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總算是傳來了消息,難民因為得不到救濟,動輒為了搶糧結黨鬥毆,一時之間匪類四起草寇流竄,殃及週遭百姓。葉潛率兵一路披荊斬棘,收服亂黨,擒拿流寇,勢如破竹,最終總算來到了淮安城中。淮安城中,淮安候已然因為勞累過度病重,所幸並非流疫,只是風寒,多加休息調養即可。
葉潛一到,他便將淮安城暫時托與葉潛,於是葉潛開始在城中開倉放糧接濟百姓,派兵前去征討附近山中巨寇,又迅速造了醫館,收納病患,命所帶御醫開展義療,同時命人焚燒因流疫亡去人的屍體和遺物。如此一番,不過大半月的功夫,淮安城已是面目一新。此時流疫漸漸消散,災民有了禦寒衣服和果腹之物,雖不富足,可至少能僥倖活命,一時之間,淮安城人人皆視葉潛為天神一般,拯救眾人於水火。
這一日,葉潛啟程準備回敦陽向皇上覆命。此時淮安候身體已好了七八分,便隨著葉潛一同前往敦陽。雖一路顛簸忙碌,但行軍途中偶爾偷閒聊上幾句,淮安候便念起妻兒:「我與她結髮數月便分離,她生產之時恰淮安有難,我竟然不能陪在左右。」言辭之中很是痛惜。
葉潛轉首,望向天邊落日,一輪殘陽映照江邊,江水如血,晚霞如畫,他動了動唇,終於開口道:「侯爺此行回到敦陽,夫妻父子團聚,可喜可賀。」
淮安候卻搖頭道:「淮安如今遭遇此劫後百業待興,我看她們母子一眼後,必要回到淮安重振家園。她母子二人身嬌體弱,我怎忍心將他們接去吃苦受累呢。」
葉潛想想也是,只好淡聲安慰道:「來日方長。」
待來到敦陽,葉潛和淮安候告別,逕自來到宮中向皇上覆命,皇上早就聽聞了消息,自然是大喜,當下賞金五百兩,賜美人兩位,又加封葉潛為南征將軍,統帥大炎朝最為精銳的部隊北軍,同時兼虎賁中郎將統帥虎賁軍。
當下時人皆知皇上寵信葉潛,門下來投者眾,葉潛全都堅決拒絕,只稱自己無德無能。可是在軍中,葉潛開始注意收攏提拔有能之輩,試圖培養一隻無堅不摧的精兵。如今他麾下原有當日征討鎮北侯時八百軍士,並有此次前往賑災剿匪所收服的匪首若干。八百軍士能生還者,皆是英才,而那些匪首原本也是為災荒所迫棄家入了綠林,如今跟隨了葉潛,便矢志要建功立業,做出一番轟動的大事。如今葉潛麾下已經英雄輩出智者云集,此時葉潛尚且不及弱冠之年。
這一日,葉潛騎馬從軍中回府,翻身下馬之際,卻有一衣衫襤褸的女子斂袖前來,撲跪在葉潛馬前,低泣不語。葉潛皺眉,命下人將女子領到一旁細細盤問。其實若是一般人,自是將其趕到一旁不予理睬,可是葉潛自己出身貧賤,他不忍對一個這樣的女子太過冷苛。
待到漱洗過後,尋來管家詢問,這才知道此女子命秋娘,原籍淮安城,遭遇大災後自家已無任何親戚可靠,只好來到敦陽城投靠多年未曾聯絡的表親,可是誰知道尋到這裡才知道,表親一家早已不在敦陽,當下落得個飄落異鄉身無分文。這秋娘舉目無親之下,想起救了淮安城的葉將軍,便一路乞討打聽到了葉將軍府,指望他能收留。
葉潛聽了這番故事,當下命道:「將她收留在府中,看看哪裡缺了人手,派去便是。」管家聽了連連答應,自去安排。
葉潛做完這事,並沒在意,畢竟他如今軍務繁忙,哪裡有心思操心這個,可是誰知道吳門中這個碎嘴的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跑過來一臉曖昧地問:「你家那個秋娘長得也算標緻,人家千里投奔而來,你怎麼不趁機收了?」
葉潛聞言,瞪了他一眼,斥道:「胡說。」
吳門中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嘿嘿笑了下:「罷了,你不要裝得不近女色的樣子,你看皇上如今還賜你兩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呢,你如今豔福不淺。」
