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邏小隊聽說還有一人在秦宗宅裡,他們進去搜索。三位巡邏員打開老宅電燈開關,內院只有正廳一盞燈能亮,還不時閃爍。秦旭堯站在外頭,頭頂一輪彎月,看著側門長通道幽暗的燈光,他深吸口氣,握住拳頭,一鼓作氣奔進老宅。跟巡邏小隊匯合。秦旭堯明明怕得要死,還是硬著頭皮進去,畢竟何清是因為他而在宅子裡失蹤,他有責任。
巡邏員們在秦旭堯帶領下尋找何清,他們從一樓搜索到二樓,在幽黃悠閒的燈光下搜索,沒有何清身影,喊何清名字,也沒有回應。
秦旭堯撥打何清手機,無人接聽,詭異的是何清手機的鈴聲就在樓梯處響起,夜晚空蕩的大宅裡,鈴聲分外的響亮。
眾人根據鈴聲的位置,在樓梯下撿到何清的手機,這證實了何清確實沒有離開秦宗樓,他就在這棟老宅裡,卻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何清!」
「何清!」
巡邏員和秦旭堯呼叫何清的聲音,彼此起伏。
無聲無息,喊聲如石沉大海。
巡邏員和秦旭堯將秦宗樓的每一間房都搜索過,並沒有何清影子。等眾人在院門外聚集——巡邏員打開了秦宗樓厚實的大門,一陣寒風往秦宗樓裡猛灌,眾人冷得直哆嗦。
「會不會人回去了?」
巡邏員將手電筒照向院子,掃視一番。
「不可能,小清不會自己一個人走,肯定還在宅子裡!」
秦旭堯說有鬼的話,讓巡邏員們半信半疑,因為他們進去宅裡,並沒有遇到鬼魂,至於有人在秦宗樓裡失蹤,巡邏員們也挺懷疑。
秦宗樓雖然大,可是他們已經搜索過每一處地方。
「他在裡邊……」
秦旭堯蹲在地上,捏著何清手機。
「井,井你們搜找過嗎?」
秦旭堯像是想起什麼,轉身奔向內院,天井下的內院,頭頂星光。花架後的水井,井口敞開,一旁放著一塊厚重的青石板,這是曾經蓋住井口幾十年的井蓋。在秦旭堯記憶裡,這塊蓋住井口的石板上,甚至還擺放花盆,就像一個花架子一樣不起眼,不知道的人,根本不清楚這裡還有一口井。
秦旭堯拿過巡邏員一把手電筒,硬著頭皮往井裡照,他閉著眼睛,給自己打氣,還沒等他張開眼睛,就聽到巡邏員激動地大叫:「裡邊有個人!」
秦旭堯睜開眼睛,瞪圓雙眼往井裡看,果然井地隱隱約約躺著一個人,看衣服是何清。
何清怎麼會在井裡邊?這口井居然是口枯井,幸好是枯井!
巡邏員沒有工具,只得派人回去取,秦旭堯趴在井口拚命喊何清名字,何清都沒動彈回聲響,秦旭堯想小清很可能摔傷昏迷。他著急撥打父親的電話,慌慌張張跟父親講述他帶室友過來看宅,而自己見鬼,室友在井底昏迷不醒的事。
老秦顧不上訓秦旭堯魯莽,慌張說他立即過來。秦旭堯掛掉電話,
秦家雖然搬離了陽西里,但還住在J市,很快老秦趕來,還帶著兩位後生,都是秦家親戚。
接著去保安室拿工具的巡邏員回來。
井口不大,背一個人上來有難度,只能是放一個人下去,然後用網和繩索捆住何清,再將何清拉上來。
秦旭堯自告奮勇,覺得他有這個義務。
下去夜晚漆黑的深井,絕對是種考驗,何況先前秦旭堯還被鬼魂嚇著。
「我下去,小子靠邊站。」
老秦身材結實,剪著寸板頭,看起來是個威嚴的人。
秦旭堯爭不過老爹,只得由老秦下井。老秦沉著冷靜,拴著繩索,緩緩降到井底,他不看不聞,只專注在何清身上。他仔細將何清綁好,吊在網裡,由井上的人們拽上去。等何清安全被帶離井口,解開放在地上,老秦這才緊隨繩索上去。
用的是三角架吊起何清和老秦,吊何清時,很輕鬆,可是等吊老秦時,拽繩索的人明顯感到吃力。四個壯漢拉不動一個老秦。
只有在井中的老秦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的一隻腳,被從井壁上探出的一隻手緊緊拽住,這是一隻腐爛得見骨頭的手。老秦隱忍不發,用另一隻腳使勁踢著那隻手,終於擺脫,老秦大聲喊:「快,拉上去!」
眾人一股作氣,將老秦拽出井。
從幽閉而恐怖的空間裡出來,老秦臉色蒼白,冷汗直流。不過他沒有跟在場的人,講他在井下的遭遇。
何清被救上來,秦旭堯檢查何清傷勢,發現他手臉有蹭傷,人昏迷不醒。
「要將他送去醫院。」
秦旭堯背起何清,老秦開著車,載上何清去醫院。
父子倆,老秦開車,秦旭堯看護何清。老秦透過後視鏡,看到兒子愧疚難過的模樣,他沒有訓斥兒子,只是平靜問他:「旭堯,是你將井上的石板搬開嗎?」
「不是,我和何清去的時候,石板蓋就被人搬開了。」
秦旭堯不會背這個鍋,他不會胡亂去動老宅的東西,自小就被大人叮囑過。
「那應該是顏老闆。」
老秦幽幽說著,他有了新的懷疑對象。現在回想,顏老闆過來看宅子的時候,曾問過這口井還能用嗎。
