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天他們在徐家找不到徐遂的蹤影,但陸靈溪覺得徐遂很有可能還躲在徐宅裡面,即使他不在,徐家也總會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所以陸靈溪就在徐宅後門附近監視,順便打探徐家下人口中的消息,希望從中找出與徐遂有關的內容。
但一連兩天,他都有些失望。
因為徐家後門雖然每天進進出出,他們家的廚娘雜役也經常會在跟菜農送菜上門的時候閒聊家常,卻都沒有談及徐遂,頂多只是提到前晚唐泛帶人上門搜捕的事情,說等老爺回來,那御史就要倒霉了雲雲。
與徐管家一樣,在徐家下人看來,徐家老爺是很有能耐的人,連當地知府都要對他客氣三分,他們抬眼看見的也只有徐家那一畝三分地,頂多不會大出吉安地界,所以自然也就認為唐泛肯定是奈何不了徐家的,言語之中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陸靈溪雖然很不高興,卻也知道沒有必要去跟這些見識有限的升斗小民計較。
這一天下午,像往常一樣,他靠在離徐家後門不遠的樹下——這個地方挨著牆邊,位置很隱蔽,一般不會有人特地繞到那裡去看,而他身手又足以在別人發現他之前就離開,像往常那樣聽著不遠處徐家下人靠在門邊曬著太陽說話。
不過這一次,陸靈溪倒是聽到了一個跟方慧學女兒有關的消息。
「據說方慧學的長女在嫁人之前,原本已經另有婚約在身,結果方慧學主動毀約,將女兒嫁給了本身布政使當繼室。」說到這裡,陸靈溪賣了個關子:「唐大哥,你猜他們背地裡對此事怎麼說的?」
唐泛微微歪了一下腦袋:「罵方慧學背信棄義?」
「不!」陸靈溪笑道:「大家都說方慧學仁義!」
唐泛挑眉:「喔,這倒是有趣,為何會如此?」
陸靈溪道:「因為原先那樁婚約,也是方慧學給女兒訂下的,據說男方是南昌府那邊一個富賈之子,但從小不學無術,還未成親,家中就姬妾無數,那名聲都傳到吉安了,總而言之,只怕比徐遂沈思那種人還要壞上幾分,方家當時好像因為生意上出現困境,周轉拮據,便打算將女兒許配給對方。不過後來不知怎麼回事,方慧學忽然就改變了主意,退了婚事不說,還力挽狂瀾,將原本已經瀕臨衰敗的方家整頓成為如今吉安無人敢輕視的富賈之家,又重新給女兒挑了婚事。」
唐泛坐直了身體,神情認真起來:「你將方慧學的事情再好好說一說。」
陸靈溪:「唐大哥想聽什麼?」
唐泛想了想:「方家是經商起家,又無功名在身,即便是將女兒嫁作繼室,要與布政使結親,人家理應不怎麼樂意才是,這裡頭是否另有說法?」
陸靈溪道:「有,聽說方慧學年輕時也是個紈褲子弟,繼承家業之後不學無術,很快就將方家弄得一團糟,這才需要用女兒來聯姻維持生意,但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忽然就變好了,而且經商手腕越來越厲害,又將做生意賺來的錢財用於修橋鋪路,資助窮人,是以在吉安的口碑越來越好,他早年的事情反倒很少有人提及了,我也是因為聽說他女兒的事情之後,才特地去打聽來的……唐大哥,你怎麼了?」
唐泛眉頭緊擰,臉上殊無半點笑容,這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略顯冷峻。
他並沒有回答陸靈溪的話,反而問道:「你說他忽然變好了,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陸靈溪:「我也不太清楚,怎麼說也得有好幾年了罷。」
唐泛:「幾年前與現在,他的變化很大麼?」
陸靈溪:「應該是很大的,否則怎麼也不可能把行將傾頹的方家經營成現在這種規模罷,我聽說方家最慘的時候,家中下人僕役悉數都遣散了,跟現在完全沒法比……唐大哥,你是不是在懷疑什麼,難道說方家是得到了白蓮教的資助,才會有今日的規模麼?」
唐泛面色陰沉:「只怕不是得了白蓮教資助。」
陸靈溪有點莫名:「啊?那為何……」
唐泛打斷他:「方家這幾天依舊沒有動靜嗎?」
陸靈溪忙道:「是,都說方慧學臥病在床,連范知府親自上門探望都沒有見,看來病得不輕,還好你沒去,若是方慧學那人和徐彬一樣倨傲,屆時落了你的面子就不好了……」
「唐大哥?」唐泛騰地起身,動作之大讓陸靈溪一愣,連聲音也停住了。
唐泛從身上解下腰牌遞過去:「你現在馬上去找方家門前不遠處賣糖人的那個人,就說是我的命令,讓他們現在就集合人手,進去方家搜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方慧學給我找出來!」
方家門前賣糖人的?