葉潛皺眉:「皇上所賜,我不好回絕,此時兩位女子已經在府中為眾人穿針引線縫衣補襪。」
吳門中聽到這個,幾乎噴笑:「你好狠心,那兩個美人兒怎麼遇到你這等不會憐香惜玉之輩!」
葉潛不言。
吳門中嘆息不已:「只可憐懷柔郡主了,國色天香的人兒,若是真個嫁與你,還不知道在哪裡獨守空房呢?」
葉潛聽到此言,頓時擰眉:「懷柔郡主,與我何干?」
吳門中見他尚且不知,當下附耳過來,細細說道:「我聽說啊,你的皇后姐姐在太后面前說起你的婚事,太后親自提了懷柔郡主。」
說完這話,吳門中見葉潛仍然是面色不改,壞心一笑,又道:「我還聽說啊,這門親事,要由朝陽公主來幫你提呢。」說完,帶笑審視著葉潛臉色。
果然,葉潛聽到朝陽公主四個字,頓時眸中黯淡,沉默許久後,啞聲道:「我的婚事,又與她何干?」
吳門中事不關己,涼涼地道:「我哪裡知道啊,或許好歹你們是姻親吧。」
***
轉眼已到仲夏時節,天氣炎熱難當,仕女貴族每每聚在一起,或是聚在池亭內賞魚,聽著竹林颯颯作響,或是菏塘採蓮,泛舟湖中,感受柔風掠湖,聞著荷香陣陣。
這一日,太后邀請皇室幾位公主並在都城的郡主在宮中後花園涼亭中賞花,各位公主郡主皆是豔妝華服珠圍翠繞,一時之間後花園涼亭中是衣香鬢影國色天香,嬌聲燕燕款步姍姍,聞著不遠處飄來的陣陣花香,賞著這滿園姹紫嫣紅,好生心曠神怡。
懷柔郡主笑嘻嘻地跑到朝陽公主身邊,拉著朝陽公主的手嬌聲道:「阿瑾姐姐,你怎麼不把你家阿狸帶出來,也讓我們玩玩。」
一旁公主們紛紛掩唇而笑:「你就知道玩兒,這幾個月的小娃,哪裡是讓你玩的,你也不怕給人玩壞了,可不心疼死大皇姐!」
順義公主卻挑眉冷聲笑了下道:「懷柔,我看你惦記的不是阿狸小侯爺,而是你未來的美夫婿吧!」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看向順義公主。大家素日都知道她的性子,倒是也不奇怪她會說出這麼煞風景的話來,也有人知道她今日蓄養了幾個面首的事,紛紛暗地裡笑起來。
懷柔郡主聽到順義公主如此嗆噎自己,倒是也不臉紅,笑了下,光明正大地道:「我聽說太后提起過此事,那個葉潛,我聽聞過一些他的事,倒是很喜歡呢!」
她年紀尚幼,說起此事來尚帶了一團團小孩兒氣,讓人不覺得突兀,反而更添幾分純真嬌媚,眾公主有的忍不住過來捏她臉頰:「看你年紀不大,如今也想著男人了呢,你趕緊去求你大皇姐吧,讓她幫你去提!」
正說著,皇后葉長雲扶了太后前來,這皇后遠遠聽到這話,也跟著笑了,溫聲道:「可不是嗎,潛年紀也不小了,此時去提最合適不過了。」
這話一說,眾位公主都紛紛催促朝陽公主:「你快些啊,我看人家兩邊都已經迫不及待了呢,你若是慢了,小心媒人的紅禮都拿不到呢。」
朝陽公主垂目,將眸中風動盡數掩藏,淡笑一聲道:「好。」
朝陽公主說到做到,第二日,便親手執筆,向常州王妃下了請帖,又請了皇后葉長雲和葉潛,來公主府賞花赴宴。
懷柔郡主早聞葉潛少年得志的大名,如今一見,只覺得他眉如刀鋒,目若寒星,更兼腰間一把龍泉寶劍,身姿矯健氣勢凜冽,少年的意氣風發和軍人的沉穩隱忍在他身上奇妙地融合。
於是乎,當葉潛走入懷柔郡主的視野後,她便再也沒有移開眼線。
葉長雲見此,分外滿意,連連點頭。
可是葉潛自始至終卻沒看向懷柔郡主一眼,他更沒有看主席上的朝陽公主。
抬手,舉杯,將濁酒一飲而盡,進入喉嚨的是苦澀而蒼涼的味道。
常州王細細審視葉潛,對這個少年是極其滿意的,更何況這是天子的小舅子,原本就是親上加親的事。可是常州王妃卻心中暗暗起了疑惑,這少年雙眸寒冷,內裡深處一絲嗜血之光隱約可見,雖看似隱忍,可是卻在那隱忍之下自有一股世人難羈的傲骨。這樣的男子,是自家那個嬌生慣養的丫頭可以降服的嗎?
