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母親突發急性闌尾炎進了醫院,忙完後才想起與啟言的約會,抬手看表已經下午一點,而手機又在忙亂中不知落哪個角落了,阮靜心裡一片哀愁,他找不著她,一定以為好臨時脫逃。
踱到走廊上見阮嫻正在打電話,後者見到她,收了線走過來,「趙琳特意打電話來拷問我你跟啟言怎麼會在一起的?呵,你們也真會嚇人。」
「姐,電話借我一下。」
接過手機撥出熟悉的號碼,那邊響了七八下無人接聽。
「怎麼,找趙啟言?人正陪家長喝茶呢……」阮嫻笑道,「好了,這邊沒事了,你要走就先走吧。」
「不用,我等媽醒來。」
從外面吃完飯回來的阮明輝走進住院大樓,「阿靜,你的手機,剛出去時碰到蔣嚴,他給的。」
阮嫻一聽這話嘀咕了句誹謗的言詞,阮靜搖搖頭接過手機翻看留言,沒有趙啟言的信息,一時間有點沮喪。
「啟言,想什麼呢?」
「沒,這茶還可以麼?」
「你選的自然最合媽口味。」趙太太滿面笑容,看出兒子從進門開始有些心不在焉,「你要有事先走沒關係的,不用在這邊陪我這個老人家。」
「我沒事。還有,您可不老。」
「都快做奶奶的人了,哪還不老。」
啟言輕嘆,「您是暗示我什麼嗎?」
「你一向聰明,如今願意在感情上轉變態度,我很欣慰。我跟你爸想抱孫子都想好幾年了,但知道你對婚姻淡泊也就一直沒有催促你,現在,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當奶奶的宿願了?」
趙啟言按了按額邊,他不希望家人擔心,但目前也實在無法承諾什麼,因為他承諾不了連自己都沒有把握的事情。
下了班又回了趟醫院的蔣嚴看到阮靜一人坐在窗口邊,「阿姨呢?」
正發呆的人不由一跳,「噢,是你啊!」「我且帶她去洗手間了。」
蔣嚴放下手中的水果,「飯吃了嗎?」
「打算回家吃。」
蔣嚴看了下手錶,「我正好也要回去一趟,一起吧。」
聽到這話,阮靜彎眉笑了一下。
「有什麼問題?」
「沒有。只是,你跟我說話很少這麼——客氣。」
蔣嚴面上一頓,倒也沒反駁,看阮靜臉色有些差,不知怎麼就伸手撫了一下她的臉畔。
「你幹什麼?」這次嚇得不輕
對方千年難得的竟然慷慨給出一抹笑容,「我在想,以前你做什麼都有些衝動,現在,變了許多。」
「呵,人總是會變的。」
「是啊。」說著朝門邊看了一眼,阮靜下意識隨他看過去,「啟言?」
趙啟言站在門口,也不知站了多少,神情安靜。
「你怎麼過來了?」阿靜已經三兩步走上前,隨即想起什麼小心翼翼開口。「你生氣了麼?」今天我真的是忘了,我媽突然生病——」
「沒關係,我知道。」她的舉動清晰地表明他趙啟言吸引了她的心緒,啟言的眼神漸轉溫柔,「我想你可能想見我。」
「是的,我想見你。」難得坦白,說起來有點丟臉,「一起吃晚飯好麼?剛還在想今天的失約可能惹你不痛快了,所以,不敢打電話給你。」
「怎麼會。」再不好的情緒到這裡也被安撫了。
「等我媽回來,跟她說聲我們就過去,今天忙得還真餓了。」阮靜忽然想起房間裡還有人在,轉身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這們是趙啟言,我男朋友。」然後對啟言介紹,「蔣嚴,我的兄長。」
「你好。」啟言的態度是彬彬有禮的,而對方拿起了外套未置一詞跨步出去。
「哎,又生氣了。」
啟言上前一步,伸出右手輕攬住了她,「你喜歡他嗎?」
「嗯?」阮靜眼內閃過一絲訝然,啟言的提問和親暱的貼近使她有些反應不及。
「你喜歡這個蔣嚴麼?你先前一直在看他,嗯?連我出現都不知道。」啟言不明白前面明明已經壓下疑問怎麼又提了上來,也許他需要完完全全確定她的心意,情事方面佔有慾似乎是一種本能,老實說,因為阮靜,趙啟言對蔣嚴本來就有一些排斥,但如果沒有太多的牽扯倒也無所謂,面上的平靜他是容易做到的,但是那個男人的言行舉止實在讓他不是滋味,不知道為什麼,他甚至不能忍受從電話中聽到蔣嚴說出阮靜的名字,更不用說是看到他們面對面的相處。但終究是趙啟言,比常人懂得處世,也比別人能夠隱忍,即使心裡不舒服也不會太表現出來。
阮靜瞪著他,「趙啟言,你就不能相信我多一點?至少不應該懷疑我會見異思遷,」這個蔣嚴「是我的師兄,長輩,而我的情人是你。」
啟言愣了愣,失笑,明顯的窘態。
「受教。」
「說實話你這彆扭鬧得還真是——」
「你知道我對你的事情一向有失水準。」趙啟言倒也不怕被愛人嘲笑,此時他的心情很好,「阿靜,吃完晚飯陪我去個地方可以麼?」
見家長這種事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阮靜對著對面坐著的趙太太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幸好這位伯母算是能說會道,也似乎對她蠻滿意的。
