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是燕北最大的糧商。
林家如今的當家是林家長房大老爺,也就是五太太林氏的父親。
幾十年前在林氏父親的爺爺去世的時候,林家曾經分過一次家。林家的糧鋪被平分給了林氏兩兄弟,也就是林氏的祖父和叔祖父。林家的糧鋪在這兄弟兩人的努力經營下擴張了兩倍。
只可惜林氏的叔祖父及堂叔在有一次出遠門的時候遇上了賊人,被劫殺了,林家二房這一脈只留下了堂叔身懷六甲的妻子。
林氏的堂嬸當時懷孕已經八個月了,在突聞夫君和公公噩耗之後受不得打擊早產了,最後她勉力生下了丈夫的遺腹子後死在了產床上。
之後林家長房接手了二房的生意,將二房的這名早產的侄孫接到了府裡照料,並給他起名為林琨。
林坤因是八個月早產,大家都以為養不大。偏偏這孩子生命力十分頑強,竟是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了。
林坤自小被養在長房老太太丘氏身邊,情同親生祖孫。在林坤十七歲的時候,他懇求林老太太為她求娶任家的姑娘任時佳。
任時佳是林老太太娘家侄女的女兒,她自然是樂見其成。任家當年也是出於某種考量,沒有拒絕林家的求親,將任時佳嫁給了林家二房的林坤。
當年林家長房接手二房的生意也是權宜之計,按理在林坤長大成人之後林家二房的生意應該歸還給二房。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林家長房一直沒有將生意歸還的意思,只將林坤當作長房的孫輩對待。
偏偏林家長房子孫眾多,林坤是二房的人還是大房的人差別巨大。
這時候大太太進來了,任時佳笑著喚了一聲大嫂。
大太太溫聲道:「我已經派人將你的暖香閣收拾好了,要不要過去看看?」
老太太這時候睜開了眼,卻是對林氏道:「你與時佳向來要好,知道她的喜好,便同你大嫂一起去香暖閣幫她看看吧。你瞧著好了,時佳想必也會滿意。她才回來,身子又重,還是現在我這裡歇一歇。」
林氏忙笑著起身,對任時佳道:「那我就去幫你看看,有什麼需要置換的就順手給你置換了,你可別到時候又說不喜歡啊。」
任時佳嗔道:「五嫂喜歡的,我必定喜歡的。多謝大嫂和五嫂了,讓你們勞累了。」
「這是什麼話?你能回來,我們都高興呢。」
林氏拍了拍任時佳的手,與大太太一同行禮退下了。
李氏看了看老太太和任時佳母女,想了想也起身道:「既然姑奶奶要休息,我便帶著孩子先下去了。」
她也看出來,任時佳這會兒回來定是有什麼事情,只是之前一直沒有機會與任老太太單獨說話,便識相的要離開。
老太太點了點頭:「你們先下去吧。」
任時佳友好地笑著道:「三嫂得空了記得帶瑤華和瑤期去我院子玩。」
李氏回了她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任時佳對李氏的態度還算友善,尤其是她嫁入林家一直沒能生下孩子,因此也格外能體會到李氏沒有兒子的苦楚。
李氏帶著任瑤期和任瑤華姐妹兩人退下了。
任老太太這才摒退了身邊伺候的人,坐起了身子:「怎麼這會兒回來了?出了什麼事?」
任時佳卻是紅了眼眶,最後低頭啜泣起來。
任老太太眉頭一皺,卻是一歎:「你哭什麼?小心傷了身子,對孩子不好。」
任時佳哭聲立即一頓,連忙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淚,吸著婢子道:「娘,我好害怕,我…我不敢再在林家待了。」
任老太太原本還以為任時佳回來是因為夫妻兩人鬧了什麼別扭,如今卻聽到她這麼一句,不由得一驚:「到底出了什麼事?」
任時佳撲到了任老太太懷裡,臉色有些發白:「我有了身孕後林家給我安排了一個小廚房,我之前給姨母去信,求她幫我尋個江南的廚子。前些日子姨母給我送來了兩個廚子,一個擅長做江淮菜,一個擅長做藥膳。」
任時佳口中的姨母是任老太太的親姐姐,江寧方家的當家老太太,也就是方姨娘的嫡母。
任老太太輕輕的拍了拍任時佳的背:「這件事我聽你姨母來信提過,怎麼那兩個廚子出了什麼問題不成?」
