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志的七十大壽安排在了周五。
本來是要在外面飯店辦的,可是老爺子不樂意。老將軍的原話說:「又不是檢閱部隊,擺那麼大的場子干什麼,就是老戰友敘敘舊,在家裡吧。」
能辦這個壽宴已經是老頭子最大的妥協了,李琬自然不會要求更多。更何況顧園夠大,安排一場宴會也沒有問題。
過壽這天顧園的人都起了個大早開始准備,顧淮越跑完步回來的時候院子裡的桌子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他想幫忙,但被張嫂給攔住了。
「我來就行。」張嫂笑著說,「我聽你媽說,今晚有漂亮姑娘來,你可得把握住機會。」
「有我什麼事?」顧淮越笑著在張嫂搬桌子的時候搭了把手。
「怎麼沒有啊?抓住機會找個老婆啊!」張嫂說,「這事可得抓緊。」
顧淮越失笑,連張嫂都開始催了,看來情況已經不容樂觀了。
宴會安排在晚上,下午四點的時候客人陸陸續續地到了。都是老爺子的一些老戰友,坐在一起也沒有多少客套話,聊起舊事俱是開懷一笑,看得出老爺子心情不錯。
比老爺子更高興的是顧老太太,看見有適齡的女孩子陪著客人一起來了就會多看幾眼,態度之急切讓在一旁的顧淮越都有些不自在了。他找了個借口走了出去,還順便從馮湛那裡拿走了一把車鑰匙。
在宴會開始之前,他還得去接一個人。
顧淮越開了一輛獵豹車,慢悠悠地駛入了一片老城區。
路邊的建築有些破舊,路燈也是隔幾個才亮一個,道路很窄,獵豹寬大的車身在這裡有些施展不開。顧淮越把車子開得很慢,從兩旁住宅樓裡透出的暗淡的光將獵豹車燈射出來的光芒映襯得很亮。這亮光也刺痛了站在路的盡頭向他看來的那人的眼,那人不禁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
顧淮越立刻關掉車燈,在路旁停了車,下車快走了幾步,在那人的面前站定。
「你好,嚴老師。」
他要接的人,正是嚴真。
嚴真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眼前的人,昏暗的燈光中,那一身橄欖綠與夜色融為了一體,唯有那肩章上的星星偶爾反射一點光芒。兩槓三星,上校軍銜。
她回神,顯得有些拘謹:「你好。」
顧淮越簡單地打量了一下她,忽然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束腰長裙,及腰的長發簡單地挽了一個髻。盡管沒有太多裝飾品,可看上去依舊簡約大方。嚴真不知他所想,倒是在他的注視下愈發顯得緊張:「我這樣,行嗎?」
顧淮越輕輕一笑:「不錯。」
嚴真隨他上了車,車子慢慢地開出了舊城區,向顧園開去。車子開得四平八穩,可嚴真的心卻七上八下。她瞥了他一眼,不由得想起那天的那個電話。他請她幫一個忙,她不免有些詫異,細問之下才知道他是想邀請她去參加顧老爺子的壽宴——以他朋友的身份。
嚴真自然被他嚇了一跳,一時既不知道答應的理由,又找不到拒絕的借口。
電話那頭,顧淮越聲音很平靜地說:「其實我跟嚴老師有一樣的煩惱,所以才有了這場鴻門宴。」
嚴真沉默半晌:「你是想要我假扮你的……來應付家裡?」到底是臉皮薄,說不出女朋友三個字,嚴真索性跳過。
「不會那麼麻煩,朋友就行。」
顧淮越也是第一次以這種奇特的理由有求於人,話鋒自然不能太過尖銳,要處處留有余地。更何況,他單身這麼多年,母親早就急壞了,從今天下午她的態度他就能看出來。所以就算他身邊只有一個女性朋友,也能讓母親開心開心。
「可以問一下,為什麼要請我幫忙嗎?」
顧淮越也毫不避諱原因:「因為你是最合適的一個。」也是他回來之後,唯一接觸過的適齡女性。
嚴真聞言思考了片刻,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雖然她隱隱約約覺得這有些荒唐,可念及不久前他才幫過自己一次忙,她也只好寬慰自己是還人情了。
顧家的房子坐落在C市最古老的一條街。身為C市人,嚴真從來都只是從這座大院的門前走過,當時所見之景就是兩個哨兵一左一右站著,猶如門神一般。這一次,她進來了。
顧淮越剛進門就看見等在門口的馮湛,那小子正站在原地急得打轉呢,一看見就趕緊迎過來:「我說參謀長,您可回來了。」
顧淮越把車鑰匙塞給他:「我還不急,你急什麼,立正,稍息,向後轉,齊步走。」
馮湛苦著一張皺成包子的臉轉過身向屋裡走去,還沒走幾步,忽然恍然大悟過來,扭過頭來,有點不可置信:「參謀長,這、這是?」
他的手指指著嚴真,嚴真被他弄得腳步一頓。
顧淮越瞥過去一眼,順手給了他一個毛栗子:「繼續執行命令。」
嚴真微微一笑:「這人還挺有趣。」
「他是老爺子身邊的活寶。」
顧淮越帶著嚴真還沒走到大廳,就被眼尖的李琬給看見了。不是她眼神太好,是她著實有些難以相信,她的大兒子竟然帶回來一個女人?
一看到這幅場景她立刻就淡定不了了,放下茶杯就走了出去,眼角掛著一絲訝異:「淮越,這是?」
顧淮越輕描淡寫地解釋:「這是我的朋友,嚴真。」
嚴真倒是有些局促,雙手無意識地揪住裙縫,聽著顧淮越的介紹,微彎唇角,說:「您好,伯母。」
李琬上下端詳一番,還未開口說話,一個脆生生的童音就從客廳傳了過來:「嚴老師?」
回頭,是嘴巴張成○形的顧珈銘小朋友,手裡拿著組裝了一半的玩具眨巴眨巴眼睛站在那裡。愣了一會兒,扔下玩具,跑過來抓住顧淮越的褲腿,問:「我們嚴老師來家訪的?」問完又低頭嘀咕:「我這陣子表現可好啦。」
三個大人相視一笑。讓小家伙這麼一攪和,李琬算是明白了嚴真的另一層身份,原來是珈銘的老師。工作雖然普通了點,但是長相漂亮,看在眼裡舒服,第一印象還算可以。
李琬笑:「我們珈銘是個搗蛋鬼,平時定是給老師添了不少麻煩。」
嚴真搖搖頭:「沒有,我很喜歡他。」
兩個大人都是淺笑一下,小朋友倒先不樂意了:「奶奶,我可是您的親孫子。」
顧淮越揉了揉兒子的腦袋,看向母親:「媽,您先帶嚴真去客廳休息一會兒吧,我去二樓看看老爺子准備好沒。」
「哎,行。」李琬大方地把嚴真拉到身邊,帶著她向沙發走去。
嚴真有些受寵若驚,下意識地轉頭去看顧淮越,他只是微微一笑,向她點了點頭。
嚴真剛坐下,一杯熱茶就放在了她的面前,她忙低聲說謝謝,捧起來輕輕啜了一口,有淡淡的香氣。
李琬站在她面前,凝視了她一會兒,心情有些復雜。兒子很少帶女人來家裡,這點她是知道的,如今帶了一位,且不說是不是存了敷衍她的心思,總歸是讓她見著人了。能見著人她已經很意外了,其他的慢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