常州王妃心中打了一個問號,暗暗拉扯著常州王的袖子,示意他婚事可以暫緩,千萬不可貿然答應。
宴席完畢,常州王和皇后葉長雲各自駕車而去,葉潛起身告辭,告辭前望了朝陽公主一眼,這一眼卻是帶著幾分清冷。
朝陽公主身旁的丫鬟茗兒心中打了一個突,小聲對旁邊的錦繡嘮叨:「葉侍衛看來很生氣呢。」
錦繡眉眼不動,淡淡地道:「茗兒,他是葉將軍,皇后的親弟弟,以後不可再叫葉侍衛了。」
***
晚間時分,朝陽公主正陪著小侯爺阿狸玩耍。如今盛夏,天氣炎熱,阿狸穿著一個繡花紅肚兜,頭上只在中間留了一撮胎發,紮了一個衝天辮。他生來皮膚如雪,小胳膊小腿兒又肥得帶圈,看起來如同年畫中的小胖娃兒一般。此時這個紅肚兜小娃兒正口中帶著咿呀呀的聲音,流著清亮的口水,伸展著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兒練習翻身。好不容易翻成功了,他就用雙手將上身支撐得極高,然後歪著大大的腦袋對著自己的母親朝陽公主得意地咧嘴笑,那個憨態,逗得一旁的錦繡和茗兒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朝陽公主也是抿唇而笑。
幾人正笑著,忽聽到外面一片喧囂叫嚷之聲,當下別說幾個大人,便是阿狸這樣的小娃兒都聽到了,瞪著清澈的雙眼歪了腦袋好奇地看向窗外。
朝陽公主蹙眉道:「這是怎麼了,錦繡你去看看。」
錦繡當下稱是,忙出去詢問,誰知一問之下,連連皺眉,趕緊進來小聲稟道:「公主,是葉將軍。」
朝陽公主聞言挑眉,不解地道:「他來做什麼?」
錦繡皺著眉頭道:「下人說,他好像喝醉了,在公主府門外大鬧,幸好如今天色已黑,並無行人看見。如今他強行闖了進來,正在廳中醉酒叫囂呢。」
叫囂?