似乎看出他的訝異,盡管覺得時間緊促刻不容緩,唐泛仍舊多解釋了幾句:「他們是錦衣衛喬裝改扮的,奉我之命在那裡暗中監視,你去見了就知道了!」
見對方抬步要走,陸靈溪連忙喊住他:「等等,唐大哥,若是找不到方慧學怎麼辦,要是像徐家那樣,你的處境會很被動的!」
唐泛頭也不回:「管不了那麼多了,就算找不到方慧學,也不能放走方家的任何一個人,務必從他們身上找到線索!」
他交代完陸靈溪,便帶著席鳴直接前往縣衙。
縣衙的衙役自然認得唐泛,看到他連轎子也不坐親自前來,都十分訝異。
唐泛甚至沒等他們行禮,就問:「你們縣令呢?」
衙役道:「回稟大人,在縣衙裡呢!」
他的回答令唐泛稍稍放下心,越過他們便直接進了縣衙,路上又問了幾個人,得知汲敏正在後堂望雨亭處喝茶,就帶著席鳴過去。
縣衙原先並不大,但後來在汲敏之前也不知道是哪一任的縣太爺將縣衙後院一頓整修,硬是騰出一塊地方修成花園,種上花草,以供休憩賞景招待客人之用,他自己沒能用上幾年,反倒是便宜了後來者,這地方唐泛也來過一回,小是小了點,卻別有幾分江南園林的感覺,樹木茂密,流水潺潺,隔音很不錯,在這裡談點什麼事,不虞被人偷聽了去。
而望雨亭就建在一處花園中心的假山上,山下一條小溪匯聚成荷花池,這會兒正是荷葉田田,花苞綻放的時節,從上往下看,風景極好。
不過此時此刻,唐泛卻全然沒有心思欣賞,直到看見背對著他的熟悉身影,才稍稍緩下腳步。
「子明兄。」他出聲道。
對方回頭,露出詫異的神色,隨即笑道:「下官好不容易在這裡偷得浮生半日閒,沒想到還是被大人給抓個正著。」
唐泛也露出笑容,讓席鳴在山下等著,自己三步並作兩步踏上假山的台階,不一會兒就上了亭子。
「你在這裡就好了。」唐泛道,目光不經意掃過石桌,但見上面一個茶壺,卻有兩個茶杯。
「大人匆忙而來,不知找下官有何要事?」兩人私底下相處時,雖然口稱大人自稱下官,但汲敏的語氣是帶著對老友的調侃,顯得親切隨意。
「我有些事想問你。」唐泛微微一笑。「不如我們出去再說?」
汲敏搖搖頭,臉上忽然露出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表情:「還是在這裡說罷,外頭不方便。」
好端端的,哪裡會不方便?
就算再不方便,唐泛是上官,汲敏是下級,他也不能這樣跟對方說話。
剎那間,這句話讓唐泛心頭油然而生一絲警醒自他心頭,他也不自覺往旁邊退開兩步。
但下一刻,假山下面就傳來一陣兵刃交接之聲!
