自己考不上進士,難道還攔著不讓自己的兄弟出息不成!」

賀霖冷笑:「問題是唐家現在壓根就不想與我們扯上關系,您這樣上趕著抱人家的大腿,難道就沒考慮過他們會如何看待我們麼?反正我才是七郎的父親,我已經同意了,若唐氏願意好好待七郎,七郎改不改姓,一樣都是我的兒子!」

說罷他拂袖便走,也不再理會父母兄弟的臉色。

賀霖素來是這樣獨來獨往,性情孤僻的,這麼多年來,賀老爺子也早就習慣了,他只是對賀霖擅自決定跟唐氏和離,還讓七郎改姓這件事,無法接受兼且無法諒解。

不錯,賀家不缺孫兒,老大賀益那邊,膝下就有三個兒子,老三賀軒如今也有一子,賀澄七郎的小名,還是根據族裡同輩兄弟來排序的,不算賀澄,賀老爺子光是嫡孫就有四個,賀家這一代可謂人丁興旺,但老大和老三的妻族那邊可沒有像唐泛這樣出息的姻親。

通過婚姻締結兩家之好,不僅僅是為了生兒育女繁衍子孫,也有借著聯姻互相扶持的意思在裡頭,這本事合乎尋常的事情,結果兩代人的交情,到了賀霖這裡,卻硬生生被他給斷了。

賀老爺子真是打死這個不孝逆子的心都有了。

「爹,那現在怎麼辦?要不要去一趟唐家?」賀軒問道。

賀老爺子擺擺手,洩氣道:「唐家能弄出這一出,想來謀劃已久,既然老二都同意了,咱們再反對也無濟於事,再強求反倒要成仇了,算啦,由他們去罷!」

賀軒頓足:「好好的親家怎麼就被二哥弄成了這樣!唐家這麼做也不合禮法,而且他們分明是急於撇開我們,生怕我們有事去求他們似的,要不然我讓同年上疏彈劾唐泛罷?」

賀老爺子叱道:「你糊塗了麼!彈劾唐泛,咱家難道臉上就光彩了?這事說來說去還是家事,咱們兩家都是官宦人家,你說官府會怎麼判,別去丟人現眼了,就這樣罷!老二他自己惹的事,自己去收拾,你當好自己的差便行了!」

賀軒遲疑道:「……可這樣一來,唐家跟咱們徹底鬧翻,唐泛會不會趁機讓人給我使絆子?」

賀老爺子氣笑了:「你也太小看唐潤青了,他要是會把精力浪費在這種小事上的人,也不會有如今的官位了!你聽你老子的,你在刑部,該怎麼辦差,還怎麼辦差,也不要在人後非議他,當初老二媳婦和七郎的事情,確實是我賀家對不住他在先,如今他這一番報復也該足夠消氣了,你不必想太多。不過我有句話要告誡你。」

見父親說得鄭重,賀軒忙肅容而立:「父親請講。」

賀老爺子:「你二哥會有今日,全是他自己招的,也是他心性所致,怨不得別人。他這次若能謀到一官半職,然後洗心革面,尚且還有挽回的余地,若是不能,這輩子也就算是蹉跎了。你母親生了你們三個,偏偏三個都性情不一。老大沉穩有余,銳進不足,能坐到我致仕前的那個位置,也就頂了天了,很難更進一步。」

「老二就不說了,你呢,心性資質都不差,如今中進士入仕途的年紀也剛剛好,唯一的缺陷就是常常將小聰明當成大聰明,這在官場上是大忌!小聰明固然可以行得一時,卻很難走得長遠。就像唐泛,你別看他升得快,若是讓你跑去大同吹沙子,你樂意嗎,你能在那種情形下還將事情辦得漂漂亮亮嗎?你敢跟萬黨對著干嗎?」

