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生命的兩端》世界的兩極(2)

  地板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她跑下去,撿起手機看了眼,阮淑萍,這是季暖暖母親的名字。紀憶猜想這麼晚有電話,一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心忽然就揪起來,忐忑著祈禱不是關於暖暖的。

  她穿好衣服,將手機拿到浴室門口:「暖暖媽媽的電話。」

  季成陽關了淋浴噴頭。

  紀憶靠在浴室邊,隔著磨砂玻璃能看到一個修長的人影走出來,忽然門就被打開了,季成陽周身有著剛才洗過熱水澡的那種氤氳水霧,光著腳走出來。

  只在腰間圍了條深藍色浴巾。

  她看著他j□j的胸膛,一怔,剛才身無寸縷肌膚相親的畫面又湧上來,尤其他的眼睛就這麼垂下來,看著她。

  「是暖暖媽媽打來的,」她重複,避開和他對視,將手機塞到他手裡,「一定是急事,你快回過去。」她說完,落荒而逃。

  季成陽笑了,剛才她將手機塞進來,指尖碰到他掌心的時候,就像是將一根細細的剛從路邊揪下來的狗尾巴草,麻麻,軟軟的,這麼擦過去了。

  自己陪她玩過這些嗎?給她編過小兔子嗎?

  季成陽略微回憶了會兒,兩個人實在認識的太早,即便有,也早就記不大清了。

  他將手機在手裡掂量了會兒,清了清喉嚨,這才回撥回去。

  這個電話很短,可信息量很大。

  紀憶這才收拾好他晚上睡得那張床,就看到季成陽就已經換了乾淨的衣服,拎著車鑰匙要出去:「我回趟家。」他如是說。

  紀憶本來就因為暖暖的事兒心思重,看他急著走,更有不好預感。

  可來不及多做追問,他從沙發上拎起自己晚上仍在那裡的外衣,開門,走了。

  這一走,就是大半夜,紀憶看書時間,手上的書翻來翻去的迷迷糊糊就這麼睡著,沒想到驚醒她的不是季成陽本人,而只是他打來的電話。紀憶沒開燈,接了手機,嗓子啞啞地喂了聲。「西西,」季成陽聲音有些沉,「你知不知道,暖暖現在有男朋友?見沒見過?」

  紀憶嚇了一跳,瞬間清醒,沉默了兩秒說:「見過。」

  「知道不知道那個人的家庭住址?」

  家庭住址?

  肖俊家地理位置很市中心,也很好認,去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可是她不敢說,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潛意識覺得不能告訴他。

  她心突突地跳著,含糊地說:「忘了,我就去過一次。」

  季成陽也沒多問什麼,讓她好好睡,自己可能要天亮了再回來。這麼一通電話結束,紀憶怎麼可能還睡得著,在床上像被反覆煎炸的小黃魚一樣,來來去去的翻身,越睡越熱,越睡越浮躁。

  到天亮了,她聽到門響,忙從床上跳下來。

  她跑進客廳的時候,季成陽正將外衣扔在一旁,自己整個人就這麼在沙發上坐下來,沉下去,累得眼睛都懶得睜,慢慢地能聞到她身上那種溫軟的香氣,手伸出去。

  感覺柔軟的手放上來,溫度適宜。

  他將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掌心裡,慢慢告訴她昨晚發生了什麼。雖然他知道季暖暖的教育方法一直有問題,但也覺得不會做什麼出格的大事,可昨晚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先是嫂子電話說暖暖已經三天沒有回學校,找不到人。

  所以才有季成陽深夜那通電話。

  不過,他打電話的同時,暖暖父親已經親自找到了位址,季成陽隨後趕到的時候,暖暖已經被打的站不起來,那個男孩子也被打的滿臉是血。幸虧有季成陽上去攔著,二話不說,撥開暖暖父親手下的那些兵,甚至強硬地推開暖暖父親,將她橫抱起來,直接開車送到暖暖爺爺家。他帶走暖暖的時候,人都不知道哭鬧了,就是傻坐著,到哪裡都傻坐著。

  因為怕回到院裡影響太大,整個處理都是在暖暖爺爺那裡。

  整個深夜,氣氛都很壓抑。

  起初老爺子也動了大氣,吼著讓暖暖父親回來交待,為什麼下手這麼重,就算真是同居,也要踏實下來好好談,而不是動手。到最後,知道暖暖父親找到他們的時,男孩子正好犯了毒癮,暖暖在一邊又哭又勸的,這種太過刺激性的畫面,才讓她父親真的下了重手。

