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的血落在他脖子上.紀桐周的手微微一顫,忽又將她用力推開,他起身背過去,聲音沙啞:「你的臉跟鬼一樣,快治好。」
黎非警惕地瞪著他,紀桐周從幻境中出來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她簡直不曉得要怎麼跟他相處。她忽然揚手架了五道土行牆,把他困在裡面,這才怒道:「你給我乖乖坐下來養傷,有本事你再動一下試試。」
他沒說話,只是慢慢坐下去,方才一番折騰,他身上的傷口又崩裂,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黎非急忙湊過去繼續往治療網裡灌輸靈氣,見他動也不動,背對自己坐著,只有呼吸急促粗重,渾身還在微微發抖。
不知道他在幻象中究竟經歷了什麼,讓他至今無法擺脫,比起這個惡鬼附身般的紀桐周,她還是更想念以前那個驕橫跋雇的小王爺。
黎非嘆了口氣,低聲道:「紀桐周,幻象都是假的,老想著它,你就迷失了。」
他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黎非又道:「讓你憤恨的事情從來就沒發生過,你為那些發瘋沒道理。」
紀桐周猛然轉頭,森然看著她:「你什麼也不懂,閉嘴。」
他的執念真深,黎非搖搖頭:「其實你換個方面想,這也是好事,你在幻象裡知道了自己最害舊的事情,回到現實就可以避免它們發生,至少不會像在幻象裡那麼無助,我不知道你在裡面看到什麼,但你現在就對龍名座的人出手,只會讓仇怨提前擴大,本來沒事都給你惹出事來了。」
紀桐周征怔地聽著她的聲音,只覺那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他早已分不活到底是恨她入骨,還是愛她入骨,那些經歷都是假的,可他肆虐的感清卻不假,它們在啃噬他的身體與魂魄。
她近在身邊,她是無辜的,也是一無所知的。
紀桐周驟然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張嘴狠狠咬了一口,黎非疼得一腳踢過去,拚命要把胳膊抽回來,卻怎麼也抽不動,他用力把她拽向自己,像幻境中做了無數次的那樣,將她不停掙扎的身體緊緊抱在懷中。
在這裡,她不屬於他。
黎非掌心綠光吞吐,正要驅使籐蔓將他拉開,忽覺脖子上落下滾燙的幾點淚水,他輕聲道:「給我個機會。」
一語未了,他已經癱軟在她身上,居然就這麼暈過去了。
黎非急忙推開他,見他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濕,貼在眼下。
他到底是怎麼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他放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他咬得真夠重的,皮都破了,兩行深深牙印,正要給自己上治療網,忽聽頭頂風聲呼嘯,先前出去巡邏小島的人都回來了,見紀鋼周睡得香甜,眾人當即放輕腳步。
「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妖物,妖氣卻漸漸散了,想是妖物忽然離開。」葉燁滿面奇怪的神色,「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黎非乾笑兩聲,不用說,這是她的豐功偉績。
眾人方才經歷一場鬥法,都受了些輕傷,此時終於可以安心聚在一處,黎非一一給他們上治療網,剛坐下來喘口氣,手腕又被雷修遠握住,他低頭看了一眼她腕上的牙印,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黎非急忙把手抽回來,悄悄上了一道治療網,用袖子蓋住。
眾人都累得很,沒人注意他們的小動作,葉燁見紀桐周睡熟,其他人的神色也都比昨日要好很多,這才壓低聲音笑道:「我想了想,昨夭那個凶獸應當是蜃,通過製造幻象迷惑人,以此吸取精氣,要不是被人叫醒,我們只怕都要死在那邊。不過醒來後卻沒見蜃,不知被誰除去了。」
陸離沉吟道:「我也聽過蜃的傳聞,這凶獸其實不難殺,只要能擺脫幻境,最基礎的仙法就可以殺掉。」
葉燁望向黎非:「黎非,是你叫醒我們的,你殺了唇?」
黎非正要說話,雷修遠忽然開口道:「是我殺的,我沒見到什麼幻象。」
沒見到幻象?不止黎非,其他人都盯看他看,葉燁看看他,再看看黎非,忽然有些不懷好意地笑:「我可不信,陸兄,你信麼?」