「大人,這裡不妥,快出去!」席鳴喊道。
不需要他說這一句,唐泛也已經知道不妥了,對方那幾個人的路數與那天晚上刺殺唐泛的人如出一轍,而且很可能就是那幾個人,當時席鳴等人尚且不敵,更不要說現在他只有一個人,以一敵四,漸漸就落了下風,情形十分不妙。
唐泛看向汲敏,沉聲道:「子明,你這是何意?」
汲敏面色不變:「如你所見。」
唐泛道:「放了他,我任你處置。」
汲敏搖頭:「就算不放,你現在也任我們處置了。」
此時唐泛身後冷不防有人說話:「你跟他廢什麼話,直接弄死了便是!」
伴隨著說話的聲音,腦後一陣微風拂來。
唐泛臉色一變,待要轉身閃避時已然來不及,只覺腦後劇痛,身體頓時不受控制地軟倒在地上。
他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說話,卻發不出聲音,耳邊依舊傳來兵器交戰之聲,只是越來越模糊。
難怪自己從縣衙一路走過來的時候,幾乎看不見什麼人,恐怕這些衙役早就被汲敏遣開了,所以這裡的動靜也不會有人聽到……
也僅僅到此為止,他的思路戛然中斷,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或許唐泛來找汲敏之前,會更謹慎一點,他也許會帶上陸靈溪或更多的人,又或許直接將縣衙圍起來,讓汲敏插翅難飛。
但唐大人畢竟不是神仙,他充其量比旁人要細心謹慎一些,但也僅此而已。
他不會未卜先知,更想不到汲敏竟然敢於在縣衙內公然對欽差下手。
從昏迷前聽到的那句話來判斷,唐泛覺得他會就此斷送了性命,但他沒想到自己還會有蘇醒過來的時候。
唐泛下意識微微動了一下,發現自己的眼睛好像被遮住了,手腳也都被捆住,整個人以不那麼優雅的姿勢側躺著,連嘴巴裡也塞了帕子一類的東西。
身下傳來震動感,耳朵沒有被塞上,他還能聽見馬車車輪轆轆滾動的聲響。
確切地說,他是被爭執聲吵醒的。
「汲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這小白臉存著幾分故交舊情,但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心思了,二龍頭對這人恨之入骨,你現在不讓我殺了他,等他到了二龍頭面前,只會死得更慘!」
唐泛微微皺起眉頭,他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隨即就想起來了,對方應該就是他昏迷之前說要弄死自己的那個人。
「正因為他對二龍頭的重要性,我要親自將他帶到二龍頭面前,殺不殺,應該由二龍頭,而不是你說了算。」相較而言,汲敏的聲音就平靜許多了,「還有,你應該叫我汲壇主,身為副壇主,卻以下犯上,我會如實向二龍頭稟報的。」
另一人呸了一聲:「什麼汲壇主,你連半點功夫也不會,連這個縣令都還是二龍頭幫你當上的,少在我們兄弟面前裝模作樣了!要不是現在教中人才奇缺,也輪不到你來當什麼壇主了!」
「老五,閉嘴!」先前那人喝止他:「汲壇主,馬車跑得快,為免將你掀翻下來,還是請入內罷!」
外面很快沒了聲音,又或許說話人的聲音都小下來,唐泛聽不大分明了。
過了一會兒,車簾子被掀起來,風從外面刮進來,將唐泛的發絲吹亂,他猜自己現在的發髻應該已經零散不成樣子了。
不過很快,簾子好像又放了下來。
「你醒了?」是汲敏在說話,唐泛繼續佯裝昏迷顯然不太成功。
唐泛點點頭。
下一刻,他嘴裡的帕子被拿出來。
唐泛長出了口氣,並沒有徒費力氣去做大喊救命之類的蠢事,也沒有要求摘下眼罩,而是問:「席鳴呢?」
汲敏反問:「你覺得呢?」
唐泛沉默片刻,又問:「我們現在要去何處?」
汲敏:「帶你去見李道長,你對他應該很熟悉才是。」
唐泛苦笑:「大家都是老仇人了,的確很熟悉。」
汲敏不說話了。
車輪不時被路上的石頭磕到,馬車跟著顛簸震顫,唐泛覺得自己快被顛得連五髒六腑也吐出來了。
