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魚的理想

晚上曲隱回來的倒是比前兩天早些,她回來的時候古墨正在門口餵雞,把雞趕進雞籠裡。抬頭看見她回來了,也不管雞了,朝著她跑了過來,停在曲隱面前,一臉的歡喜。

——『收完了?』

今天回來的這麼早,肯定是何扒皮家的稻子收完了,要不然她一定不會放傻女人回來。

「何珍家的稻子收完了,脫殼曬一天,後天拉去集上賣了。」她們通常只留夠吃的,多餘的稻米就會拉到集市上賣掉,免得在家積壓的太多會發黃發霉。

曲隱看出他眼底的歡喜,心裡也高興,又說道:「說說想要什麼,後天通通給你買回來。」

古墨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不缺少什麼,也沒什麼想要的,便搖了搖頭。

「你可真不貪心。」曲隱捏了捏他的臉,笑著拉他進屋。不過確實,她也不知道該給他買些什麼東西。

家裡之前就在盆裡養著幾條魚做為阿淼的儲備糧,今日曲隱進廚房一看,吃的還剩下最後一條,便想著好不容易忙活完了,晚上給他煮魚吃。

古墨跟著燒火打下手,曲隱負責做飯。魚養好幾天了,因為忙著收割稻子,因此這條魚是活的最久的,他沒事時也會來廚房看看它是不是還活著。

今天就要吃它了,古墨看著那游得十分歡快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即將下鍋的魚,心裡打起了拉鋸戰。要是別的魚,他肯定不覺得捨不得,但是這條是他養了好幾天的,一想到要吃了它,心底還有點小難受。

曲隱伸手撈魚的時候,他到底還是捨不得的拉著她的手,搖了搖頭。

——『不吃它了,好不好?』

他緊抿著嘴,滿臉的捨不得。

曲隱看著手裡的魚,想了一下,問道:「怎麼了?今天不想吃它了?」他點了點頭。

可這是晚餐啊!她鍋都燒熱了,你現在才跟她說魚不能吃。曲隱沉吟了一下,引誘他,「這魚不能活太久的,你現在不吃它,等明個它死了臭了,再吃就晚了。你看,你養了它幾天了,做為報答,它肯定會希望你能趁它肉質還鮮美的時候吃了它,這樣才能實現它身為一條魚的價值。」

他狐疑的看著她,又看了看魚,滿臉的不相信。

——『真的?』

當然是假的了,哪條魚會想這麼多。曲隱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沉聲道:「當然是真的了。」

她一本正經的忽悠著,可這回偏偏他沒上當,伸手拿過她手裡快缺氧的魚,放進盆裡,擺明了今天就是她說破了天,他也不想吃它。

「……阿淼。」曲隱歎息,「這種魚是留來吃的,不是用來養的,就是養著,那也是做為儲備糧養的。」

古墨不管,他就蹲在魚盆旁,仰著頭看著她,無聲的堅持著。一旦用心養過的,那它就是獨一無二的,肯定是捨不得再吃了。

曲隱沒辦法,只有放棄晚上吃魚的計劃了。難得一向愛吃魚的他,今天捨不得了。如果沒養這幾天,它就是一條普普通通的魚,遲早會進他的肚子裡,可是養過了,他就捨不得吃它了。

但是曲隱心底的確沒什麼感覺,每年死在她手裡頭的魚不計其數,就算養上一年,曲隱還是會覺得這魚要麼是用來賣的,要麼是用來吃的,並不會對它投入太多的感情,自然沒有所謂的捨不得。

想到他護魚護的這麼堅決,曲隱心裡隱隱的有點不舒服。這魚才養幾天,他就這麼捨不得,那她養了他幾個月了,他有沒有捨不得?

古墨守著魚,看她放棄了再吃它的念頭,才鬆了一口氣。回頭看正在拿面的人,隱隱的覺得她好像有點不太高興。

古墨抿著嘴唇看了下他手裡護著的盆中的魚,心裡有些掙扎,傻女人是想吃魚嗎?也是,她都忙了好幾天沒怎麼好好吃飯了,因為天熱,她就是吃也吃的比較清淡,今天好不容易忙活完了,想吃魚也很正常。

可是,這魚他看著養了好幾天了……

古墨伸手摸了摸盆裡魚光滑的身子,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在他保護下游得很歡快的魚,抿了下唇,無聲的跟它說著:

——『傻女人很辛苦的,忙了好幾天了,她今天想吃魚,要不你就成全成全她吧……我知道你不想死,我也捨不得你死,可、可是……』

——我更捨不得傻女人……

古墨站起來,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摸出紙板,寫道:

——『……你吃吧,它同意了。』

曲隱剛將面放進鍋裡,準備做個面疙瘩湯,不然燒開了的水就浪費了。還沒將手上沾到的面洗掉,就看見了他寫的這麼一句話。

曲隱不由得一愣,剛才死活不願意讓吃的人是他,現在怎麼又讓她吃了,難道剛才她轉個身的功夫,魚就求著讓她吃了它?

