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皇帝不再提廢太子的事了。

除了那些想要趁機攫取富貴的投機之徒,其他人全都鬆了口氣。

如今這位太子從五歲時就被立為東宮,到如今已經整整十年有餘,他受過所有東宮所應該接受的教育,知道所有東宮應該做或不應該做的事情,他謙和有禮,從不仗勢欺人,對師傅尊敬有加,對左右寬容大度,這是許多人心目中最理想的未來明君。

他可能並不像太、祖皇帝那樣雄才大略,也沒有開疆拓土的野心,但那並不是問題,因為帝國發展至今,早已有了完善成熟的制度,從內閣宰輔乃至各地官員,說句大不敬的,即便沒有皇帝發號施令,大明也能照樣運轉,所以皇帝最大的作用,最好就是什麼也別干。

古人云:聖天子垂拱而治,此乃至理名言。

之前皇帝非要廢太子,許多人雖然嘴上不說,心裡明顯是不以為然的,興王打從一開始就不是作為儲君來培養的,他所能得到的教育自然也和太子有區別,更何況因為他的生母與萬貴妃走得近,這讓大家都心生戒備警惕,只是皇帝一意孤行,又有天象佐證,眾人反對了也沒用。

現在好了,連上天都不滿皇帝的折騰,以泰山地震來警告,皇帝也不能無視,事情發展急轉直下,不由令人感歎太子是不是當真天命所歸,幾番磨難都無法動搖他的地位。

伴隨著廢立太子之爭塵埃落地,劉健唐泛等人都打從心底希望此事到此為止,如果可以的話,他們恨不得能跑到皇帝面前跟他說:陛下您折騰也折騰過了,咱們好好過幾天安生日子成不?

不過如今這位天子要是不折騰,那也不像他的為人了。

過了幾天,他便老調重彈,提出要在崇真萬壽宮落成之日,離宮去祈福。

此言一出,朝臣自然又是一番雞飛狗跳的反對。

眾臣不單單是覺得皇帝出宮一趟勞民傷財,更重要的是皇帝現在身體也不算好,萬一在宮外期間發生什麼意外情況,到時候免不了又是麻煩,所以本著能省事就省事的原則,反對到底。

這回皇帝沒有堅持,反倒退了一步,表示你們不讓我親自出宮也可以,但起碼也要讓太子代我出宮祈福,先前接連遭逢彗星頻現,泰山地震,上天既然示警了,又屬意太子,若是東宮能夠出宮代父祈福,說不定上天看在太子誠心的份上,還能讓他康復起來。

盡管唐泛他們都覺得這未免太荒謬了,但皇帝現在已經退了兩步,大家也擔心逼迫太甚使得皇帝生起逆反心理,指不定又做出什麼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來,只得不再反對。

成化二十三年正月初二,太子赴崇真萬壽宮祈福。

這是太子有生以來第一回出宮,從內閣乃至六部九卿無不嚴陣以待,禮部更是費盡心思,就怕路途中出現一丁點意外,離宮的隊伍浩浩蕩蕩,尤其是那駕專門為出行量身訂造的馬車,更是高大寬敞,太子別說坐在裡面,連躺下來打幾個滾都沒什麼問題。

從皇宮出去到崇真萬壽宮,騎馬約莫需要一個時辰左右,如果是乘車的話就更久了,因為到時候會有許多步行的宮人跟在馬車後面,這是儀仗的一部分。既然是祈福而非逃難,宮人的儀態步伐自然也以緩慢優雅為主,以便沿途百姓能瞻仰天威。

所以考慮到這一點,馬車就得盡量以寬敞舒適為主,免得太子來回一趟將近四個時辰累壞了。

唐泛等人則考慮得更多。

對萬黨忽然的妥協消聲,他們也未必沒有警惕,許多人在得知太子要出宮祈福的消息之後,很容易就會聯想到萬黨會不會狗急跳牆,趁著這個機會對太子行刺。

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太子從下馬車的那一刻起,周圍就會簇擁著重重禁衛軍,他們隨時隨地准備為了保護太子而付出性命。隋州和汪直已經算是當世有數的高手了,但即便是他們,也不可能完成刺殺太子這樣艱巨的任務,更有可能的是在他們還未將兵刃遞至太子跟前,就已經被前僕後繼的禁衛軍消磨掉所有精力,然後力竭而死了。

有明以來,就沒有哪一個皇帝或儲君是死於刺殺的,正因為其難度實在太高了,如果有人想要行刺皇帝或太子,那無疑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不過行刺這一途注定無法實現,並不代表就沒有其它辦法了,因為崇真萬壽宮的建造從頭到尾都經由萬黨之手,唐泛等人就擔心萬黨會趁著太子進入宮觀之後暗中下什麼手腳,所以都提了十二萬分的心,汪直甚至主動提出從太子進入宮觀的那一刻,由自己全程陪同,皇帝後來也同意了。