「老爸,井裡有什麼?為什麼要把它蓋起來。」
秦旭堯也是胡亂猜想,何清怎麼會掉到井裡去,他遇到的鬼魂又是什麼東西。
「很多年了,你爸我小的時候,這口井就蓋著,誰知道裡邊關著什麼東西。」
老秦回想在井底的遭遇,握住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抖動。
秦旭堯一家,搬離秦宗樓很早,在三四十年前就已經離開。老秦在秦宗樓渡過少年時期,他按說應該知道點什麼,至少比秦旭堯知道更多。
「你打過電話給他家人嗎?」
父子一陣沉默後,老秦詢問兒子。
「我這就打,我真糊塗……」
秦旭堯又是一陣自責,他要怎麼跟小清的家人說。小清人本來好好的在學校讀書,都是因為他的關係,現在昏迷不醒,還不知道哪裡給摔著了,要不要緊。
秦旭堯拿出何清的手機,查看通話列表,排第一位的叫師成,就是何清的男朋友。秦旭堯深呼吸,平緩情緒,用儘量平靜的話語,告訴柯師成小清的情況。
在通話裡,柯師成的話語沉著冷靜,詢問一些要點。秦旭堯誠懇道歉,是他害何清遇險,要是不帶何清到秦宗樓來,何清此時還平平安安。
柯師成沒有責備秦旭堯,讓秦旭堯時時和他聯繫,並且他就趕過來。
柯師成掛掉電話,秦旭堯整個人神情恍惚,他執住何清的手,呢喃:「小清,你一定會沒事……」
何清被送到鎮上的一間醫院,他在醫院裡醒過一次,很快又陷入昏迷。經過檢查,發現何清身上的傷都是擦蹭的小傷,但是陷入昏迷,可能是腦震盪引起。體表只有輕微擦傷,大概是冬天穿得多,他掉落井裡,厚實的衣服做了緩衝。
柯師成趕來醫院,已經是深夜,何清在沉睡,病房裡有秦旭堯在看護。
秦旭堯看到柯師成走進來,他立即起身,自覺讓開。柯師成只朝他點了下頭,注意力全放在何清身上,他坐在床前,執住何清的手,凝視著何清。
看到柯師成整理何清額前凌亂的發絲,神情專注,動作溫柔,秦旭堯內心自責更加一倍。
「對不起。」
秦旭堯知道兩人的關係,而且顯然柯師成很在乎何清,他們相愛著。
「尋常的鬼怪,傷不了何清。」
小清對鬼怪有豐富的躲避經驗,而且他帶著挎包,有小黃保護他。到底是遭遇了什麼?使得小清墜落枯井受傷。而且,風獅爺耗盡靈力,也陷入了沉睡狀態。
「柯先生,我家宅子裡有隻鬼。」
秦旭堯以這句話開頭,並講述了他跟何清講過的一個家族故事。
民國初,秦宗樓修建,有六戶人家搬進去住。
這些家庭,青壯大多去南洋謀生,只有烏坡一家,有壯年男子留鄉。
嬌燕的丈夫在呂宋島經商,將嬌燕留在國內。嬌燕年輕貌美,有一對年幼的子女,還有一位臥病的婆婆。
秦宗樓門戶嚴實,並且樓裡住滿人,按說不會被匪徒闖入洗劫。但是在秋日的一個深夜,一夥匪徒闖入了秦宗樓,挨家挨戶洗劫。
洗劫當夜具體發生了什麼,是否有人受傷有人受辱?漫長時光過去,後輩們說不清楚。
只知道經過一夜的提心吊膽,在收刮大量錢財後,匪徒們揚長而去。
秦宗樓的人們開始相互抱怨,相互猜疑。因為以秦宗樓門戶的嚴實,如果沒有內應,匪徒根本進不來。所以到底是誰勾結外面的匪徒,給匪徒開門,讓他們前來洗劫秦宗樓呢?
據說當夜損失財物最少的是嬌燕,而後又有傳言匪首正是嬌燕的同鄉。
於是有關於嬌燕不守婦道,在未出嫁前就和匪首有私情,出嫁後還勾結匪首,洗劫夫家。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嬌燕出門被人指責和羞辱,污名遠播。在宅裡,又遭裡邊住戶們的議論和懷疑,嬌燕百口莫辯,度日如年。
污衊嬌燕和匪首是舊歡,並且在外頭到處傳謠的人,正是烏坡父子。烏坡家父子倆都是游手好閒的人,建築秦宗樓時,他家一分未出。讓他們住到秦宗樓裡來住,是出於對近親的關照。
在孤立無援,鬱憤之下,嬌燕病重,可能要不行了,嬌燕的丈夫被喊回國。
根據傳說,嬌燕要求她死後,讓丈夫在她棺木裡放枝桃花和一把劍,她做鬼也要找烏坡父子索命。
悲憤的丈夫,於是聽從了妻子的遺願,將一枝桃花和一把劍放在妻子棺木裡,陪同妻子下葬。
嬌燕的母親是鄉下的女巫,所以嬌燕也懂些巫術。
後來,嬌燕的鬼魂出現在秦宗樓,執著桃花和劍出現在烏坡父子跟前,將這對父子嚇得抱頭鼠竄。最終這對作惡的父子,都因為嬌燕的詛咒,死於非命。
根據後人的說法,匪徒洗劫秦宗樓那夜,正是烏坡父子偷偷打開側門,做為內應,並且分了贓。
「如果你的故事可信,傷害何清的鬼,不會是她。」
柯師成聽完秦旭堯的講述,否決了作祟的鬼是嬌燕。柯師成知道,嬌燕使用的巫術,目的是追殺仇人,而且她已經如願,不會成為惡靈。襲擊何清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