任時佳搖了搖頭:「不是廚子有問題,是…是林家有問題。那個會做藥膳的廚子還會治些婦人的頑疾,那次我讓她給我看看腹中胎兒是否健康,她竟然看出來我之前的幾次小產是…是被人做了手腳!」
「什麼!」任老太太驚得差點跳起來,她一把按住任時佳的肩膀,厲聲道,「佳兒,你可知道自己再說什麼?」
任時佳心有余悸地點了點頭:「女兒知道。女兒在一開始聽到這話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還不敢置信。這些年女兒在林家,老太太和大夫人待我很好,老太太還讓我跟著大夫人管家,長房的那幾個妯娌也沒有我風光。我一直沒有為相公生下孩子,老太太也沒有讓相公納妾,還讓大太太他們開解我,我當時還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女子。可是…可是這次我把廚子告訴我的事情告訴了相公,相公為我悄悄找來了個醫術高明的大夫,那大夫說我與相公都身體健康,按理說不應該頻繁小產。」
任老太太皺眉懷疑道:「你之前看的大夫就沒有看出來不對?我不是還給你送了幾個經驗豐富的穩婆?她們也沒看出來?」
任時佳道:「我之後又將那兩個穩婆找來問話,她們說只是覺得我體虛血氣不足,因此平日裡也注意幫我補血健氣,只是她們看不出來我身體不好是天生如此還是被人所害。至於平日裡為我請脈的那幾個大夫,都是老太太用慣了的人。我…娘,我該怎麼辦?我害怕這個孩子也會被人給害沒了。再過一年我就三十歲了,穩婆說到時候要懷上孩子,生產就更艱難了。娘你救救我,救救我」
任老太太聽得心驚肉跳,忙安慰女兒:「別怕,別怕,有娘在,誰也不能傷了你。娘這就讓人去請大夫進府給你把脈。一定幫你保住腹中胎兒。你就安心在家裡住下,林家先別回去了。」
「我這次是借口與相公起了爭執回娘家來的,路上老太太和大太太就派人來勸了我兩回。她們定還回派人過來的。」任時佳擔心道。
任老太太拍了拍任時佳的肩膀:「我會給你擋回去,你什麼也別管,只管著安心養胎。」
任時佳從任老太太懷裡坐起身:「娘,若這件事情是真的,女兒要怎麼辦?若是真的,她們,她們也太狠毒了。老太太可是我的親姑祖母啊!」
任老太太皺著眉頭在心裡想事情,沒有回答任時佳的話,只道:「等你父親回來,我回與他商量,你先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說著任老太太招了丫鬟進來,讓她去親平日裡相熟的一個大夫進府來為任時佳把脈。
等丫鬟出去了,任老太太又交代任時佳道:「剛剛你說的話,切記不要與你五哥和五嫂說起,也不要讓他們看出什麼端倪。對外你要一口咬定是因為對姑爺不滿才回來的,知道嗎?」
「是,娘,女兒知道了。」任時佳忙保證道。
之後不久五太太林氏過來說,任時佳的暖香閣她已經去看過了,添換了幾樣小物件。
任老太太便讓任時佳回去休息。
等大夫進府,老太太先著了大夫去自己院子裡交代了一番,才讓他去暖香閣給任時佳診脈。
中午,任老爺子回來的時候,老太太又屏退了旁人與任老爺子說起了任時佳的懷疑。
「…說起來,我早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所以這次佳兒懷上後我特意給她送了兩個信得過的穩婆。前幾年,林家還說要佳兒在長房的孫兒中挑一個男孩過繼過去。可是人家的孩子親生爹娘還沒死呢,以後長大了還不是跟自己的親生爹娘親?長房的算盤打得到是響。」
「禮生怎麼說?」緩緩踱了幾步的任老太爺,停下步子問道。
他口中的禮生是任時佳夫婿林琨的字。
任老太太道:「姑爺的性子你還不知道?那是最好拿捏的!我當初也是看中他這一點,才同意將女兒嫁過去的,不想卻是這麼個結果。林家當初來求娶佳兒的時候說的好好的,我那姑母也說是為他家二房的侄兒求親,可如今這二房成了長房的了。佳兒若是真的有個什麼不好,他們林家也別想好過!真是豈有此理!我將他們林家的姑娘當女兒供著,她們卻是這麼作踐我的女兒。」
任老太太越說越氣,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