有汪直陪護,自然不虞太子會有什麼危險。

饒是如此,這裡頭依舊可能存在一些細微的漏洞。

譬如說按照既定流程,中間就有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太子需要獨自待在一間靜室裡,為皇帝龍體和天下安寧向上天祈禱,這個過程不得有任何人干擾,即便是汪直和其他大臣,也只能在靜室外等候。

這一個時辰裡,靜室內發生何事,沒有人會知道。

劉健唐泛他們很想把這個步驟也省下來,直接讓太子在眾目睽睽下拜一拜燒炷香然後就打道回宮了。

但皇帝覺得自己已經讓步太多,這次堅決不肯同意削減步驟。

作為兒子,太子自然非但不能反對,反而還要主動上疏,表示自己很樂意為父祈福。

僵持半天,大家各退一步,將一個時辰改為一炷香,太子只需要在靜室內待足一炷香即可,而在太子入觀前,錦衣衛會將宮觀裡裡外外事先搜查一遍,以確保沒有可疑人員出沒潛伏。

如是一番大動干戈的准備,好不容易等到正月初二那一天的到來。

因為太子是代替父親去祈福祭祀的,所以在京三品以上官員都會隨行,唐泛亦在此列。

不過文武大臣與太子車駕之間隔著長長的宮人隊伍,直到抵達宮觀開始進行祭神儀式時,雙方才會會合在一起。

沿途還有不少百姓聽說太子親至,特地迎出來瞻仰跪拜。

禁衛軍築起人牆將他們隔離在道外,只允許遠遠旁觀,但百姓們懾於儀仗的威嚴,被氛圍所感染,仍舊情不自禁地喊出「皇上萬歲」「太子千歲」,激動得熱淚盈眶,難以自持,場面異常熱鬧。

這無疑是任何一個帝王都樂於並且享受的情景,人性中天生就有對強權屈服崇拜的一面,所以一把龍椅古往今來都被搶破了頭,可惜成化帝在大臣的反對下最終沒有成行,否則看到這樣的景象,他估計願意以後每個月都來上這麼一遭。

太子的表現全程都令人十分滿意,換了尋常的十幾歲少年,只怕這種時候早已按捺不住從車駕裡探出頭來看熱鬧了,不過太子畢竟不是尋常少年郎,他身上背負著整個國家未來的命運,又經歷過那樣苦難坎坷的童年,這使得太子異常沉穩,禮儀分毫不差,措辭妥當無誤,再對比當今天子的不靠譜,一種國家未來有望的感動登時令人油然而生。

不同於許多平日很少與太子打交道的官員們的驚喜感覺,劉健與唐泛等人全程都提著一顆心,生怕出現什麼不可測的意外。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祭拜過程非常順利,沒有眾人想想中那些亂七八糟的狀況出現,唯一的意外就是在太子離開的時候,天空下起小雨,淅淅瀝瀝,所有人衣裳都濕了一層,加上天氣又冷,那種滋味簡直難以言喻,許多官員回去之後就病倒了,唐泛也不例外。

這使得他不得不告假在家,天天被隋州盯著喝藥,其中苦不堪言之處,不足為外人道。

「我真的已經痊愈,不需要喝藥了,你瞧瞧我的臉色,跟前幾天一比,是否大有不同?」唐泛身上裹著厚厚的裘衣——這是隋州逼他穿上的,苦著臉道。

很少有人能將糾結,痛苦,心酸,哀求,無辜等表情融於一張臉上,而唐泛做到了。

只可惜與他對話的人不為所動:「我可以喂你。」

用什麼喂?

自然不是湯匙。

唐大人的臉染上一抹紅。

這樣的情景每天幾乎要上演無數回,最後屢屢以唐泛敗北而告終。

但這不能怪他,這藥的確很苦,若是讓隋州喝,他估計也是不願意的,不過他體魄強健,那天同樣淋了一場雨,身體也好端端的,根本沒有生病。

相比之下,文臣就有些慘不忍睹了,尤其是內閣,除了唐泛之外,幾乎都是年過四十的人,如今除了次輔劉吉和徐溥還堅守在內閣處理公務之外,其他人全都被那場雨放倒了,連首輔萬安也不例外,據說他現在還躺在床上爬不起來。

唐泛的情況已經算是不錯了,他只請了一天的假,如無意外,明日就能回去辦公了。

因為再不回去,劉吉和徐溥兩個人就要撐不住了,原本應該由七個人處理的事情現在全部堆積在兩個人身上,中午的時候劉吉就剛剛派人過來詢問,催促唐泛是否可以下午就回內閣幫忙。

