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少了舒茺後,氛圍並沒有回溫。
相反,曹辛覺得好像還更冷了些,悄悄瞥了一眼後視鏡裡面色不善的弗溯,他突然又有些想笑。
「我說……」
話剛一出口,就被賜了一個白眼。
然而,當曹辛有話不吐不快的時候,就算弗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時,他也不會嚥回去。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
「像被打翻的醋罈子,嘖嘖,這從頭到尾濃濃的酸味喲!」曹辛嫌棄的搖了搖頭。
酸味?
原本壓根不想理他的弗溯蹙眉,「什麼酸味?哪兒來的酸味?」
「……」
對了,他忘記弗溯在這方面宛若智障了,抱歉。
「我是說,你在吃醋!吃舒茺和她男朋友的醋!」曹辛挑了挑眉。
弗溯眉頭皺的更緊,「誰說那是她男朋友?!」
「……」曹辛一邊搖頭一邊嘖嘖感慨,鼻端彷彿已經縈繞了一股戀愛的腐臭氣息,「你看看,你現在把握的語句重點都偏離了!不先否認吃醋,反而一上來就否認人家男朋友的身份!」
弗溯瞇眼,也懶得再理曹辛,乾脆戴上墨鏡看向了車窗外。
然而沒過一會兒,他卻又像是賭氣似的轉了回來,朝下勾了勾墨鏡,露出上半邊眸子沖曹辛咬牙重複,「那不是男朋友。」
原來的弗溯是個變態,墜入愛河的弗溯是個智障。
鑒定完畢——曹辛,「承認吧,你就是對那位書蟲小姐有意思!= =」
弗溯愣了愣,下意識的將墨鏡推了回去。
「你不用回答我,我就問你幾個問題,你自己心裡清楚啊~」曹辛一邊開著車,一邊不住的偷瞄後視鏡裡的弗溯。
「最近你是不是一刻沒看見舒茺,就會渾身不自在?」
「……」
「是不是看見別人欺負她,會特別恨鐵不成鋼?」
「……」
「剛剛看見她和別的男人那麼親近,你是不是特生氣!有種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走的感覺?!」
「……」
弗溯僵硬的表情已經證明一切,曹辛挑眉,「我說你要真喜歡人家,就好好追行嗎?半道上把她丟下去是想怎樣??哎,你這樣是注孤生的我跟你說……」
「停車。」同樣的簡短,同樣的語調。
空蕩無人的大街上。
曹辛一個人目瞪口呆的被丟在了路邊,眼睜睜的瞧著弗溯開車從路口折返,沿著方才經過的原路飛馳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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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溯把車開回剛剛丟下舒茺的位置時,那裡卻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
時間倒回到20分鐘前……
就在舒茺被趕下車時,後面路口正在等紅燈的一輛保姆車裡,一個有心人卻是眼尖的看清了輝騰那略微有些熟悉的車牌號。
「他」的車?
「在前面停一下。」一清朗的男聲吩咐道。
「好的。」
舒茺剛目送著輝騰遠去,一愣神間,身邊卻又突然停下一輛保姆車。
車窗搖下,一張並不十分陌生俊臉朝她笑得意味深長,「hi~」
「……」
舒茺眨了眨眼,只當這位大腕認錯了人,轉身就要走。
「喂!你難道不認識我嗎??」保姆車裡坐著的正是今天在電視台做節目的某位影帝,嗯,弗溯的剋星——秦翰。
舒茺認出了秦翰,但秦翰卻是一時沒認出她。
且不說某影帝不可能記住每個粉絲,更何況此刻的舒茺和那天完全不一樣。
所以,舒茺如今在秦翰眼裡不過是貼了一個標籤,一個……「從弗溯車上下來的女人」的標籤。
「……你好。」舒茺禮貌的打了個招呼,「再見。」
秦翰皺眉,「你給我回來!」
「……」
「要去哪兒啊?我可以勉為其難的送你一程哦~」誘騙小朋友似的語氣。
「不用了,謝謝。」
「你是要自己上來,還是我派人請!你!上!來?」秦翰揚唇笑了起來,還露出了小小的虎牙。
「……」一個影帝笑著講這種話真的沒有問題嗎??
舒茺黑著臉坐上了某影帝的車,只覺得今天一天真是太特麼奇妙了。
看,她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還特麼的真是奇妙。
秦翰一直拄著腦袋仔細打量著舒茺,笑瞇瞇的,「你和弗溯是什麼關係?」
「……」開口問的不是溯流,而是弗溯= =。所以他們一定是認識的,這兩位爺其實是真愛吧。
「你不告訴我,我就要把你賣到山溝溝裡去了哦,反正你已經上了我的賊車。」眼角彎成了月牙。
「……」她看上去真的像個智障兒童嗎?