陸離徵了一下,立即明白他指的什麼,他也不由失笑.搖搖頭:「我也不信。」
百里歌林見他倆笑得大有猥瑣之意,奇道:「你們怎麼笑成這樣?什麼意思?喂,什麼意思啊?為什麼不信?」
葉燁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小孩子家問那麼多做什麼?吃你的乾糧去。」
百里歌林回頭抓住陸離的袖子:「陸師兄你告訴我。」
陸離立即抽回自己的袖子,離她遠遠的,百里歌林一下想起之前求他抱住自己的事,頓時訕訕,她也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心中有些魄疚,只有等切合給他好好道歉了。
妖氣漸漸散開,陰雲慘霧也漸漸被海風吹散,黎非醒來後就沒吃東西,甚至還沒來得及梳洗,她起身開始尋找島上有沒有清水溪流。騰雲飛了一段,忽聽不遠處有水流聲,果然一彎蜿蜒小溪自岩石上汩汩而下,溪畔更有一片樹林,樹上結了許多通紅的果子。
她摘了一個小小咬一口,入口略有些酸澀,還算能吃,當下摘了三四個果子泡在水中,隨即挽起袖子蹲在溪水旁洗手洗臉.又將長髮拆開用木梳細細梳理,剛梳到一半,忽聽身後踏草之聲漸近,她不用回頭那能猜到是誰,當即淡道:「我在梳洗,你走開。」
他仿若未聞,一直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黎非立即起身,袖子忽又被他拽住,雷修遠低聲道:「為什麼生我的氣?」
黎非用力撕扯袖子,可他抓得太緊,她只得放棄,轉過身毫不迴避地望著他,他眉頭微蹙,眼神陰鬱,良久,又道:「回答我。」
黎非長長吸了一口氣:「我不是在生氣。」
他輕輕笑了一聲:「是麼?那過來。」
他將她一扯,黎扎被迫跌坐在他面前,雷修遠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臉,目光又順著她的肩膀滑到胳膊.最後定在手腕上.那兩行牙印已經沒了。
發覺他在看自己的手腕,黎非急忙用袖子遮住。
他又笑了一聲.低聲道:「對了,那個幻像我還沒說憲,後來……」
「我已經不想知道了。」黎非打斷他。
雷修遠瞇起雙眼,盯著她看了半晌,問道:「你是為了什麼事和我生氣?不是幻象的緣故,告訴我實話。」
黎非默然不語,過了很久,才開口:「我餓了,放手,我要吃東西。」
雷修遠又看了她一會兒,慢慢把手鬆開,黎非心中也不知是失落還是慶幸,她起身走到溪邊,將泡好的果子拿起,正要騰雲離開,忽聽他又喚了她一聲:「黎非。」
她不想回頭,只「嗯」了一聲,一雙手忽然從後面伸來,將她緊緊抱住.她覺得自己快被抱斷了,他滾燙的吐息落在耳畔,聲音很低:「對不起。」
對不起?黎非反而楞住,他為了什麼道歉?
「我已經道過歉了,所以,等下別怪我。」
什麼?黎非又呆住,雷修遠忽然將她用力扳過來,滾燙的嘴唇落在她唇上。
她整個人完全僵住了,生平第二次這麼驚訝,連躲避都忘了,腦子裡嗡嗡一陣亂向,半天回不過神,不知過了多久,她一下反應過來,連連朝後讓,兩隻手使勁推他胸口,她還有些茫然,連斥罵都忘了,只是連聲道:「等、等一下……」
等?雷修遠抓住她另一隻沒被咬過的手腕,在唇邊用力一咬,他咬得比紀桐周重多了,黎非疼得大叫起來,想也不想揚手就是一巴掌,這一次卻沒能打到,他早已截住她的手,借力一拉,黎非踉蹌著撞在他身上,他順勢拽著她倒下去,她額頭狠狠跌在他胸口,頓時一陣頭裡目眩。
他忽地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黎非大驚之下立即要結印,誰知兩隻手腕又被他鉗住安在頭頂.脈門被拿捏,她再也用不出仙法。
雷修遠拉過方纔那隻被他狠狠咬過的手,果然手腕那裡咬得十分重,斑斑點點的血跡把袖子染紅了。他用力握住那圈傷口,忽然冷笑起來:「我一直都是你一個人的。」
什麼?他是她一個人的?黎非驚得忘了反抗。
他低頭第二次吻上來,這一次卻吻得十分重,唇瓣用力廝磨,急切燥熱又生澀,他的手抓看她,又順看胳膊往下,托住了後腦勺,迫使她貼緊他。
她甚至有種要室息的錯覺,心臟要從喉嚨裡蹦出來,渾身的血液都在往腦子裡狂奔,身體反而變得虛弱無力,像是要往下墜。雷修遠托著她,抱著她,揉著她,她又覺得自己快變成碎末了,真的馬上就要癱軟一地。
他在她唇上輕輕咬了一口,喘息著離開數寸,他漆黑眼瞬裡的霧氣越發濃郁,裡面藏著熾熱滾燙的金色,看了她許久,輕聲道:「你也必須是我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