他忍不住道:「子明兄,能否勞煩你將我扶坐起來?再這樣下去,我怕我還沒等見到你們李道長,就先魂飛九天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雙手將他扶起來。
雖然坐著也同樣顛簸,但背靠車壁,總算比整個人躺在上面不著力要好上太多了。
「多謝。」唐泛舒了口氣,對著可能坐著汲敏的方向微微頷首。
「你還叫我子明兄,」汲敏的聲音帶著微微嘲諷,「我以為你會叫我白蓮妖徒呢!」
唐泛笑了一下:「與其將時間浪費在那些無用的爭執上,我倒有許多問題想問。」
汲敏:「譬如?」
唐泛:「譬如你將我帶走之後,不就不能繼續回去當廬陵縣令了?」
汲敏哂笑:「唐大人真是多慮,自己性命都快不保了,還關心下官的仕途,這就不勞您費心了!」
唐泛歎了口氣:「你又何必總用這種語氣與我說話,難道咱們數年的朋友情誼,就抵不過白蓮教一個壇主之位麼?那地方到底有什麼好的,那些亡命之徒為了錢財跟著昏了頭一心想跟朝廷作對的李子龍捨生忘死也就罷了,你大好前程,為何也要跟著瞎摻合呢?」
他雙目還被布條綁住,當然也就看不見汲敏嘲諷的表情。
「大好前程?潤青,你太高看我了,要不是白蓮教,我到現在都還在鄉下種地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補缺,怎麼能跟你們這些兩榜進士相提並論?」
兩人從京城分別的時候,汲敏滿心失落,但當時唐泛自己也剛剛踏入仕途,除了安慰之外,也不可能給對方任何實質性的幫助,再說天下人才濟濟,想金榜題名的人太多,能提供給士子們的位置又太少,每年像汲敏這樣的失意人不知凡幾,有些白發蒼蒼還在為了功名而奔波,汲敏不是這裡頭最慘的,只是每當人在落魄時,總覺得自己才是全天下最失敗最慘淡的。
這種時候,唐泛如果還說什麼「你好歹也是舉人了,為何不再努力一把呢」之類的話,無疑是火上澆油,所以他便道:「這樣說來,你先前說的資助你捐官的好心同鄉富商,其實就是白蓮教了?」
「不錯。」汲敏自嘲道:「你也知道,我家境窮困,能夠一路白養我二十多年已是極限,我考不中進士,又無錢捐官,是我無能,不能連累家裡人跟著我受罪,再養我一個白吃白喝的懶漢,賭上三年後的希望,但若讓我像鄉下那個老舉人那樣,一輩子只能在鄉裡耀武揚威,籍籍無名,我也不甘心。」
其實汲敏的功利心,從唐泛認識他的時候,就已經有所察覺了,但讀書人十年寒窗,誰不是為了光宗耀祖呢,就算是想要實現自己那些濟世安民的夢想,也得先有個功名和官身,否則一切只是空談罷了。
當了官,就等於高人一等,像陸靈溪那樣從小生長在官宦世家的子弟可能還沒有太深的感覺,但像汲敏這樣的出身,考上功名就是他唯一的指望。
在他家境窘迫,無錢捐官補缺,又不敢保證三年後一定能夠考中進士的情況下,白蓮教伸出的這根稻草,就成了汲敏的救命稻草,但他接受了對方饋贈的同時,也就把自己綁上了白蓮教的船。
汲敏道:「唐潤青,其實我很羨慕,甚至嫉妒你和於喬兄他們,因為你們出身好,天分好,幾乎不用花費什麼力氣,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跟你們稱兄道弟的時候,我心裡一面羨慕你們,一邊嫉恨你們,恨不得把你們擁有的都奪過來,你看,我連當個縣令,都還要白蓮教幫忙,而你比我還小幾歲,如今卻已經是欽差御史了,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唐泛微側身體,換一邊胳膊挨著車壁,因為馬車震顫顛簸的緣故,他兩條手臂又被綁在後面,上半身都麻了。
他歎道:「子明兄啊,你明明就不是這樣的人,何必總說這些話,讓我誤會你呢?其實我剛到吉安的時候,你就已經提醒過我了,是我自己愚鈍,所以在此之前,都還不知道方慧學就是李子龍。」
汲敏悶聲道:「我何時提醒過你了?」
唐泛笑了:「就在接風宴上,當時我對上了你的下聯,你轉頭取了下聯裡其中四個字作為字謎,枝後松鼠,便是李字,難道不是為了給我提個醒麼?」
汲敏怒道:「你既然有所察覺,為何還過來找我!」
唐泛對他突如其來的憤怒有些無奈,現在任人宰割的那個明明是自己才對吧?