懶得再和秦翰因為這個問題糾纏,舒茺回答,「我是《洪荒》的編輯。」
「哦,編輯啊~」秦翰瞇眼,尾音揚長,好聽的不行。
舒茺瞥了他一眼,卻在瞧見那雙眸子時怔了怔。
這種半瞇著眼的表情,怎麼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邊舒茺覺得秦翰的表情眼熟,而另一邊秦翰卻也覺著舒茺有點眼熟了。
《洪荒》的編輯……
編輯部……
「哎,你是不是,是不是……」秦翰努力回想著,「之前我在潮汐編輯部裡給一個邋裡邋遢的女人簽過名,是不是你??」
「……」舒茺面無表情,搞得好像她會承認自己邋裡邋遢似的。
「啊!就是你吧!!你當時抱著好幾本《洪荒》還有《秦·漢》!」說到這兒,秦翰總算是把記憶串了起來,看著舒茺的眼神越發驚奇,「打扮打扮你還是能見人的啊!」
「……」
「你悄悄買《秦·漢》,你家弗溯知道嗎?他沒氣的跳腳??」秦翰一下來了興致,側過身一手搭在椅背上支著腦袋,朝舒茺那裡湊了湊。
舒茺被吵得有些頭疼,一個勁的朝車窗外看,只希望能快些到目的地,好擺脫這位一直打聽弗溯消息的影帝。
「說說看啊,弗溯他有沒有看我的書?有沒有說我的壞話!」
秦翰揚手,揉著舒茺的發頂,硬生生將她背過去的腦袋又轉了回來。
發頂被這麼一揉,頭髮就亂了。
有一根微卷的髮絲垂到了眼前,彷彿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舒茺一直克制著的情緒突然就有些繃不住了。
——阿茺,和我在一起吧。
——阿茺不是已經喜歡了我很多年嗎?
——下車。
遲子彥那張有些猙獰而扭曲的臉在眼前浮現,下一刻卻又變成了下車前弗溯那冷漠到讓人寒心的臉。
舒茺本就發涼的四肢又一次冷了下來。
她到底招誰惹誰了?!
糟心事怎麼就這麼多?
還偏偏喜歡扎堆!
舒茺眼裡的隱形眼鏡好像漸漸移了位,傳來一絲絲刺痛,痛的她不斷眨眼,眼前也漸漸模糊起來。
模糊了的視野中,秦翰那張笑瞇瞇的臉突然變得驚恐起來,「哎哎哎哎!你,你哭什麼?!我,我什麼都沒做啊!!你,你別哭了啊!再哭,再哭……我報警了你信不信!!」
「《秦·漢》一本書裡,光是語句不通順的地方就有89處。」說來也奇怪,舒茺一邊瞇著眼流眼淚,一邊嘴皮子卻是溜得不行,甚至比平常的語速還要快一些。
「……」
「語句不通還是小事,還可能有編輯的責任。最重要的是,你沒有文采。」
舒茺接過秦翰顫抖著手遞過來的紙巾,擦著那不知是委屈還是疼出的眼淚,聲音卻沒有絲毫變化,只是一板一眼的重複著弗溯當初逼逼叨叨了兩個小時的東西。
「……」
「沒有文采你寫什麼書?」
「……」
「才活了二十多年你寫什麼自傳?」
「……」
「混成影帝就敢寫自傳?寫什麼?怎麼上位嗎?你敢寫詳細過程嗎?」
「……」
「又不能揭露真實的娛樂圈,又沒什麼勵志效果,你自傳賣什麼?還不是賣臉?!」
「……」
秦翰看著明明已經哭成淚人、聲音卻絲毫沒受影響,甚至還帶著獨特弗溯式刻薄的舒茺,自己都要跟著哭了。
廢話!
誰被罵成這樣不哭啊!
開車的司機悄悄抬眼,瞥了一眼後視鏡,只覺得他要是再不加快速度開到目的地,自家影帝可能就要和那位小姑娘相對流眼淚了。
於是,踩著油門的腳微微向下……
「刷——」
保姆車在離弗溯家不遠的路口停下。
已經哭(罵)通暢的舒茺又從秦翰抱著的盒子裡抽了幾張紙,隱形眼鏡好像終於歸位,眼裡終於沒了那種不適感。
擦乾眼淚,她揚長而去前還不忘甩鍋,「……剛剛那些話都是弗溯說的。」
「砰——」
車門關上。
秦翰抱著懷裡的抽紙盒一臉懵逼的靠回椅背,滿頭是汗,只覺得方才短短的十幾分鐘,他度秒如年,精神上受到了雙重衝擊。
一個來自於舒茺的眼淚,一個來自於弗溯的毒舌。
緩緩爬起身,他朝前排湊過去,拍了拍司機的肩膀,有氣無力的拖長了聲音。
「老方……我真有辣麼差勁嗎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