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兩週,啟言始終沒能夠安撫自己的情緒,他清楚源頭在哪裡卻無從下手。研究所的工作他提不起多少熱情,本來就是因為雙親要求才去做的。現在連咖啡館的事情都有些不上心。
但如果每天不千方百計用工作來消耗精力,讓自己無法多作幻想,他想他一定會不識好歹地去打擾她,想來真是諷刺,一向被當做不務正業的反面教材,如今竟然因為情事上的失意讓他挽回一些社會棟樑的形象。
二十分鐘前,研究生助手將兩份醫科大學的邀請函拿到他面前,啟言有些倦怠。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面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多少人為著追求一時的名譽和財富拚命掙扎。可他趙啟言卻完全不需要這些東西,他從不認為自己是清高的,只是他要的,別人很難明白。
而他現在最想要的連他自己都有些難以明白。
這次的某島旅遊,阮靜上繳了導遊費後還是被強盜分子架上了巴士,最令人意外的是,蔣嚴竟然也偕伴出遊。阮靜坐上座位才發現前面的人是他們,忍不住想換位置,結果旁邊的位置上穩坐上一健壯的男士。
此君是大學體育老師,行事雷厲風行,一上來就對阮靜窮追猛打,其心不言而喻,阮靜最怕這種自來熟的人,但苦於自己坐窗口出不去,只能言笑應付。
只是不須臾前面的蔣嚴回頭說了句,「我要睡覺,安靜一點。」
阮靜當時有點感激他的幫忙,但是後來發現他真的在睡覺,阮靜覺得自己的莫作多情還需要再修煉。
中途在某海濱城市停留解決中餐,阮嫻不時翻看手機,好似在等什麼人,搞得有些神秘。中飯之後稍作消息,阮靜雙手插褲袋站在沙灘的堤壩上遙望遠處的漁船。
蔣嚴走過來遞給她一瓶水。
阮靜有些意外,「謝謝。」
「不客氣。」
阮靜倚著欄杆看風平浪靜的海面,「從來沒有想過還可以跟你一同出門旅行。」
「總是有一些意外的。」
「呵。」阮靜笑笑,不再開口,蔣嚴站了一會走開了。
阮嫻微笑著掛上電話,大步走到阮靜面前,「猜猜看誰要過來了?」
阮靜沒興趣猜謎,「誰?」
「你這人真沒意思。」然後興奮地給出答案,「趙啟言!」
阮靜突然有些彆扭。在她心裡趙啟言一直以來都是介於陌生人和好友的一個存在,然而如今莫名地成為生平第一個春夢對象後,每次想到都有些郝然,更不消說面對面的注視。
阮明輝過來讓阮靜幫他們夫妻拍照,阮靜拿過傻瓜相機心不在焉拍了幾張。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車子朝他們駛近,駕駛者漂亮的轉彎停穩,如果不是趙啟言,別人會以為在耍酷,但是對於一個玩過兩年半賽車的人來說,這樣的駕駛方式堪稱溫和。
從車上下來的除了趙啟言還有趙琳。
周圍一圈的教職工已經全部望向跑車上下來的俊男美女,知道是認識的人,有幾個相攜跟著阮嫻過去打招呼。阮靜站在原地,並沒有上去湊熱鬧。
啟言今天一身簡易的白襯衣,英俊瀟灑。從車上下來後他的目光就大部分注意著阮靜,以及她的冷漠,他是不是不應該過來?這樣的行徑在她看來是不是有些預謀。
此刻體育老師走到阮靜身邊打趣,「看來是運動能手,車停得這麼囂張。」他自認出色的人見過不少,但眼前這位渾身充滿氣勢的男人不由讓他有些另眼相看。
後來阮靜聽趙琳跟阮嫻聊天,「原本啟言不想過來,這尊大佛最難請動,後來我纏著他半天,主要藉口是我不會開車,幸好啟言這方面比較大度。」
阮嫻直說,「辛苦辛苦。」
熱鬧過後,行程安排上輪船,阮家這次大手筆地租了一艘中型游輪。
剛上船阮靜身邊就有人落坐,以為是體育老師,抬頭發現竟然是趙啟言。
啟言不經意地問,「我坐這裡沒關係吧?」
「呃,沒事。」
「昨天我接到北京過來的電話,好像上次的照片效果不錯,入了預賽。他們想讓我們再過去一趟,當然直接寄照片過去也可以,你怎麼說?」啟言自覺說一些安全的話題,隱下私念。
「這樣,那直接寄過去吧,來來去去麻煩。」
「也好。」
說到這裡阮靜有些猶豫地提出,「這次我想去找藝術學院的模特,我不想耽誤你的時間。」
啟言微微眯眸,隨即笑了笑,「也好。」
這時阮嫻湊上來,「等會到了目的地,我們一起去吃大閘蟹,就咱四人。」伸手指了指後面跟人打撲克的趙琳。
阮靜無所謂,「隨便。」
當晚七點,去旅館放下行李後各自散開活動,阮靜洗完澡出來阮嫻已經不在房間,估計耐不住先跑出去了。阮靜剛走到走廊上就看到側對門的趙啟言正在和一位女教師交談。
阮靜從他們身邊經過時,聽到啟言對女教師說了句,「抱歉,下一次吧。」態度溫和友善,然後他走到阮靜身後側,兩人相攜出去。
女教師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阮靜跟啟言沿著碼頭走了一會,兩人都不急著解決晚餐,而且一路過來隨處可見漁家餐館,真餓的時候隨便進去一家就成。阮靜示意啟言在路邊的椅子上坐下,後面有一家冷飲店,阮靜走過去買了兩杯果汁。
趙啟言坐在旁邊,手中的冰鎮飲料沁出滴滴涼水,滑過手心,落在斑駁的地面上。
暗黑的天空閃爍著星辰,海浪沙沙作響,現在的阮靜有些柔和有些沉靜,海風吹亂了她鬢角的髮絲,海水的味道和著她身上特有的香味淺淺地撩撥著身旁人的心弦。
啟言覺得他只要跟阮靜呆在一起,總是有種自虐的感覺。真可謂自作孽不可活,一聽阮靜在這裡完全不顧前後地跑過來。
「我們到下面沙灘上走走吧?」阮靜提議。
啟言看到阮靜起身,竟情不自禁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拉回身邊,另一隻手完全無意識地攬過她的腰身。
阮靜措手不及,「嘿你——」
雖然有過太多的退縮,太多的猶豫,但此時此刻他真的很想知道阮靜究竟會餽贈他多少?回國的半個多月,他們除了在運動中心的那次草草碰面,之後的二十天都沒有見過面,他像個情意萌動的青春期少年,不敢去找她,只心心盼盼等著對方的召見,結果是日復一日的失望,他想過要退出卻發現根本做不到,所以他氣惱,他生自己的氣也生她的氣,他在受煎熬的時候她有沒有想過他一點?!她可以接受他跟她並排坐一起,為什麼不能再多接受一點?
