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悲劇王妃

  趙王妃,王氏明玲。

  她的婚姻是一場悲劇,她的丈夫不愛她。

  當她還是青春年少,妙齡少女的時候,她的姑母,那時候還不是皇后的燕王妃指著院子裡一個秀挺少年,問她喜歡不喜歡。

  她抬頭看了一眼,那個少年正在和人說話,背對著她,看不清容貌。

  只是身材修長,舉手投足自有一股堅毅果斷的氣質。

  她不語。

  姑母說,你難道還怕我家芳庭不夠俊俏。於是姑母喚了一聲,少年堪堪側臉,朝這邊撇過來一眼。

  她當時真真年少,臉皮子薄得很,他回頭,她低頭,只是一個眼梢,瞥到那挺拔的鼻子,明亮的眼睛。

  一時芳心小鹿般的蠢動。

  姑母笑了,她羞了。

  這親事就這麼定了。

  直到大婚後半年,她才恍然大悟,原來當時的旎邐風情不過是兩個女人的自作多情。

  他根本不喜歡她。

  以後漫長的日子,陪伴她的只是孤枕冷月。她的丈夫永遠在別的女人枕邊,除了剛大婚後那一個月裡禮節性的幾次同床共枕,之後這男人就再也沒有和她同床過了。

  她清晰的記得那一夜,這個男人奪走了她少女的純真。沒有她想像中的那種甜蜜和溫柔,只是一陣劇痛,然後就是一段發洩似的過程。當一切都過去以後,這個男人背對著她,一種很明白清楚的冷漠態度。

  她覺得很委屈,自己的滿腔熱情都貼了一個冷屁股。究竟自己哪裡做錯了?哪裡不好?哪裡讓他不喜歡?

  告訴她,她願意為他改。

  然而他從來不說,他永遠將她隔離在另一個空間,不許她進入他的世界,而他也不會想進入自己的世界。

  那時候她還很天真,覺得也許這只是一種不習慣。自己就像是強迫推銷給他似的,一個陌生的人突然闖進他的生活,他難免會有不適應。

  如果自己能懷上他的孩子,也許一切就會好起來。

  她不是一個醜陋的女人,相反,她容貌嬌豔,身姿高挑,舉手投足頗有風情。否則,姑母也不會看中她。

  可是那個男人卻看不見。看不見她精心修飾的容顏,看不見她特意安排的美酒佳餚,看不見她眼裡殷切的期盼,更看不見她內心那股岩漿般灼熱的情感。

  他只是冷漠,只是漠視,只是讓她一個人自導自演。

  而他,從不參與。

  她開始憤怒。

  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他是高高在上的恭義郡王,可她也不是貧寒女子。她父親也是九卿之一,她母親也是一品命婦,而她更是二老捧在手心裡的嬌寵女兒。

  為什麼?為什麼在他的眼裡,她就什麼都不是了呢?

  那個虛偽冷漠的男人無視於她的憤怒,甩袖離去。

  她感到無比的苦悶。

  他除了自己還可以有許多的妾室。而她,卻只有他一個男人,全部的天。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她去姑母那裡哭訴,姑母疼愛她,替她教訓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他收斂了些,開始在她那兒過夜。可是很快的,他就忙了起來,忙得連人都找不著,整日的混在東宮,和太子阮丹宏搞在一起。夜夜笙歌豔舞,美酒美色,不知道在搞什麼。

  她去姑母那裡說了,姑母這次沒有再幫她。姑母只對她說,這是男人們的事,女人不必插手。你的男人在辦大事,你若是真心想他好,就老老實實的,不要給他添麻煩。待到功成之日,你就明白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了。

  姑母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的說了那番話。她似懂非懂,記在心裡。忍著,沒有再說。

