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影碎被風揉

  當月亮爬上天頂的時候,胡砂終於醒了過來。

  覺得痛,喉嚨裡像是被塞滿了沙子,連呼吸都扯得肌肉被針扎似的。

  原來還活著,沒死,她以為自己會被他掐死。

  她動了動,胳膊抬不起來,估計是脫臼了。他下手還算輕,沒把她弄死弄殘,可見是手下留情了。

  黑暗裡有個聲音幽幽響起:「要喝茶麼?」

  胡砂驚了一下,渾身僵硬地感覺到身邊有個人坐了起來,跨過她下床,提了一壺冷茶過來。

  她沒有說話,不知道說什麼,而且喉嚨很痛,也說不出話。

  鳳儀將冷茶灌進她嘴裡,不等她嗆咳出聲,立即抽離,手一歪,滿滿一壺冷茶就倒在了她身上。

  她打了個寒顫,只覺他一雙眼在黑暗裡看來熠熠生輝,亮得十分詭異。

  他將空空如也的茶壺直接扔在地上,啪地一聲脆響,又讓她微微一抖。

  「胡砂,知道在我心裡,你是怎樣的人嗎?」

  他低聲問,一面半倚在床頭,捻住她一綹頭髮,放在手指上纏繞。

  沒有人回答他,屋子裡是一片死寂。

  他吸了一口氣,聲音平淡:「起初我在清遠見著你,心想,這是個小傻瓜,被賣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要幫人數錢。我等著看你的笑話,看你什麼時候會和我一樣,變得絕望而且頹廢。可是我好像錯了,你過得比我想像的要好很多。」

  「後來你被清遠趕出去,我跟著你,照顧你,越發覺得你好騙。我想,說不定你這樣的傻子真能創造奇蹟,拿到水琉琴。至於拿到水琉琴之後,你要怎麼辦呢?我也想過,水琉琴被我搶走之後,青靈真君肯定不會放過你,與其讓你悽慘地死在他手裡,不如讓我讓你死的痛快些。可我又想錯了,你居然把水琉琴給砸了。」

  他笑了一聲,想到當時的場景,還覺得不可思議。

  「我欺騙你,利用你,你卻絲毫不知,世上再也找不出比你更傻的白痴。我很唾棄你,不過我也真的想過,拿到水琉琴之後利用三件神器的五行之力,帶你一起回去,把你送回家,你這樣的孩子不適合在外面亂跑,要出人命的。現在再說這些,你我都會覺得可笑吧。」