朝陽公主娥眉間染上薄怒:「他喝醉了酒,自在他家發酒瘋,再不濟,便是去承光殿鬧將一番也是可以的,卻怎麼跑到我公主府來。」
錦繡垂眸不敢言語,一旁的茗兒卻是想起他臨走前那一眼:「公主,他怕是記恨你呢,記恨你讓他相親。」
朝陽公主想起白日的事,哼了聲。
此時阿狸見母親染怒,清澈的雙眸無辜地看著母親,彷彿不能明白這是怎麼了。
朝陽公主見此,勉強對阿狸扯出一個笑來,伸出修長的雙手撫摸著阿狸柔軟的胎發,溫聲道:「讓奶媽陪著阿狸先去睡,母親有些事去辦。」
奶媽上前照顧小侯爺阿狸,朝陽公主邁出屋門,去見傳聞醉酒的葉潛。
錦繡和茗兒隨了朝陽公主一起前去,還沒到前廳,便聞道熏人的酒氣,待走近了,卻見前廳已是一番狼藉,案几陳設花瓶都東倒西歪,周圍一班侍衛也都七零八落地散著,正中間葉潛趴在那裡,喘著粗氣,口中還唸唸有詞。
茗兒支起耳朵細聽,卻聽出來葉潛咬牙說得是「朝陽,你怎麼不敢出來見我!」
茗兒看了看一旁娥眉帶寒的主子,小聲道:「公主,我看他是真得生你的氣呢。」
朝陽公主嘲諷地輕哼一聲,掀起薄唇淡淡地道:「我好心好意為他操勞,他有什麼可生氣的。」
這話一出,茗兒被噎住,再不敢言,只默默地看向廳中。
朝陽公主微啟蓮步,緩緩邁過門檻,走到葉潛身邊。
葉潛於沉醉朦朧中,只覺得一股熟悉的幽香撲鼻而來,那是午夜夢迴間留在鼻端的味道。他抬眸間,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逶迤拖地的淡褐底繡了朵朵梅花的蟬翼紗,往上抬頭望過去,卻見到白色軟煙羅裙裹著曼妙妖嬈的身子,纖腰嬌柔一捻,雙肩如若削成。再往上,便是那依舊帶著微嘲的笑意,依然傲然冷淡娥眉,帶著滿滿的不屑和睥睨,居高臨下,輕輕挑起。
葉潛呆呆地凝視著她,只覺得自己猶自在夢中一般,又彷彿身子踏空轉瞬回到了少年時。
那時候,那個懵懂恭謹的少年,彎腰為妖冶的女主人拾起繡鞋,抬眸間的一瞥,心中便落了塵埃。
朝陽公主垂眸望著腳下這個男人,不屑地笑了下,涼淡地道:「葉將軍,你為何趴在這裡,形同野狗般狼狽。」
這話一出,茗兒眼珠子瞪了瞪,心道主人太是毒舌,好歹如今趴在這裡的已經不是當日任人欺凌的葉小奴,而是當今皇后的親弟,皇上御筆朝陽公主親封的少年將軍。
葉潛昏沉欲裂的腦中,將朝陽公主的話在心中念叨了許久,可是混沌的大腦卻什麼都想不出來,腦中只記得她盼著自己娶了別人,便是這個念頭在充滿酒氣的腦中迴蕩反覆,心卻彷彿被放在石上又用鐵杵捶打,痛不堪言。
他勉力抬著頭,仰視著那個唇邊猶帶著一抹冷漠笑意的女人,喃喃地問:「朝陽,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
朝陽公主見他形容如此狼狽,心中卻是越發氣惱,蹙眉冷哼一聲,涼聲反問:「葉將軍,你到底要問本宮什麼?」
問什麼?問什麼?葉潛聽著她那熟悉的低涼聲音,遲鈍的大腦開始想著,我到底要問她什麼。百轉千回,多少個模糊的念頭在心間劃過,可是劃過之後卻是了無痕跡,最後脫口而去的卻是這一句:「你為什麼要嫁給他?」
朝陽公主眉目越發清冷,望著地上醉鬼的眸子卻是無奈,她嘆了口氣,終於淡淡地道:「我想嫁,自然便嫁了。你跑到我府中醉酒鬧事,打了我的侍衛,攪亂了我的廳堂,就為了問這句話嗎。」說完這個,她無奈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揮袖轉首便要離開。