  沒有多餘的話,立刻由暖暖母親陪著她先出國,剛好先期所有的手續都完成了,本來想等十月入學前再去,經過了昨晚,眾人的決定是將她直接送走。

  季成陽儘量用簡短,平緩的字句來講述剛才過去的那個夜晚,紀憶忽然就站起來,他睜開眼,沒等她說話,就先告訴她:「你見不到人,機票都訂好了,他們馬上就會走。」

  「什麼時候的飛機?」紀憶急著看他。

  「西西……」他勉強給了她一個安撫又抱歉的笑,「不要去,這件事你最好當不知道。」

  這是一個家醜。

  也是季暖暖的一道傷。

  哪怕紀憶有一天要知道全部,也一定是要由季暖暖親口告訴她。

  此時此刻,最好將這件事放在心深處,無限期封存。

  她知道季成陽的意思,況且暖暖連肖俊染上毒品這件事都沒告訴自己,她還沒有過自己這一關。肖俊,季成陽,這兩個人是她們兩個各自的秘密……她忽然覺得從小就在一張床上嬉笑打鬧,睡一床被子還要扯來扯去的好朋友,和自己的距離就像是世界的兩極。

  最後,她只能選擇,給暖暖發了簡訊:

  我和班長聊起你,我告訴她說暖暖在和我生氣,所以沒有來,但是下次一定會和我一起來參加同學聚會。對了,班長說你欠他一百塊錢,我幫你還了。

  她坐在臥室的沙發上,季成陽是真的累了。肯定這一晚上還有很多事,他都沒有詳細告訴她,這是她住在他家裡這麼久時間以來,季成陽初次在主臥的床上熟睡。

  她出神地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放下手機,去倒了杯滾燙的白開水。

  回來時,看到手機上竟然有回覆的短信。

  心跳的有些不規則。

  拿起來看,竟然真的是季暖暖的回覆:

  找的藉口越來越爛,和我小叔一起越來越沒腦子。

  語氣很輕鬆,像是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雖然季成陽根本就是目睹整個事件程序的人,她不可能毫不知情……紀憶趕忙將玻璃杯放在沙發旁的地板上,拿著手機,想要給她回覆,可寫了好幾句話,又都刪掉……很快,手機又在掌心裡震動。

  季暖暖追來一條簡訊:不用想怎麼安慰我了。我明天飛機,等這事兒過去了再聯繫你。

  紀憶回:嗯,好。

  她多一個字都不敢發出去,怕讓她多看幾個字就會多出各種情緒。

  等將手機放下,那從清晨季成陽回來就壓在心口的巨石,或者說從上次兩人最後一通電話後,就始終不散的悒悒,都慢慢消退。紀憶輕聲輕腳地爬上床,掀起輕薄的棉被,鑽到季成陽的懷裡,他睡得沉,卻還是很自然地將她的腰拉近自己,貼在懷裡,胸口,繼續去睡。

  眼睛閉合。

  鼻端都是季成陽身上的氣味。

  她的手,慢慢伸到他純棉短袖下,去觸摸他的背脊和腰。

  就是這麼觸碰他真實的皮膚,才會覺得安心,而且這種地方,在睡覺的時候去撫摸,更多的是戀人間的依賴,和慾望沒有太多的關係。

  「怎麼這麼高興?」他懶懶地開口,低聲問。

  「暖暖給我回短信了,她應該……沒什麼大事。」紀憶笑,用臉去蹭他身上的那層柔軟衣料,「她回我,就肯定沒事了。」

  他被她情緒感染,也覺心情放晴。

  季成陽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眼角眉梢折進去的層層喜悅,還有露出的一個小小的虎牙尖尖,低頭,輕用舌間去舔她的虎牙,和軟軟的嘴唇。

  這生活,瞬息萬變。

  他越發感覺到,人不是神,永遠無法預料任何的災難禍事。這種情緒原先只是在戰場上才有,現在,在自己的生活裡,也開始愈發濃烈。

  季成陽承認自己有些趁虛而入。

  完全是趁著她終於內心放晴,在此時,再用愛情和慾望將她徹底包裹住。

  他沒告訴紀憶的是,暖暖在他離開前問過,為什麼會和紀憶在一起,難道不是對年輕女孩子的迷戀,他給的答案很直接:

  他和紀憶之間的那些事橫跨了太多年,不可能重演,也不會有人有資格、有機會再代替。

  所以必須是這個女孩,必須愛,也必須是一輩子。

  而暖暖的事情,也越發讓老父親堅持,一定要讓他留在國內,不許在做戰地記者這種危險而又沒有保障的工作。理想和現實再次猛烈衝撞,還有那些他進入紀家前的幼年回憶,都在他的心底腦中不斷翻湧。

  一邊是理想,一邊是感情,不止親情,還有愛情。

  他一路回來不是沒有嘲笑自己,你並非第一個戰地記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就忽然有了兒女情長?