趙啟言端出果汁,坐在阮靜身旁,「我媽見到你有些過於欣喜,你包涵一下。」
「這是不是表示你媽媽不排斥我?」阮靜輕聲問。
啟言靠過去低語,「她喜歡你,因為你是我中意的人。」
一旁的趙太太看著兒子面對那女孩時的目光,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鍾情成這樣簡直是深陷,若是以後沒個結果,她都不敢想像啟言會如何?只盼這姑娘也如啟言一般對這份感情用心。
夜裡趙啟言送她回家已經過十點,一進門發現客廳燈火通明,全家人都在,連堂哥阮明輝和蔣嚴也在,個個表情嚴肅。
「出了什麼事了嗎?」
阮正被人舉報貪污,法院已經受案,即日初查。
被人舉報貪污,雖目前只是受案,但若真查出點什麼來,不僅阮正會聲名狼藉晚節不保,還會連累整個阮家以及阮家名下學校的前景,弄得不好百年基業功虧一潰,即使最後沉冤得雪,但這種事情鬧下來,名聲上注定是要受影響了。
阮家當晚立即採取對策,能用的關係都用上,法院那邊派了律師過去瞭解詳實的情況,幾個叔伯也從外地趕回來,氣氛十分肅穆。
阮靜一夜未睡,心底知道事態嚴重,看著爺爺當場摔斷了枴杖,心裡難受得厲害。想跟趙啟言打電話,但是想想這種事情又不能拿到檯面上說,於是作罷。
隔天母親就辦理了出院,交代下去小輩不要插手此事,做好份內事就好。
阮靜心神不寧工作了一上午,因為沒有充足的休息,再加上心事重重,有些精神不濟,下午三點與蔣嚴去參加完一場教育部在本市的會議,沒有回學校而是折到趙啟言的店裡。
剛推門進去,一個面生的男服務生迎上前,「歡迎光臨,請問幾位?」
「我來找人。」阮靜解釋,眼睛向趙啟言經常在的位置掃了一眼,卻沒有見到他。
「阮小姐。」認識阮靜的一名女服務生跑過來,低頭對旁邊的男服務員說了兩句,只見對方看了她一眼特別不好意思地退開了。
「他不在?」
「噢,中午有位女士過來,好像有事情找老闆,他下午就先走了。」
阮靜點了下頭,看了下手錶,「如果他回來——算了,也沒什麼事情。」轉身出去時又回頭交代了句,「不用跟他講我來過。」
開了一段路,將車子停在一家便利商店門口,進去買了一瓶果啤,開了罐喝了幾口慢慢走回車邊,說來也巧,竟然在這個地方碰到了趙啟言。
他正從對面的一家百貨商店出來,身側還有一位儀態出眾的女士,這人阮靜是認識的,謝霞。
阮靜面上微滯,一時站在原地有些不知進退,回過神來後決計若無其事退開,但為時已晚,隔了條街道的兩人顯然看見了她。
「阿靜!」謝霞喚了她一聲,而趙啟言已經朝她跑過來,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怎麼在這裡的?」
「隨便逛逛。」
「好久不見,阿靜。」謝霞也過來了。
阮靜朝她點點頭,「好久不見。」
「我上週去過一次畫廊,結果陳老闆說你換工作了。」謝霞見她手上的啤酒,不由笑出聲,「怎麼大白天的喝酒呢?」
「有點渴。」手機震動了下,翻看是阮嫻的短信,讓她回學校接她一下。「先走了,你們逛吧。」說完朝啟言微頷首。
「再會,阿靜。」謝霞揮手道別,直到阮靜上車,她才回過頭對身側的人笑道,「阮靜的氣質很好,我一直想畫她,不知道她願不願意當我的模特?」
趙啟言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輛魄車子,直至它消失在十字路口才收回微惆悵的心神,「走吧,」
「怎麼啦,突然魂不守舍的?」
「沒事」啟言有點慚愧,今天朋友要離開,他不能心神不定的,「還有要買的東西麼?如果沒有,現在去機場也差不多了,別錯過了航班。」
「錯過就錯過了,大不了再晚幾天走,我就怕你嫌我呆在這裡麻煩你了。」
「怎麼會?」啟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來我是永遠歡迎你的。」
面前的男人英俊不減往昔,多年的歷練讓他更加濘厚了底蘊,也越來越難以親近,謝霞看著他輕聲開口,「啟言,雖然我們不能成為戀人,但是,在我心目中,你的地位已經遠遠超過朋友,情人,我憧憬過你,也依賴過你,而我也明白了不是你想要的,即使再出色你也不會多留意一分。你待人都很好,但也——太無情,我一直在想究竟誰能讓人多看一眼,多花一分真心。」
趙啟言只是微微一笑,有幾分洗盡鉛華的純淨,藏著沉潛的溫柔。
那天送走謝霞後開車到了阮家門口,而當日啟言並未見到愛人,一通電話讓他沒能多停留便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