「魚跟你說它同意獻身做咱們的晚飯了?」這確定不是聊齋?

她怎麼看怎麼覺得盆裡那條游得歡快無比的蠢魚沒有這麼高的思想覺悟和犧牲精神。

古墨捏著碳筆又寫道:

——『你要是想吃,它就同意。』

感情你是魚的代言人了。曲隱勾唇輕笑,什麼時候魚都找貓當代言人了?

「你不是捨不得嗎?你沒勸勸它別這麼想不開,沒告訴它魚的一生其實很短暫,讓它趁著還活著能游幾圈游幾圈。」魚生苦短,及時行樂。曲隱舀水洗手,看他一臉認真,忍不住的打趣他。

被她這麼一說,古墨低下了頭,手捏著紙板,半天不動筆。

「怎麼了?」曲隱看他沒動靜了,低頭看他,知道他捨不得,便笑著安慰他,「我就說說而已,你要是真捨不得,咱們就養著它,給它養老送終。」

古墨悶不吭聲地吸了吸鼻子,伸手環住了她的腰,把臉埋在了她的懷裡。她總是這麼遷就他,只要是他想的,她不管之前怎麼說,最後都一定是按著他想的去做。

被他突如其來的熱情沖暈的曲隱好半天才緩過來,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用下巴輕輕的蹭了蹭他的頭髮,笑著說道:「只要你開心,什麼都行。」只要他對著她笑,別說不吃這條魚了,就是不吃所有的魚,她都願意。

古墨掏出筆,低頭有些猶豫的寫道:

——『你,不是想吃它嗎?』

「你捨不得,那就不吃了。」對於吃的她一項是沒什麼追求,兩年來就會做一種飯的她不也是能吃的下去的嗎。要不是為了他學做菜,到現在,她還是吃她的鹹米粥呢。

——我是捨不得魚,可也不想你不開心。

古墨吭嘰了半天,也沒將這句話寫出來,收起了筆,坐在灶台前面給她燒火。

其實一到夏天,曲隱就不太想讓他進廚房,廚房裡熱,坐在灶台前面燒火更熱。他不同意,死活跟著她進來,曲隱沒有辦法,就在廚房裡準備了兩把蒲扇,一把用來扇火,一把用來他給自己扇扇子。

現在他坐著燒火,曲隱就坐在他旁邊一邊給他扇扇子,一邊看著鍋是不是開了。

等鍋開了之後,曲隱拿了兩個雞蛋,把蛋黃打碎,倒在鍋裡,低頭對他說道:「我把雞蛋黃打碎了,今天可不能再挑食了。」

古墨想起中午時她咬著他勺子的事,臉一紅,趕緊點了點頭。

他還真是說到做到,晚上吃飯的時候,真的沒有挑食,吃了滿滿一碗的面疙瘩。吃的滿足又開心。終於不用再吃何家夫郎做的飯了,每次吃他做的飯,他都有一種自卑的感覺。看看別人這飯做的,看看別人這菜燒的,再看看自己……怎麼什麼都不會做。

要是再吃個幾天,估計他鐵定的想要學做飯。可是自從他打碎了碗之後,別說做飯了,連碗曲隱都沒讓他洗過,每當他強烈要求洗碗的時候,她就勸他說:「淼啊,咱家就這兩個碗了,你要是再打碎一個,晚上你就用鍋吃飯,還不許剩飯。」嚇得他準備拿碗的手立馬就縮了回來。

等吃飽了飯,曲隱也沒帶他去海邊逛了,而是老早的就去燒水給他洗澡。自從天稍微熱了,他也就跟她一樣在放著雜物的屋子裡洗澡了。

曲隱趁他洗澡的空擋,在裡屋熏上艾草,等他洗好了,通通氣,晚上睡覺既沒什麼蚊子,還沒有什麼氣味。

前段時間,她跟王大夫去山裡採藥,還從她那裡拿了些薄荷葉,在他洗澡的時候給他泡在澡盆裡,清涼又驅蚊。等他出來之後,曲隱把他的洗澡水倒掉,自己卻沒忙著倒水洗澡,而是拿過他手裡的乾毛巾蓋在他的頭上。

「頭髮長長了不少。」曲隱邊擦邊用手量了一下,「等有時間,就給你理一下。」

他點著頭應著,乖巧的坐在床沿上,任由她用毛巾□□他的頭髮,手裡把玩著她衣帶上的流蘇。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他就習慣了她給他擦頭髮,並且很享受她的手按摩在他頭皮上所帶來的那種酥麻的電流感。

不止如此,似乎,他已經習慣了她的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