  一朝天變,自己的公公燕王轉眼間就成了皇帝,而姑母就成了皇后。她渾渾噩噩恍恍惚惚,胸膛裡那顆心再次像當年第一次見到那男人時一樣小鹿般的蠢動。

  她知道,那男人是公公和姑母最器重的兒子,是名正言順的嫡出長子。皇帝的嫡出長子,那就是當仁不讓的東宮太子,倘若他是太子,那自己這個妻不就是太子妃。

  太子妃,這三個字簡直就是一個夢魘,沉甸甸的壓在她夢裡一輩子。

  她那時候昏了頭,身體裡一股子興奮勁。往日受得種種委屈都化為雲煙,他為太子她為王妃,這真是天造地設,般配穩當。

  這夢才做了一個月不到,就被一場變故被擊碎了。

  陛下最後封的是韋太妃的兒子,先皇的第六子,漢王阮丹青為新太子,詔書下達之日,新太子搬到了東宮。

  而自己的丈夫,只是從恭義郡王變成了晉王,繼續留在東宮輔佐新太子。

  天大的笑話,可惜卻是現實。

  她明明白白的看到姑母咬著牙握著拳頭,目光怨恨而委屈,可是卻依然不敢去陛下那裡抗爭。

  反倒是那個男人的弟弟,原先的恭孝郡王,現在的瑞王殿下,挺身而出說出了所有人憋在心裡的憤怒。然而結果是被陛下打發去了西北,受盡折磨。

  韋太妃也就是先前的韋貴妃,這個女人的名字是原先燕王府的寂靜,尤其是在歸姑母統轄的女眷堆裡。

  她剛為新婦,心裡又只顧著博取自己丈夫的歡心,並沒有在意這個禁忌背後到底蘊含著什麼。

  然而這一次清楚明白的看到這女人的手深深的插在姑母的痛處,她開始關注起這個被大家暗地裡稱作妖婦的女人。

  她知道這個女人曾經在冷宮裡待了近三年,新任的東宮太子阮丹青就是她在冷宮裡為先皇生下的孩子。這女人還未嫁給先皇的時候,曾經是今上內定的王妃。說起來還真是姑母頭一號的情敵。

  知道的越多就越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公公,當今的陛下阮貞和這個韋妖婦有私情。當初那個冷宮裡的孩子,也是今上一手安排才平安的生了下來。那韋妖婦從冷宮裡出來以後,也多多依仗今上的力量,在皇宮裡對以前的敵人痛下辣手,處之而後快。

  幸好先皇不是笨蛋,縱容受了那妖婦的迷惑,將這個從冷宮裡出來的罪婦一路拔到貴妃,那野孩子也成了漢王,可到底還是沒有鬆最後一口。到他死,那妖婦還是個貴妃,當不成皇后。

  只可惜,先皇那裡不行,今上這裡還是開了破格。這妖婦雖然當不成太后,只能做太妃,可她那個冷宮裡出來的野孩子最終還是當上了太子。

  都說那野孩子可能就是今上的種,這空穴不來風,只怕未必不可能。

  只是這樣的謠言真真是插在姑母心頭的一把尖刀,時時刻刻的折磨著她。而那個野孩子,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她絕對相信,在姑母看似平靜的表情下,一定隱藏著深深地怨恨。在大家都看不見的時候,姑母一定無數次的詛咒那對母子,正如自己也經常在背後詛咒那些得寵於那個男人的女子一樣。

  詛咒在後來可能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韋妖婦死了。

  她在經過姑母房前的時候聽到了姑母那壓抑的笑聲,有些恐怖,好似女鬼的哭泣。

  她有些同情姑母,姑母只看到了韋妖婦的死,卻沒有看到這死亡背後的意義。

  韋妖婦在死前,依然是那幅嬌豔如花,婀娜窈窕的妖媚模樣,到死她都沒有變老變醜,到死她都留下了一個完美的形象在世人,在陛下的眼裡,心裡。

  活人是不能和死人爭的。

  姑母還活著,姑母會老,會醜。

  那女人再也不會。

  陛下會更思念誰?會更愛誰?顯而易見。

  所以姑母的詛咒其實是失敗的,弄巧成拙,反而成全了韋妖婦。往日發生的一切也證明了這一點。陛下的心更偏向死人。

  而自己的詛咒就比姑母的有效多了,她從不詛咒那些女人死,她只是詛咒她們很快就失去那個男人的寵愛。很靈驗,即使那些女人依然嬌豔如花,但那個男人總是很快就對她們厭倦了。一個換過一個,他現在是晉王,多要幾個侍妾根本算不得什麼。