如果回內閣可以不喝藥,唐泛自然一百個樂意,不過如果他真這麼做的話,估計晚上就要備受折騰了。

一口氣喝完藥,唐泛覺得自己滿嘴全是苦味,連臉也皺成老菊花。

「有沒有糖?」他問隋州。

隋州:「你要什麼糖?」

唐泛:「……隨便,桂花糖,麥芽糖都可。」

對方的回答是直接堵上去來了個深吻,又緊緊攬住他的腰不讓他往後退,直到唐泛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才松開道:「我方才吃了麥芽糖,這樣可以了罷?」

唐泛:「……」

被他這麼一說,唐泛還真覺得自己嘴裡現在好像真有淡淡的麥芽糖的味道。

但是這種方式……

唐泛漲紅了臉。

隋州饒富興味地看著唐泛的反應。

白皙面皮紅了個通透,雙目因為方才憋氣而蘊起薄霧,好像惱羞成怒又不知道怎麼反抗的模樣。

無論多少次,他依然覺得樂此不疲。

「我上回還瞧見你寫的風月話本了,裡面的描寫不是挺直白的麼,怎麼總是那麼容易就害羞了,嗯?」

他勾住對方的下巴,探頭過去,幾乎是貼著唐大人的唇角說話。

廊下泛著淡淡梅香,二人靠得極近,隋州索性將人整個攬了過來,兩人面對面,唐泛雙腿分開坐在他身上。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對著院子,這種坐姿實在是……

足以令衛道士們文誅筆伐!

唐大人想要掙扎,但莫說他現在還在病中,就算平常狀態下,也同樣掙扎不出隋伯爺的五指山。

「這樣暖和,我幫你擋風。」隋伯爺理所當然地說道。

唐泛:「……」

他忍無可忍:「怎麼我一告假,你就順便偷懶了?」

隋州很認真地解釋:「我也告假了。」

唐泛挑眉:「生病?」

隋州:「不,照顧生病的家眷。」

唐泛:「……」

你的廉恥呢!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斗著嘴,外頭傳來拍門聲:「這裡可是唐閣老府上,有人在麼?」

唐泛趁機掙開隋州的懷抱,走過去開門。

外頭站著一名長隨模樣的中年人,看見唐泛出來,連忙拱手行禮:「大人,小的是劉閣老家裡頭的。」

唐泛認得他,對方是劉健的僕從。

「你家老爺找我有事?」

「是,我家老爺就在巷子口,請大人移步過去一敘。」

唐泛有些詫異,劉健今日原也告病在家的,怎麼又跑出來了?

他與隋州說了一聲,又跟著對方出來,果然瞧見劉健裹著一身厚厚裘衣站在牆角,一邊跺腳撫掌取暖,看樣子倒不像是生病了。

「晦庵公?」唐泛走過去打招呼,「既然都來了,不如上門坐一坐?」

「不了。」劉健將唐泛扯過來一些,低聲道:「你若現在無事,不如與我進宮一趟,去探望太子。」

唐泛見他神神秘秘,不由問:「太子怎麼了?」

劉健道:「太子祭祀歸來生病的事情,你知道罷?」

唐泛點點頭。

這件事他是知道的,因為那場雨,很多人都生病了,太子也是其中之一。

回來的時候,太子雖然有馬車可坐,不像其他人那樣一路都需要淋著雨回去,但從宮觀出來到上馬車中間有一段高高的白玉石階,這段路是需要步行的。

即使汪直即使除下外裳遮擋在太子頭上,太子依舊難以避免地弄濕了頭髮和衣裳,回宮之後也像很多人一樣染上風寒而病倒了。

不過當時雨勢並不大,所以就算像唐泛這樣騎著馬一路淋回去的,充其量也就是喝兩碗苦藥,而且那會兒許多人都脫下外裳遮在頭頂上,一般即使生病,病情也不會很嚴重。

而且這一次也沒有人能怪到萬黨頭上了。

畢竟萬黨再希望太子被廢,也不可能預料到那天一定會下雨,就算預料到那天會下雨,也未必能料到太子一定會因為淋雨而生病,若說他們想通過這種法子來除掉太子,那也實在是太可笑了。

