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除非己莫為

  三日後,白豈帶著少離心滿意足地從凡界回來了。

  我坐在蓮池邊上邊喝花茶邊看《牡丹亭》,委實愜意。蓮生學的很是快,想來喝多了我的鳳凰淚竟與我一樣聰明了,厚厚的幾本草藥經不過半月就能倒背如流,我便放心的把鳳棲山的藥田交給她料理。

  正看到柳夢梅在牡丹亭約會杜麗娘時,大門「哐」地一聲被砸開了。我一驚,小小的一顆鳳凰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兒。抬頭卻見聽蓮舫的雕花大門顫巍巍的晃了兩晃,也堅強的沒有散架,我倍感欣慰。

  

  魚賢風風火火的殺了進來。

  一瞧見我就要掐住我的脖子。

  我忙賠著笑臉地擋住他,道:「魚賢,有話好好說。」

  魚賢那張臉皺成一個包子,咬牙切齒道:「你犯到墨機君了?」

  我頓悟到原是那日用了魚賢的名字擋墨機,想必如今是東窗事發了,遂乾笑道:「魚賢君何出此言吶?」

  魚賢挑了張椅子一屁股坐下,道:「今日見雲拓帶著墨機去找神君,竟賊兮兮的關著門說話,我一時好奇就跑去偷聽,結果竟聽到他跟神君提親說要娶我!」

  我愣了愣,驚道:「這墨機竟也是個斷袖,你們倆在一起甚好。」

  魚賢白我一眼,道:「你莫要高興的太早,你可知他拿了什麼來提親?」

  我端起茶水潤了潤口,配合地問道:「拿的什麼?」

  魚賢陰惻惻地笑道:「火鳳翎。」

  我手一歪,茶水灑去了半杯。

  

  話說那日,墨機一手搭上我的肩,我一個激靈竟想到袖袋裡藏著一包迷魂散。

  於是,轉頭一灑,那位驍勇善戰的戰神墨機就「哐當」一聲倒地,歇了。早知如此我何苦費那些個口舌?!

  ……雖然自己編了回戲本子心裡滿足的緊。

  我急匆匆地閃進墨竹林,只想著速速離開便化了真身,振翅飛回了上清。

  

  這這這,我就是千算萬算也算不出會掉下一根毛!

  如此這般,事情就有些難辦了。魚賢是條鯉魚,怎麼也長不出個毛來。墨機那廝若是沒有那根毛還好說,如今有了物證……

  身旁的魚賢涼涼的開口:「昨晚那人是誰墨機會不知道麼?不過用這招把你引出來罷了。」

  我抹了一把眼淚扯著魚賢的袖口,抖著嗓子道:「魚賢,這可是你讓我去的……」

  魚賢轉頭一哼:「我讓你去給少離下藥,又沒讓你招惹墨機。我不管。」

  我抹了一把鼻涕,狠狠回道:「不管就不管,左右墨機都是說要娶你的。」

  魚賢拍案而起:「你!」

  我拿起沾了些茶水的《牡丹亭》,拍乾眼淚淡然一笑,道:「不送。」

  魚賢一怒之下抓著我肩頭開始晃蕩,邊晃蕩邊在我頭頂上嚎叫:「你個良心被天狗吃了的!你哪回犯了事兒不是搬出我的名號!你說我的名字倒是越來越順口了!虧我天天給你跑腿兒去太清要酒喝!虧我打下來的枇杷果都分你一半!」

  我晃蕩著腦袋結結巴巴的回答:「我~~~哪次犯事兒~~~不是你~~~叫我~~~去~~~的~~~」

  魚賢手一頓,停了。漲紅了臉瞪著我。

  我撫了撫額頭,暈的厲害。

  

  過了許久,耳邊飄來聲若蚊蚋的一句:「此番是我錯了。」

  我抬頭瞄了瞄魚賢,嘆了口氣道:「躲也不是個法兒,這廝挺不簡單,我會會他去。」

  