  她還詛咒那些女人不能生育,這就不大靈驗,但所幸生出來的那幾個都身份低微,就算是兒子也出不了頭。

  這日子就在這種微妙的平衡中慢慢流逝。

  直到……

  直到那個男人帶回來一個南蠻女子回來。

  出征建功立業之餘,這個男人倒依然不忘記給自己找點樂趣。那女子嬌媚柔弱,容貌豔麗非常,那股子弱不禁風楚楚動人卻又乖順異常的風情,尤其惹這種剛毅霸氣男人的喜歡。

  她的負心人自回來後,就窩在那個女人的床上起不來了。

  她並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嘴裡不斷的說著那個南蠻女人的壞話,眼睛卻嫉妒而羨慕。她一開始覺得,這個女人並不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

  那只是個來路不明出身低微的蠻夷女子,縱然長得再漂亮,哪怕生十個八個兒子給這男人,難道他還能扶正了這樣的人不成?

  根本不可能。

  更何況那個女人腰身太細,屁股雖然翹但太窄了,身子淡薄得好似春柳,風吹大點就會飛走,根本就不是個能生養能長壽的好胚子。

  待到身子被男人掏空了,容顏敗壞了,還不是扔在角落裡發霉發爛的結局。

  水土不服,生活不慣,無親無故,命薄點,還指不定能活幾年?

  真正令她心生嫉恨是在一次花園偶遇之後。

  那日她帶著貼身的侍女去花園子裡隨意逛逛,在魚池邊遇上了路過的安義縣主。五歲半的小姑娘長的粉妝玉琢煞是可愛,很是討人喜歡。她的母親是林孺人,過門六七年了,生這孩子的時候差點難產,所以很是寶貝這個孩子。當年這孩子生下來以後,那男人也喜歡過一陣,可惜薄情寡義之人總是無情,轉眼別的女人生了兒子,他的情就淡了散了。

  林孺人是個老實人,對她這個王妃一貫很恭敬有禮,六七年來,時不時的上門請安。她沒有孩子,屋子裡總是冷冷清清的。林孺人就帶著自己的女兒來,小姑娘長的討喜,林孺人又教的不錯,給她那屋子裡添了不少的熱鬧。

  念在這份情,也念在大家同是那負心人冷落之人,她還特地去姑母那裡說了情,給這小姑娘破格封了縣主。

  今日這小姑娘見了她,總是母親母親的熱乎叫著。她心頭一喜,就讓貼身的侍女領著孩子去屋裡取那剛得的十二色穿花大蝴蝶風箏耍。

  小姑娘興高采烈蹦蹦跳跳去了,腦袋上兩條大辮子耍的起勁,看的人心頭歡喜一陣。

  她心情不錯,便一個人慢慢走著,百無聊賴的看著池裡搖擺游弋的紅錦鯉魚。

  突然假山後一陣哀求聲吸引了她,她捏著裙襬輕輕過去。

  未見人,但聞聲,隨微風飄過來。

  「別,別,求你,別這樣。我怕。」

  那嬌滴滴軟綿綿帶著吳音的女人低低哀求著,聲音可憐兮兮的,但因隱含著一股子挑逗和誘惑。

  這王府裡帶著吳音的女人只有一個,就是那個南蠻女子。

  她哀求誰呢?

  她豎著耳朵聽,有個男人輕笑出聲。

  「別?什麼別?這樣?還是那樣?」語氣似詢問但又似調戲,促狹而有些惡劣。

  南蠻女子低低嗚咽一聲,好似受了什麼痛苦,但又有點詭異。

  她聽著,皺起眉。

  女人天真的直覺告訴她這裡面事態曖昧,一男一女在這裡搞什麼勾當?