啟言深深呼吸,嘴唇輕觸上她的頸項,淡得不能再淡的肥皂香味……她是用什麼香皂洗澡的?為什麼能讓他這麼迫切地想要去沾染?
眼前的局面阮靜有些被嚇到,但是基於某種她自己也不清楚的理由,她不想傷害到趙啟言。
感覺到耳朵下面被細膩的唇輕輕觸及,阮靜不由一跳。就在阮靜準備推開他的時候,啟言的手已經擁住她的背脊,黑夜下這樣的擁抱在行人看來再正常不過,只有阮靜知道這有多麼不正常。
啟言的唇舌已經溫柔至極地貼上她的後頸,她的身體緊捱著他的胸口,那種觸感和溫度,跟夢中相比真切千百倍,阮靜窘迫地臉面潮紅。
啟言知道自己的舉動太衝動,但是一想到喜歡的人就在眼前,在自己懷裡,整顆心臟都彷彿要炸開,從來沒有這樣渴望過一樣東西,生理上心理上,都忍不住追逐著對方。
路燈微弱的光影投射在趙啟言臉上,映得他的表情細膩柔情,自從知道自己對阮靜有慾望後,一直自律著,如今的境況完全克制不住地泛起熱潮。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之間放縱,也許是因為她身邊太多的男人讓他煩躁鬱悶。
可是他本意並不是想輕薄她?他只是想……只是想什麼?他自己也不清楚,結果一沾到就停不下來,他驚恐地發現,與阮靜親近,光是撫摸就幾乎令他高潮。
阮靜渾身僵硬,微眯的眼睛處於清晰與迷茫之間。啟言在她失神之際顫抖地吻上她的唇,他要一點一點腐蝕她、佔有她,也讓自己墮落下去……曾幾何時,他趙啟言開始這樣卑鄙無恥,但是怎麼都好,他現在只想剝離阮靜冷漠的外衣,看看她裡面究竟是怎樣的靈魂,讓他這樣難受。手指輕撫著想像過無數次的腰身,將臉埋入她的肩頭,吻著她光潔的頸畔,霸道的舌尖徘徊在她的敏感點上,妄圖讓她意亂情迷。
只是好像先意亂情迷的是他……感覺下腹部熱浪無止地湧上來。
阮靜的胸口劃過一絲顫慄,看著眼前隱忍的人,他沒有很大的動作,輕巧的溫柔的。但她不認為自己可以容忍這種無禮,為什麼偏偏對趙啟言再三忍讓?深厚的男人,擁有像海般的氣度,所以不忍對他苛責?
感覺到對方望著她過於炙熱的眼神,阮靜心下一顫。而此時,啟言暴露的猶豫脆弱不安是前所未有的性感,他遲疑著執起阮靜的手,撫上他的臉頰,阮靜一驚,因為太燙了,還帶著一股莫名的電流,竄進她的手心。啟言輕輕抵著她的額頭,她感覺到他的身體猶如夢境中一樣微微顫抖著,壓抑著,最後側臉埋進她的頸項,高溫的呼吸在她的皮膚上散開。
啟言抱著她,很久很久之後悠悠退開一些距離,兩人對視,誰都沒有躲避對方的眼睛。啟言等著阮靜嫌惡的眼神,或者毫不留戀地起身離開……
但是阮靜沒有說任何話,事實上是還沒來及得說什麼,阮嫻和趙琳從不遠處喊過來。
「總算找到了!阿靜,打你電話怎麼都不接?」阮嫻跑近首先發難,「不是說好一起吃飯嗎?」因為趙啟言在所以阮嫻並沒有太凶狠,若是只有阮靜一人估計直接掄拳過來。
此時趙啟言站起身,「我先走了。」沒有等人回覆,人已經轉朝酒店跨步走去,留下錯愕的兩人以及微郝的一人。
趙琳有些莫名其妙,「啟言怎麼了?」
而阮嫻看了阮靜一眼,「你們不會有什麼矛盾吧?」
阮靜垂眸沒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