太子病了兩天,昨日唐泛還詢問過,聽上去似乎並不很嚴重,太醫也只是讓靜養而已,所以他一聽劉健那麼說,當即心裡就咯登一聲,湧起不太好的預感。

「該不會是太子……」

劉健知道他誤會了:「不是,只是我聽說太子生病了,想親眼見到他無事,方才安心,所以今日特地告了個假,聽說你也在家,就順道過來約上你。」

劉健在入閣之前曾經擔任過數年的東宮講學,與太子之前情誼不同一般,會比其他人更關心太子的身體也不奇怪。

唐泛就道:「我自然樂意陪晦庵公走上一趟,只是我現在身染風寒,若是在太子面前失儀,又或者將病氣過給太子,反倒不美了。」

劉健想想也是:「也罷,那我獨自前去罷,明日我們在內閣再說。」

他性子雷厲風行,說完就與唐泛告辭,匆匆離去。

出於禮節,唐泛站在那裡直到目送對方馬車遠去,寒風吹來,袍角揚起,長身玉立,說不出的俊逸。

可惜……

唐大人風寒未愈,所以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將快要流下來的鼻涕吸回去。

然後轉過身。

唐泛:「……」

隋州:「……」

被發現了!我的溫文爾雅一去不復返!

唐大人的內心在咆哮,忽然有種流淚的沖動。

隋州忍住笑:「回去罷,外頭冷。」

唐泛輕咳一聲:「方才出來我沒帶帕子在身上。」

隋州道:「所以你更應該和我回去喝藥,否則明天在內閣當著下屬同僚的面失儀,豈非落了你自己的面子?」

他不說還好,一說唐泛就不由想象起來,若明天因為某件事與萬黨爭執起來,自己原本辭鋒凌厲侃侃而談,結果忽然覺得鼻涕往下淌,然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所有氣勢完全付諸東流。

唐泛:「……」

看著他忽青忽白的臉色,隋州有些奇怪,他想了想,覺得自己的措辭應該沒什麼問題啊。

還沒等他想明白,就聽見唐泛悲憤道:「我明天再告假一天!」

這個願望當然是不可能實現的,劉吉和徐溥兩個人在內閣裡干了一天,差點沒被逼瘋,最後連晚飯都只能留在內閣用,直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走人,如果唐泛隔天繼續請假,那他們估計就要派人上門來催促了。

唐泛只好拖著尚未痊愈的身體去內閣當值,懷裡揣著三條嶄新的帕子,以防不備之需。

其他人也都來了,包括首輔萬安。

今日沒有會議,大家也無須碰頭,過來點卯之後就到各自的值房裡辦公去了。

唐泛與劉健一屋,正好問起昨日之事:「晦庵公見到太子殿下了?」

劉健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唐泛:「難道太子不肯見你?」

劉健:「那倒不是,不過太子好似病得還不輕,據說原本躺在床上,是聽說我來了之後才起來的。」

唐泛嚇了一跳:「可要緊?」

劉健:「還好,太醫正好也在場,說風寒可大可小,讓太子好好將養,莫要掉以輕心。」

唐泛點點頭:「是這個理兒。」

劉健這才說出自己心中的不滿:「但我聽說太子生病之後,陛下都未親自去探望過!」

只要一想起太子臉上的郁郁寡歡,劉健就忍不住替他難過。

唐泛也歎了口氣,這種事情外人很難評斷,他們當臣子的,更不可能肆意談論。

從外人的角度看來,太子也許很可憐。

但皇帝也許會覺得,自己已經給了太子天底下最好的東西——未來的帝位,那麼太子就算受點委屈又有何妨呢?更何況父為子綱,君為臣綱,他們既是君臣,又是父子,哪裡有父親冷落兒子,兒子就怨恨父親的道理呢?

所以這注定是一筆算不清的賬,糾葛半生,錯綜復雜。

就連萬貴妃,說不定也會覺得自己非常可憐,明明她才是最得皇帝看重的女人,到頭來卻還沒有親生兒子能夠繼承帝位,卻反倒便宜了區區一個內藏女官的兒子。

如果太子在登基之後,能夠堅守本心,不被恩怨所糾纏而忘記治理國家的本職,那將會是相當了不起的,也不枉在他落難之時,無數人伸手給予的援助,甚至不惜性命的保護了。

劉健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只是私底下跟唐泛抱怨了一句,便拋開此事不提,二人一天沒來,通政司和六部那邊早有不少公務等著他們,兩人埋首其間,干得頭暈眼花,直到傍晚才算解決了其中大半。

「以後我就算死在任上,也堅決不告假了!」劉健搖搖頭,開玩笑道,「這告了假回來還得累死累活,比平日還不如呢!」

唐泛沒忍住噗嗤一聲笑,悲催地發現鼻涕又快落下來了,趕緊掏出帕子摁住,這使得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悶悶的:「晦庵公就別逗我發笑了……」

劉健顯然也發現了他的窘態,毫無同情心地哈哈笑了起來。

好不容易挨到處理完要緊的公務,唐泛匆匆忙忙出宮往家裡頭趕。

在沒有完全康復之前,他准備謝絕一切宴請,誰來叫都不去,免得在人前出現更加丟臉的狀況。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半道上他就讓人給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