賀軒被一面覺得有些道理,一面卻仍忍不住反駁:「可是有萬黨一直壓著他,唐泛就算再如何出息,也很難再有什麼大造化了啊!」

賀老爺子歎道:「看什麼事情,眼光都要放長遠些,萬黨是無人敢惹,可萬黨難道萬壽無疆麼?說句不敬的話,萬歲就當真萬歲了麼?」

賀軒和許氏都被自家老爺子的言語無忌嚇呆了,許氏連忙道:「老爺!」

賀老爺子擺擺手:「這裡沒有外人,我是在教兒子。萬黨依靠什麼立足朝野,還不是依靠著他們上面那一位麼,你看現在好像沒人敢反對他們似的,但誰心裡都壓著一把火,唐泛現在好像步履維艱,可一旦頭頂上那片烏雲去掉了,他如今的履歷,就是他將來的資歷!」

賀軒若有所思。

賀老爺子意猶未盡,又加了把火:「我問你,你在刑部時,聽到關於他的風評如何?」

賀軒道:「挺好的,對上有禮,待下和氣。」

賀老爺子:「沒有人因為梁文華被他趕走的事情對他心生不滿嗎?」

賀軒:「也是有的,只是不多,只有寥寥幾個。大部分人本來對梁文華的觀感也不好,都覺得他太跋扈,反倒同情唐泛。兒子還聽說,前任刑部尚書張鎣對唐潤青贊譽有加,正是因為他的撐腰,才使得唐泛敢跟梁文華對著干的。」

賀老爺子搖搖頭:「那你可知道,這張鎣原先也是萬黨的人?」

賀軒啊了一聲:「還有這種事?兒子倒是不知。」

賀老爺子:「這就是關鍵所在了,在唐泛入刑部之前,張鎣對萬安言聽計從,在唐泛入了刑部之後,他就因為上疏拂逆了萬安的意,而被貶南京,這其中若說毫無關聯,我是不信的。」

自從來京城定居之後,賀老爺子與一些故舊恢復了往來,這其中也有至今還未致仕的,他也就有了自己的消息來源。

賀軒面露驚異:「您是說,唐泛慫恿張鎣跟萬安作對?他沒這麼大的能耐罷?」

賀老爺子:「他自然沒有這麼大的能耐,但事情也肯定與他有關。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嚇唬你,也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只是想告訴你,這裡頭學問深著呢,你若看不明白,就少說多看,看到明白為止。以我對唐泛的了解,他不會因為跟你二哥的罅隙就跑去報復你,那樣太不入流了,你二哥是你二哥,你是你,若有機會,你還是可以與他交好的,你可明白?」

賀軒受教:「兒子明白了。」

賀家那邊沒了阻撓,事情便順利許多。

因著唐泛的關系,官府的辦事效率同樣很快,這樁先入贅,後和離的案件雖然比較少見,卻並非稀奇到人人側目,大明朝的奇人奇事多了去了,相比起來,這件事完全就不足為道了。

唐泛不是不通世情之人,他知道這件事雖然賀二首肯了,但同樣因為賀老爺子沒有多加阻撓,才會如此順利,投桃報李,他也通過刑部的舊日同僚,拜托他們多照拂賀三一些,使得賀三雖然初入刑部,卻不至於無所適從。

相比唐瑜與賀二和離的事情,賀二入贅,賀澄改姓反倒沒有多少人知道,隨之而來的只有賀家宗譜上賀澄的名字被悄然劃去。

旁人大多只聽說賀二與妻子和離,不免背地裡譏笑他沒出息,以至於連老婆都留不住,不過那個時候,賀霖已經在唐泛的幫助下,得到密雲教諭一職,啟程前往密雲縣赴任了。

教諭屬於學官,府學教諭乃進士出身,但縣學的教諭,則只要求舉人或貢生即可充任,換作二十年前,一心想著金榜題名的賀霖,自然看不上這等職位,但時移勢易,如今能得到一個縣學學官的職位,他也已經心滿意足。

賀家,尤其是賀老爺子,對賀霖的前程並不抱著太大的期望,實在是他之前已經讓賀家人失望太多了,如今見他能夠有份差事做,而非鎮日待在家裡怨天尤人,心裡也總算松了口氣。

然而世事變遷,人心難料,誰也沒有想到,若干年後最出人意表的,反倒是賀霖。

自然,這些都是後話了,眼前無關緊要,暫且表過不提。

解決了賀霖那邊,煩擾的家事總算告一段落,然而春闈剛過沒多久,便發生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