  可此刻,再如何心如鋼鐵的男人,也會被愛情煉成繞指柔。

  我愛的小姑娘,原諒我的自私,在臨走之前想要完全徹底地沉澱這段感情。不止是你,這也是我這輩子所嘗試的第一段和唯一一段愛情,會有糾結,想念,眷戀,依賴,也會有不安,醋意,煩躁,渴望,情|欲,所有情緒都是不定的,新鮮的,熱烈的。

  因為深愛,早已喪失安全感。

  這一刻慾望壓倒了所有的理性思維,在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是堅定的,倘若我能活到那麼久,就一定會陪你到白首。

  男人和女人在性愛上的區別太明顯。

  男人未曾嘗試性愛,總是蠢蠢欲動,躍躍欲試,而女人只有在嘗試之後才會如此渴望,在之前,強烈的慾望只屬於男人。

  她在他的手下衣衫盡褪,兩個人都被蒙在薄被裡。

  季成陽也一樣,和她藏在這半明半暗的空間裡,整個房間的光都被這薄薄的一層棉被隔開來,他低頭,用鼻尖輕輕蹭著她的胸,這次是真的在慢慢看,從胸的輪廓,到因為平躺而微微陷下去的小腹,細腰,紀憶劇烈呼吸著,想要抗議,已經被他用腿壓住了雙腿:「乖,讓我看。」

  讓我看。

  多直接的請求。

  季成陽用手指指腹去感覺她身體最隱秘的那個地方,再不是僅憑著意亂情迷急於突破最後那一道防線,他將自己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去感覺她最介於女孩和女人之間的那一種獨特的誘惑力,柔軟的,濕潤的,微微顫抖,和不斷因為觸摸想要併攏的雙腿。

  這樣的摩挲,這樣的反應,根本也在考驗他自己。

  他不得不用唇齒去反覆折磨她的胸,來分散自己對手心下的渴望。紀憶被他弄得迷糊,整個身子都滾燙的彷彿不是自己的。

  像是魚,逃不開水。

  她,也逃不開季成陽。

  季成陽能聽到自己胸口越來越沉重的撞擊聲,呼吸也越來越重,他將下巴移上去,擱在她肩窩裡,低啞著聲音叫她的名字:「西西……」

  他手伸出棉被,去拉出抽屜,拿出個未開封的盒子。

  紀憶整個人都抱著他的腰,聽著塑膠薄膜被剝開,紙盒開封的聲音,覺得自己就像是離開水的魚,不能呼吸,看到他在做什麼之後,更覺得自己心跳的快要死過去了。他笑了一聲,彷彿知道她已經看到了什麼。

  「西西……」他的嘴唇就貼在她的耳邊,「我愛你。」

  他徹底進入,紀憶痛苦地躬起身體,悶嗯了聲,季成陽卻不再動,在漫長的時間裡只是抱著她,慢慢將她擁著,用手掌不斷去撫摸她的後背,前胸,讓她適應自己的存在。紀憶臉上有汗,直到感覺他在親吻自己的眼睛,才勉強睜開眼,有些茫然地看他。

  她目光帶水。

  季成陽心神為之深深震盪。

  是怎樣的情生意動,才會讓兩個人拿一生當承諾。

  又是如何的情深意重,才能讓她從不拒絕,完全信任,全身心地交出自己……

  安靜狹小的空間裡,除了彼此的呼吸聲,再沒有其它。他看著她緊咬住嘴唇,不管是最初的痛還是最後的麻木,甚至是最後那些難以啟齒的不斷湧現出來的異樣感覺,都不好意思呻|吟。只是身體拚命去靠近,靠近明明就是給她帶來這些痛苦和慾望的他。

  季成陽被她這種神情所蠱惑,將自己沉浸在一層層的陌生而又溫暖的包裹中,不斷衝撞到她身體最深處,看到的是她,觸摸到的也是她。

  眼中,身下,心底,生命裡,全部的全部都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