趴在地上的葉潛猛見那薄翼輕動,就要離他而去,心中一急,酒氣上湧,兩目赤紅,猛地匍匐上前便一把抓住那輕紗尾翼,嘶聲喊道:「你不是說過不會嫁人嗎,你明明當初這麼說過,怎麼如今又嫁人了呢!」
朝陽公主陡然停住腳步,冷目含怒:「我要嫁便嫁,與你何干!你左不過是個南征將軍罷了,以為皇上寵愛你就可以管我嗎?」
葉潛趴在那裡仰望著她的神情,卻見她冷峭如初,心便如墜冰中,一股悲切絕望湧上胸口,喉間哽咽,眸中竟然有淚水緩緩流下。他頹廢地趴在地上,咬牙,嘶聲問道:「你怎麼可以嫁給別人!」
這一聲痛苦的低吼,猶如絕望的小獸在哀叫。朝陽公主感受著鼻間縈繞的酒氣,她閉上雙眸,淡淡地嘆了口氣,卻不再回答。
葉潛得不到她的回答,便強自站起,上前抓住公主雙肩,恨聲道:「你騙人,你說過不嫁人,卻又嫁了,你一日離開男人便不得活嗎!你前日與我歡好,在我身下求饒哭泣,次日便嫁與別人,為別人生兒育女!」
一旁尚有侍衛被打得鼻青臉腫,聽到這話,紛紛膽驚,上前便要捉住他捂嘴讓他不要再言語,可是葉潛何等人也,醉酒之中狂怒之下更添了幾分力氣,於是那群侍衛又再次被狂掃在地。
茗兒見此,氣急,挽起袖子怒道:「葉潛,你好大膽子,難道還敢對公主不敬?」
朝陽公主冷目睨著這男人,淡聲吩咐道:「錦繡,去取涼水過來。」
錦繡遵命出了前廳,卻見前廳外已經圍了眾多侍女,還有未敢入內的眾侍衛。這些侍衛侍女都不是從肅寧城跟隨過來的,是以多不明白朝陽公主和葉潛的舊事,此時他們個個驚疑,心道那個一向恭謹謙和的葉將軍怎麼變成了如此模樣。
錦繡淡掃過眾人,當下便吩咐幾位強壯的侍女,各自端了一盆涼水進了廳中。
朝陽公主見手下皆已就緒,便冷笑一聲,命道:「把這冷水去潑葉將軍,給我狠狠地潑!」
眾位侍女先是一愣,待明白過來,紛紛壯起膽子上前,兜頭一盆冷水潑灑過去。
只可憐葉潛尚在醉酒之中,雖憑了蠻力和本能打倒眾位侍女,可是面對著眉目清冷的公主,他一片漿糊的大腦卻是沒想明白這冷水是幹嘛用的,怔怔中便見數盆冷水滿頭滿臉而來,頓時猶如墜入冰窖之中,腦中完全清醒,身上卻是幾個寒戰襲來。
朝陽公主輕笑一聲,望著半跪在那裡被淋得猶如落湯雞一般的葉潛,柔聲道:「潛,你清醒了幾分沒有?」
黑髮盡濕,一縷亂發黏在額前的葉潛醉氣已去,雙目沉痛地盯著朝陽公主。
渾身濕漉的他盯著眼前那個笑得輕快的女人,唇邊扯起一個苦澀的笑來:「可是我依然不明白,為什麼你要嫁給一個年紀足以做你父親的男人?」
朝陽公主凝視著這個和自己有過無數交歡的男子,輕聲反問:「我若不嫁給他,那該嫁給誰?你嗎?」
葉潛抿唇不言。
嫁給自己?這個想法太過遙遠,遙遠到如同天上最渺茫的那顆星,遙不可及。他甚至想到這種可能都覺得心在顫抖。
朝陽公主面上忽然冷了下來,她盯著眼前的男子,一字一字地道:「葉潛,你也不用覺得自己委屈,現在我來告訴你,為什麼我會嫁給淮安候。」
葉潛眉目一擰,認真地盯著朝陽公主。
朝陽公主粉面冷得猶如九月寒霜,她豔媚的唇緩緩吐出冰錐一般的話語:「葉潛,你說得沒錯,他是老了,不如你年輕,床上功夫自然也不如你厲害,可是他卻有一樣,是你沒有的。」
葉潛聽此言,呆呆地抬頭望,眸中有痛,可是更多的卻是疑惑。
朝陽公主輕笑一聲,眸中竟然含了幾分媚意地望著葉潛,柔柔地道:「他雖然老了,可卻是大炎朝堂堂的淮安候,封享一方,可以封妻蔭子。」
她挑眉,淡淡地反問:「你呢?葉潛,你有什麼?你能給我什麼?」
她綻開一個嘲諷的笑意,伴著濃濃的嘲諷,她最後來了一句:「葉潛,世人傳聞,你不過是一個靠著裙帶關係往上爬的外戚罷了,能給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