  心裡有些興奮,這蠻夷賤婦有了那負心鬼不夠,竟然還勾搭著別的男人。這下捉姦捉雙,她可要好好辦一辦了。

  踮手墊腳湊到假山邊,她正不知往哪裡看。

  那男女之聲低了些,不再交談,只是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夾雜著女子楚楚可憐的嗚咽和呻吟,聽得人面紅耳赤。

  她胸膛裡心突突跳,暗罵了句不要臉。提了裙襬踩著石頭,小心翼翼爬了一腳,頭一直起就看到假山背面凹洞裡兩條身影糾纏一團。

  眯了眼細看,那依靠在石頭壁上,蹙眉咬牙,香汗淋漓,呻吟陣陣的女人可不就是那個狐媚蠻夷賤婦。可那將人抵著,雙手放肆掠奪,腰身抽動的高大身影,卻也異常熟悉。

  「別,別這樣,難受,不行了。求你了。」女人又開始哀求起來,眼裡濕漉漉的,鼻音儂軟,聽起來酥酥麻麻的。

  男人抵的用力,鼻子裡哼笑一聲。

  「這就不行了?我記得前日你還能更乖巧。」一邊說,那手一邊緩緩伸了下去。

  背對著,她看不見那男人手做了什麼,但那蠻夷女子立刻繃了腳尖,嚶嚶抽泣起來,雙臂一把摟緊男人的肩,頭在他肩頭擺動,鬆垮垮的髮髻散開,髮釵都掉了下去。

  叮鈴一聲,砸在地上。

  嚇得偷看的她急忙縮了頭。

  「釵都掉了,別抖了,當心把我也掉出去,可不好咯。仔細夾緊了。」男人戲謔的話語傳來,很是下作。

  女人鼻子哼哼,喉嚨裡嗚嚥著。

  隨後,男人的呼吸也重起來,一聲聲的痛並快樂著。

  她聽得渾身燥熱,心突突跳個不停,想走腳發軟,手攀著石頭,上不上下不下,很是尷尬。

  那裡頭卻正越來越激烈,女人低低尖叫抽泣,男人也低吼起來。

  「哭,再哭,我喜歡聽你哭。」男人發狠似的低喝。

  女人抽泣著。

  「你這廢物,除了哭你還會什麼?你以為哭能解決一切問題?哭,哭更大聲點,讓你哭。」男人嘴裡絮絮叨叨的咒罵。

  女人被弄得哭都已經不行,開始尖叫。

  動情時分,那男人急急催促。

  「叫我名字。」

  「殿下……」女人羞怯怯的喚了一聲。

  「名字!」男人咒罵,腰重重一挺。

  女人嗚咽一聲,再次怯生生開口。

  「芳……芳庭。」

  「再喊,繼續喊。」

  「芳庭,芳庭。」女人喚著。

  這一聲聲芳庭好似驚雷,震得她頭暈眼花,差點從假山上摔下來。

  腳打滑,腰發虛,頭髮昏,她最終還是跌了下來。

  生怕裡面察覺,她慌忙起身,跌跌撞撞跑開了。

  殊不知裡面情動時分,哪裡還知道外面如何,壓根就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跑到半路就碰上回來的侍女,迎面喚她,她不理會一把推開,直接跑到寢殿,撲在床上痛哭起來。

  這男人怎麼能這麼狠心。

  他願意讓一個南蠻賤人喚他的名字,卻從來不肯讓自己這個名正言順的妻子喚他一聲,芳庭。

  他置她於何地?

  他可以不顧身份和那樣一個賤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倉促苟合,卻不願意到自己這個名正言順的妻子屋裡就寢。

  他抱著那個賤人是那麼得動情,卻從來不肯對自己稍加笑容。

  自己究竟是什麼?

  那樣的女人到底有什麼好?

  那樣的女人,除了長的漂亮,除了能滿足他男人的慾望,還能有什麼?

  可是……可悲的是,自己卻連滿足他慾望的可能都沒有。

  他在她的床上,永遠只是匆忙的發洩,就像是完成一個任務而已。

  那般動情,那般肆虐,那般促狹,那般調情,那般狂風驟雨的激情,從來都沒有過。

  自己究竟是什麼?