  鳳儀將她的頭髮放回去,微涼的手掌輕輕在她面上摩挲,眷戀她的暖意。

  胡砂閉上眼,待要不聽,卻又不行。

  只能任由他低柔的聲音在黑暗裡流淌。

  「而現在,我只想殺了你,毀了你。」他的手忽然一緊,捏住了她的下巴,左右輕輕搖晃,「想到要把你毀掉,我真高興。可是在毀掉你之前,我想做一件更高興的事。」

  他微微一笑,抬手將頭上束髮的簪子拔了下來,瀑布般的黑髮頓時披散雙肩。

  沉沉的黑夜旋轉著砸在胡砂身上,令她心驚膽顫,從頭到腳都涼透了。

  她奮力掙扎,可是一條胳膊脫臼了不能動,另一條胳膊被他緊緊按在床板上,只有手指能劇烈扭曲著。

  她恐懼得想放聲尖叫,喉嚨裡卻只能發出沙啞的喘息。

  搏命一般地。掙扎,反抗,她再一次覺得自己快瘋了,所有的力氣作用在他身上一點效果都沒有。

  最後,他微涼的手掌按在她赤 裸的心口上,掌心下的那顆心臟跳得像一隻奔跑的小兔子。

  他似乎是嘆了一口氣,也可能只是發出一聲得意的感慨。

  夜色像被一刀斬碎,變成大大小小的石塊,砸在胡砂身上,從裡面到外面。

  那種疼痛令她渾身發抖,張開嘴想喘息,卻發現無力呼吸。

  他毫無溫柔可言,更不用說任何技巧,生澀之極,對少女的身體完全不熟悉,每一次深入都像是在屠戮她,屠戮她的身體,還有一切尊嚴。

  似是察覺到她在劇烈地顫抖,鳳儀稍稍停了一下,喘息著,近乎凌虐地一把抓住她的頭髮,乾澀熾熱的唇在她滿是冷汗的臉上急切如火點落下。

  臉頰感到了濕意,是她因為疼痛流出來的眼淚。

  他心中一半痛楚一半狂妄的得意,吻上她顫抖的眼皮,聲音像是也要哭一樣,抖得厲害:「你好好看著我,我是誰?我是誰?你還要再得意嗎?」

  胡砂痛得眼前金星亂蹦,幾乎要暈過去。藏在體內的水琉琴也感應到主人極其不穩定的情緒波動,在她掌心處透出一絲寒光,微微嗡鳴著。

  她實在無法像平日裡那樣控制住它,只覺掌心一涼,水琉琴竟自己跑了出來。她咬牙死死捏住,手指艱難地伸長,想在琴絃上撥一下,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捏住,整個人被他一把捧起,水琉琴叮地一聲落在了地上,悵然地低聲鳴叫。

  結束得很快,鳳儀喘息了很久,才緩緩起身。

  彼時月上中天,映在帳內,只能見到被縟凌亂,她光 裸的身體蜷縮在角落,像是四肢都被折斷的小動物一樣,可憐的很。

  鳳儀看了一眼,披上外衣下床,彎腰要去撿水琉琴,手指剛觸到那冰冷的琴面,立即感到刺骨的寒光要穿透身體。他急忙移開,饒是如此,手指也已經流出血來。

  他回頭笑一聲:「它還真認主。小胡砂,水琉琴也是我的了,你要怎麼辦?」

  她沒有說話,早已暈死過去了。

  鳳儀手腕一轉,御火笛便出現在手裡,將水琉琴輕輕一挑,那琴遇到御火笛便被克制住,半點寒氣也放不出來,只是不好放置攜帶。

  他猶豫再三,考慮到現在就將其中的水之力取出,只怕身體承受不了,而且算算看,崩壞的日子也近了。他索性連著御火笛一起放在桌上,取了一件衣裳隨意罩在上面。

  這時再回頭看胡砂,她還在昏迷,模樣相當悽慘,胳膊以一種怪異的角度扭曲著,頭髮遮了半邊臉,隱約可見肩上胸前有青紅交錯的指痕。

  他輕輕上床,摸索到她脫臼的胳膊,輕輕一推,喀地一聲,關節很快就對上了。

  胡砂「唔」了一聲,又疼醒過來,抬眼只見他神情怪異地撐在上面看自己。她立即發出一聲驚恐並著憤怒的喘息,狠狠朝他臉上抓去。

  野貓。他在肚子裡忍不住笑著說一句,這次輕輕按住她的手腕,身上的長衫像一片羽毛,緩緩飄落在地。

  殺了她之前,要先得到她。

  可他好像有些不知饜足,大約是因為得到了水琉琴,心情輕鬆起來,忽然知道該怎樣從一個女子的身體上尋找快 感。

  她纖細的身體真可愛,哪裡都誘人,當真要讓她死在自己手上?

  想到她給自己的恥辱疼痛,真恨不得將她捏死。但當真要動手,心口卻發悶,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似的。

  他忍不住抱住她起伏顫抖的身體,將她額上汗濕的幾綹頭髮撥開,在上面細細親吻。

  「小胡砂……我對你也實在太好了一些……」

  他的一夜,酣暢淋漓。

  天濛濛亮的時候,海風把帳子吹得揚了起來。

  他從後面抱住她赤 裸的身體,雙臂緊緊扣著她的腰身,一同看著海面上將要升起的朝陽。

  知道她是醒著的,雖然不說話也不動。現下水琉琴不在她身邊,要是睡著了離魂,只有被妖獸咬死的份。

  鳳儀低頭在她柔軟的頭髮上親吻,喃喃道:「還唸著芳准麼?眼下你還有臉去見他?」

  胡砂眼怔怔望著橙紅的朝陽,照亮她槁如死灰的臉龐,那種亮光映在她眼底,竟令人覺得悚然。

  她忽然低聲道:「你說的不錯,我再也沒臉見他。」聲音沙啞乾澀,像一張粗糙的紙擦在牆上。

  鳳儀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幸好她齒關咬合的還不緊,舌頭沒有斷,只有一行細細的血從唇角滑落。