  想來那日是我想要害他弟弟被捉了,但以本神君的能耐,他定查不出來我是怎麼下的藥;再者,我雖編了一籮筐謊話誆了他,墨機左右也不能給我坐實個罪名。

  左想右想我都不吃虧,認了就認了吧。遂肥著膽子推開了羨魚閣的門。

  屋內一雙人扯著相似的笑臉望著一臉凜然的本神君。

  我正準備開口,墨機搶了先說:「陵光你來啦,我正向令兄提親呢。」語氣甚歡快。

  我這氣兒一口被提了上來卻沒能喘出來,委實憋屈的很。氣勢也掉了不止一兩分,只好咬牙笑臉道:「魚賢真是好福氣,竟得墨機君如此抬愛。」

  白豈笑著□來說道:「陵光啊,我今日聽聞一件奇事。」

  我道:「有何奇事?」

  白豈氣定神閒的甩開扇面,款款道:「魚賢卻是我從小養到大的金鯉魚,不知他偷吃了老君什麼仙丹妙藥,竟能長出一根紅豔豔的毛,陵光,你說奇不奇?」說罷拿起桌上的鳳翎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這下笑臉掛不住了。好啊白豈,胳膊肘子往外拐。

  墨機「吧嗒」一聲放下茶盞道:「此事可以錄入神君正在寫的《三清異聞錄》。」

  白豈挑眉道:「正合我意。」

  

  本神君嘆了口氣,低頭道:「魚賢長在水裡,左右生不出個毛來。那日去空冥的不是魚賢,是我。」說罷小心翼翼地拿眼睛瞟了瞟這一雙人,卻見墨機正興致勃勃的瞅著我,一臉「我就知道你會承認」的表情。

  我瞪回去。

  白豈收了扇子傾身於我,道:「嚼兩根草藥就當墨機君不認得你了麼?你倒是挺會自作聰明。昨天偷偷摸摸跑去空冥作何?」

  我咕噥一句:「找少離。」

  白豈一臉吃驚,遂那扇骨敲了敲本神君的頭:「果真想跟少離春宵一夜啊,你這膽子越長越壯了!」

  我抽了抽嘴角。

  墨機亦抽了抽嘴角。

  我滿眼淚花咬牙切齒道:「白豈你儘管氣死我!」

  白豈坦然一笑,「陵光,神君要有神君的樣子,我和墨機君今日談的是正事。」

  他能把這句話說得如此穩妥,果然道行高出我許多。

  

  白豈轉過頭來,和聲對墨機說:「那夜既然是舍妹,那這門婚事……」

  墨機一臉泰然道:「既然都提了便不變罷。」

  都承認了還娶魚賢?我看著墨機誠懇讚道:「墨機君果然大方。」

  墨機掛著他那張萬年不變的笑臉道:「過獎了。」真是淡然得很。

  白豈轉頭問我:「這事你覺得如何?」

  「問我做啥。」我斜著眼睛瞟了他一眼,繼而轉頭冷哼道,「只是今日才知道墨機君竟也是名斷袖,真是稀奇,這件事哥哥也可以寫進異聞錄了。」

  誰知這廝並不在意我諷刺他,反而笑得更深了些,道:「那……這門婚事陵光神君沒有異議,便是答應了?」

  我笑,逕自斟了杯茶道:「我為何不答應?我瞧你倆在一起就很和村。墨機神君年輕有為風流倜儻驍勇善戰學富五車,魚賢去了肯定不會被虧待。」我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只不過魚賢不願嫁給神君,神君可是要下一番功夫了。若是有用得到小神的地方,儘管吩咐。」

  說罷心滿意足地端起茶盞潤了潤口。

  

  白豈聽我說了許久,終於狀似吃驚地發話道:「陵光,我何時說過要嫁魚賢了?」

  我包著一口茶愣了,看看白豈又看看墨機。遂慌忙嚥了問道:「不娶魚賢難道娶我啊?」

  墨機點點頭:「我是跟白豈說,要娶你。」

  「哐當」一聲,茶盞掉在桌子上,磕豁了一個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