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在墨隱與疏影激烈交戰之時,另一邊的無憂子老道已經在南石巷墨雲閣蹭吃蹭喝逍遙了整整七日。
以他對小墨的瞭解,他本不擔憂什麼,只是這七日彈指一過,小墨竟還未歸來,無憂子心中便也不禁起了忐忑。
小雲和花隱這兩個孩子更是滿心不安,圍在他身邊鬧騰個沒完,道是非要讓他去北國救墨隱不行,尤其是花隱丫頭,鬼點子多得是,一會兒哭,一會兒鬧,一會兒生氣,一會兒撒嬌,真真是為了她師父,變臉比翻書還快。
無憂子老道哪裡吃這套?
他只在心中默默歎一句:小墨啊小墨,你此生之劫難真真難以化解……老道我可以幫你一次,卻是無法助你終生。
於是他沒再理會小雲和花隱,一言不發地回了房間。
花隱和小雲對視一眼,賭氣一般道:「小雲哥哥,老道不去救師父,我們自己去!師父對我這麼好,他若回不來,我也不回來了。」
雲驚了一下,但看花隱早已經使出飛行術朝北方飛去,他不覺大聲疾呼:「花隱,你初學飛行術,到不了那麼遠的!」
「我到得了!」花隱回頭定定地應了這一句,身影已然不見。
小雲只怔怔地看著空中那片被花隱衝散開來的浮雲。
他不由生了疑念——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決心,才能讓她為他任性這般。
無憂子在房中無聲無息地看著這一幕,只得再次搖頭長歎。
小雲急匆匆衝進了無憂子的房間,嘶啞著聲音吼道:「前輩,那疏影有多厲害您心裡清楚,墨隱哥的靈力法術你也清楚,我知道您不擔心他的身手,但您可知道,他為了保護自己的徒弟,必是不肯取疏影性命,無論靈法再勝疏影多少分,只要他沒有殺心——便注定失敗!」
無憂子抬了抬眼,「你這一番話,倒不像是一個孩子能說出口的。」
「我才不是孩子——我和墨隱哥一樣,是被人用靈墨畫出來的人形!」
「我知道。」
「花隱去了梅雪之巔。」
「我知道。」
「那你到底救不救?」
「我若是插手,便逆了天機;我若不插手……」無憂子靠著長椅,手指撫了撫肩頭的拂塵,語氣淡了淡,似是在猶豫著。
小雲微微攥緊拳頭。
無憂子眉眼一凜,自長椅上站起身子,迎窗負手而立,遙望北方天邊的雲霞,「小墨,你讓老道好生為難啊……」說罷,他轉身向畫坊外邁步而去,朝雲喚一聲,「走吧。」
雲長長呼出一口氣,連忙跟了上去。
無憂子站在門邊,不做聲地笑了一笑,而後單手一揮拂塵,便帶著小雲一起飛上了雲端。
「快快,花隱在前面,她剛學會飛行術不久,怕會出意外……」
無憂子聽著小雲一聲聲擔憂而焦躁的語氣,不由得輕笑,「不急,我倒是想看看這小丫頭能堅持幾天,究竟能不能飛到梅雪之巔。」
「你——」小雲想反駁,話方啟口卻又生生嚥了回去,心想自己對這無憂子前輩定是奈何不得,也罷,隨他好了。
無憂子是真的不急,他一路慢悠悠地游賞觀光,見花隱不吃不喝不睡當真是咬了牙鐵了心,定要趕去梅雪之巔不可,速度雖慢,卻終是在三日之後得以抵達。
要知道,這對於一個初學飛行術的花隱來說,簡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無憂子本也盤算著待花隱無法堅持之時自己再現身相助,也好看看她如今的靈力極限,可她就真的堅持到了這座陰寒飛雪的陡峭山巔。
當她頂著滿身雪花緩緩落地之時,無憂子覺得自己心中有一小塊兒地方被微微震撼了。
緊接著,她就一邊大聲呼喚著「師父——」,一邊在這山巔之中頂著嚴風暴雪來回奔波尋找著口中之人。
她的身影那般弱小,幾乎要被滿山的風雪淹沒,卻還能清晰地聽到她聲嘶力竭喊出了「師父」二字。
山中縈繞著一重一重的回音,已然蓋過了那呼嘯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