  他立即下了束縛與禁言,鎖住她所有的行動,雙手將她僵硬的身體扳過來,把那行血慢慢擦掉。

  他的聲音很輕,也很溫柔:「你的命現在是我的,我讓你死你才能死,不讓你死,死了也得給我活過來。」

  她冷冷看著他,像是不認識他一樣,眼神像萬年死水,沒有一點波動起伏。

  鳳儀微微一笑,溫柔的笑,第一次真正的笑。

  「明白了嗎?」

  朝陽的光輝落在他臉上身上,他略帶蒼白的皮膚忽然隱隱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紅筋脈,顏色越來越深,最後那些筋脈從上到下爬滿了他整個身體,猛然一看,像個血人。

  他飛快放開她,胳膊上的皮膚忽然像老舊的紙張一樣碎開,露出下面鮮紅的血肉,緊跟著是肩膀,胸膛,腿,最後是臉。

  一定很疼,他的肌肉在簇簇跳動著,血紅的臉上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死死咬合,發出吱吱的聲響。

  胡砂眼底終於露出一絲驚駭的神色。

  他這個模樣,是師父說過的力量反噬嗎?因為凡人肉 體承受不住魔道與神器雙重力量,所以崩壞,皮膚脫落?為什麼以前沒見過?

  可怖的景象大約持續了半盞茶功夫,他的皮膚漸漸開始癒合,與脫落的時候完全一樣,從胳膊先開始長好,最後才是臉,只是皮膚裡隱藏的那層血紅筋脈卻無法褪去了,在陽光下仔細看,那些筋脈像是將他身體分成無數碎片一樣,十分可怕。

  鳳儀大口喘息,帶著痛楚的神色,額上冷汗涔涔而下。他盯著胡砂,忽然冷笑道:「怕麼?沒什麼可怕的,要得到無上的力量,總是要付出代價。好在我這具身體還算結實,應當能撐到殺死老狗那一天。」

  他攀住她的脖子,緊緊盯著她的雙眼,低聲道:「你如今明白麼?瘋狂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些仙人。你我不過是將要被逼瘋的可憐蟲而已,你甘心?你甘心?」

  胡砂猛然閉上眼,再也不敢看他。

  耳邊聽得鳳儀似哭似笑地推門走了,她動也不能動,僵坐在床上,任由海風洗刷身體,只覺整個人都要變成死灰。

  師父,師父……她在心裡一遍遍默念他的名字,眼中一陣熱辣,模糊了視線。

  她,要怎麼活下去?

  到了午時左右,鳳儀回來了,手裡還捧著一塊通體漆黑的石頭,表面光滑之極,幾乎能映出人形。

  他將石頭放在地上,用御火笛一挑,水琉琴立即從桌上掉了下來,剛好落在那塊石頭中間的凹槽上,嗡地一聲,琴面上登時放出萬道寒光,卻並不傷人。

  他取出一件自己的長衫,替胡砂穿上,又拿了木梳仔細替她將長髮梳好,一面低聲道:「這是我在取御火笛的時候,當地安置御火笛的神石。聽說天神曾將這些石頭煉化,做成匣子放置神器。可惜五件神器遺落在海內十洲,輾轉反覆,其餘四塊神石都不見蹤影,剩下這塊,還只留了個底座,匣子卻不知去哪裡了。不過這樣也已足夠。」

  他替她挽了一個婦人才會用的發髻,將原本她一直簪在發間的那根半舊男式銀簪子丟了出去,另從懷裡取出一根綠珊瑚的發簪替她固定髮髻。

  「那是芳准的東西吧?我不喜歡,以後不許再用。」

  胡砂眼皮微微一顫,露出一股恨意。

  鳳儀的心情卻很好,左右打量她的發髻,最後捏了捏她的臉頰,在她唇上輕輕吻一下。

  「等著我,馬上就好。水之力取出之後,咱們一起去逍遙山把老狗剁成碎末。以後你愛回去,咱們就一起回去。愛留在這裡,就一起留下。」

  他對她做了無數可怕的事情,報復回來了,將她的尊嚴踩在地上好生踐踏。現在再說這些,不是笑話麼?

  胡砂深深吸了一口氣,眼裡乾澀發疼,卻無論如何也流不出眼淚了。

  鳳儀又在她面上吻了一下,正要起身,忽聽門上被人輕輕敲了兩下,兩人神情都是劇變。

  「吱呀」一聲,木門被人從外面緩緩推開,下一刻一個人影便穩穩站在了屋內,一襲清逸白衫,烏髮垂肩,面容秀美,正是芳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