「我又不是神仙,哪裡能事事料敵先機,就算知道你可能意有所指,又哪裡會知道方慧學就是李子龍?要怪只能怪李道長太會騙人,竟能在幾年前就取代方慧學的身份,一直在此地經營,想來他做買賣經常在各地奔走,也不過是為了方便出去辦事的遮掩罷了。不過話說回來,林逢元為何會死,難道是因為發現了方慧學的真正身份?」
汲敏道:「不,他只是看見錦衣衛在江西境內大肆掃蕩,又想到前吉安知府黃景隆的下場,所以害怕了,不想再跟白蓮教合作下去。但上了白蓮教的人,豈容他說走就走,正好科舉案發,二龍頭就命人殺死林珍,嫁禍沈坤修,又綁走林逢元的次子,迫使他就范,旁人看見沈林兩家的恩怨,只會以為沈坤修在公報私仇,而不會與白蓮教聯系在一起。」
唐泛蹙眉:「那後來幾個評卷官的死又是怎麼回事?」
汲敏道:「一直以來,方家與徐家都有些生意往來,徐彬生性貪婪,雖然隱隱察覺方家背後的牽扯,但為了賺錢,既沒有跟方家徹底劃清界線,又不肯牽涉太多,說白了,就是又要當□,又要立貞節牌坊。」
說到這裡,他哂笑一聲:「可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說來也是他們自作孽,徐彬沈坤修教子不嚴,自己惹了一身麻煩不說,還險些累及老子,沈坤修生怕你從那幾個評卷官身上問出他兒子干的好事,就去求助徐彬,方慧學……哦,就是二龍頭,他趁機慫恿徐彬殺了那五個人,一了百了,又說他有萬黨撐腰,只要稍加威脅,你就算知道了也不敢對徐家如何,徐彬也是個蠢貨,居然腦子一熱,就同意了。」
唐泛恍然:「如此說來,林逢元的死也是白蓮教下的手?」
他沒有說「你們」,而是用了「白蓮教」作為指代,汲敏注意到這個小細節,他心頭一時湧起些復雜滋味,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不錯,他身邊有人監視,卻還不安分,想著暗示你,結果被二龍頭發現了。」
唐泛唏噓:「所以他最後還是死了!」
汲敏冷冷道:「但他的死也不算全無用處,你不就從那幅畫上發現了關鍵線索嗎,所以二龍頭還是殺晚了,他要是一早死了,就沒那麼多麻煩事了!」
唐泛搖搖頭,這世上豈會有不透風的牆,真相永遠都會大白,只在遲早而已。
他還想說什麼,卻聽得汲敏道:「你想知道的,我也都告訴你了,足以讓你死而無憾。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已經為你爭取多活片刻工夫了,能不能活著,就要看二龍頭仁慈與否了。」
「等等!我還有些問題……」感覺到對方的靠近,唐泛不由往後仰頭,卻發現退無可退,而嘴巴很快就被一塊帕子捂上,那上面的味道被吸入鼻間,很快使得他的神智有些昏沉起來。
「睡會罷,很快就到了。」他聽到汲敏冷聲道。
不過唐泛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再度恢復意識,卻是被一盆當頭澆下的冰水生生叫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