  她茫然了。

  那日之後,她迅速的憔悴起來。對於博得寵愛詛咒別人,她再無興趣。

  自己這消沉的模樣惹得姑母很是心疼,只是如今孩子大了,姑母也不便再教訓,只是旁敲側擊微微勸慰。

  這男人心不甘情不願的來到她房裡。

  她這次也提不起什麼勁了,兩人都像是在完成一個任務,匆忙了事。

  之後他還來過那麼一兩次,她都只是冷冷的應付。

  想不到,這無心插柳倒成蔭,她竟然懷上了。

  說不上什麼感覺,她只是覺得有點意外。姑母比她還高興,一廂情願的以為她和那人之間的情況會開始有改善。

  她從來不覺得,那人不喜歡她,就是不喜歡,從來不喜歡,以後也不會喜歡。

  她已經絕望了,不再奢望。

  但更意外的事情卻也到來了,朝廷動盪,陛下為了翦除王氏一黨的勢力,對朝堂來了一次大清洗。

  姑母的最大支持就是王氏一門,此一役,姑母地位岌岌可危。

  陛下的偏心是越來越沒道理了。這個負心漢是陛下的親兒子,可陛下卻還是狠心的貶斥了他。

  從高貴的晉王到可笑的荊王,他雖然還是嫡子卻不得不被貶斥為庶王,對這個一貫高傲自負的男人不失為一種折磨和諷刺。

  姑母受了陛下的訓斥,被勒令在鳳儀殿悔過。

  同胞兄弟瑞王阮芳甯雖然沒有遭遇貶斥,但也被下放到南方去治水。

  而自己則念在有孕在身,不用跟隨那負心人去荒蠻的西北邊疆,回自己父母家安胎。

  那人離開京師的時候,她沒有去送。

  從晉王妃變成荊王妃,自己的母親眼淚汪汪,父親也唉聲嘆氣。可她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反倒回到家,她覺得輕鬆多了,心情也好起來,開始安心養胎。

  她甚至覺得幸災樂禍,她覺得他活該。

  在娘家,她把孩子生了下來。一個人。

  是個男孩,眉眼很是像那負心人,她開始有點不喜歡,可是把孩子抱在懷裡以後,她就喜歡上了。

  到底是自己身上的肉,她不能擁有那個人,但可以擁有這個孩子。

  姑母在境況好了些以後託人捎了許多東西來,她都扔在一邊。

  對那家人,她不想理睬了。

  這個孩子,她一個人也能養大。

  有了這個孩子,忙乎著日子過的特別快。外面的世界她渾然不知,隻眼看著這個孩子會翻身,會爬,會走路,會牙牙學語。

  奶聲奶氣的喊她娘,她心都醉了。

  爹?她沒教。她覺得孩子沒爹也好。

  可不教不等於真的沒有,那男人終究還是回來了。

  骨肉親情,血濃於水,陛下捨不得,姑母捨不得,自己的父母同樣也舍不得。

  荊王變成了趙王,他回到了京師,重新住回了自己原先的府邸。

  奴婢家產,一點一滴的都回來了。

  而她這個王妃,也回到了這裡。

  往日裡的花花草草鶯鶯燕燕死得死散得散,剩下的連一半也沒有。

  她再次見到了林孺人,她還是那麼恭謙有禮,對她禮數週全。多虧了她的孩子是安義君主,有了這名分,靠著那雖然不多的月錢這母女倆熬過來了。

  她覺得自己當初沒做錯,是為孩子積德了。

  那個南蠻女子,在她絕望的那段日子裡,就突然的消失了。去了哪裡?死了還是活著?她對這一點也不感興趣了,現在她眼裡,只有孩子。

  而那個負心人,自回來以後,反倒對她比以前好多了。

  對孩子也不錯,時常來抱一抱,關心些吃穿用度,稍大了些就張羅請了夫子教課業。

  還真應了姑母的話,因孩子,他和她之間開始改善,兩人開始多說話,開始互相關心起來。他也開始和她說些自己的事了,越來越像夫妻。

  可無論如何,她內心卻依然清楚明白。

  他和她永遠都不能相愛了。

  也只能這樣了。

  他對她從來沒有愛,而自己,愛曾經有過,現在……早已經死去了。

  他和她的婚姻,只是一個悲劇,一個結局並不太悲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