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阿南望著成蕓,「你想吃土豆?」他微微仰頭,好像在腦中搜索著苗寨裡哪家烤土豆比較好。
成蕓本是玩笑話,沒想到他會當真,又說:「別想了,邊走邊看吧。」
兩人走在寨子裡,這座苗寨已經是當地最有名的旅遊景區了,開發得很深,不過維護的也不差,道路上鋪著石板,兩邊是各式各樣的商店。其中以賣銀器的居多,門口都掛著巨大的銀器頭飾,還有些手工藝品和食品店。
成蕓看了一路,對阿南說:「苗王是誰?」
「嗯?」阿南認真低頭走路,沒注意,轉頭看了成蕓一眼,「什麼?」
成蕓放慢腳步,指著兩邊,說:「你看,‘苗王銀飾’、‘苗王酥糖’、‘苗王小吃店’……」
「哦。」阿南重新低下頭,「我不知道,應該沒這個人。」
「那都叫這個。」
「叫著好聽。」
「哦。」成蕓半開玩笑地說:「我還以為這苗王是你們的寨主呢,勢力這麼大。」
轉了個彎,剛好碰見一條小吃街。只是現在遊客少,街上顯得有點冷清。街兩邊是苗族人擺得攤位,成蕓大致掃了一眼,糍粑、糯米飯、炒粉、烤黑豬肉……樣式不算多,但是看起來小巧精緻,搭配著周圍的山山水水,格外引人食慾。
成蕓剛好餓著,對阿南說:「吃這個吧。」
阿南沒意見,「行。」
街頭兩側分別是糯米飯和炒河粉,兩邊攤主都是苗族中年婦女,成蕓左看看右看看,最後來到糯米飯一邊。
糯米飯悶在一個大鍋裡,在十二月份的天氣裡冒著熱氣。小攤車上還有幾個大碗,裡面放著各式各樣的鹹菜。成蕓要了一份糯米飯,問攤主多少錢,攤主說五塊,成蕓轉頭看阿南。
阿南還低著頭,雙手插在外套裡面,不知道在深思還是發呆。成蕓用腳磕了他一下,「喂。」
阿南迴神,「怎麼了?」
成蕓微微一擺頭,「付錢。」
阿南困惑,「什麼?」
成蕓接過攤主遞過來的方便筷子,拆開,先吃了一口,又說:「五塊錢。」
阿南困惑的時候嘴巴微微張著,成蕓邊吃邊欣賞。
不知道阿南是真的覺得應該請她吃點東西,還是被她這種自然而然的態度感染了,愣了一下後,就從褲兜裡掏出錢來。
給完錢之後,阿南對成蕓說:「你先吃東西,我去做事了。」
成蕓手裡端著糯米飯,說:「去吧。」
阿南點頭,往外面走,走了幾步又停下,轉頭對成蕓說:「我把電話給你,你要是用車就給我打電話。」
「可以。」成蕓把手機拿出來,「自己輸。」
阿南走後,成蕓坐在一家烤黑豬肉串的帳篷裡,一邊吃東西,一邊翻開手機通訊錄。
z開頭,周東南,位於成蕓通訊錄最後一位。
名字看起來方方正正。
成蕓閒著發呆,心想,恐怕是因為阿南本人的原因,讓她瞧這幾個字都覺得乾巴巴,沒靈氣。
吃完糯米飯,張導的電話來了。
「成姐!」張導風風火火,「我們到了,你在哪呢?住進賓館沒有?吃飯了嗎?」
成蕓把電話拿開了一點,「吃完了,還沒去賓館。」她聽著張導在手機裡不停地喘著粗氣,忍不住說:「小張,你慢點走,不用急。」
「那你在哪呢?我現在去找你。」
成蕓左右看看,說:「我也不知道,這有一條小吃街。」
「哦哦,那我知道了,我馬上到!」
張導說馬上到,還真的就是馬上到,成蕓放下手機沒過半分鐘,就看見小路盡頭衝過來一個人。成蕓站起來,張導跑到她身邊。
「成、成姐!」
成蕓說:「都告訴你別著急,怎麼還跑成這樣。」
「沒事沒事。」她歪了歪頭,看見旁邊小桌板上放著的空盒,說,「你吃過飯了?」
「嗯。」
「那現在是想先逛逛還是我帶你去住宿的地方歇一會。」
「去住宿的地方吧。」
張導帶著成蕓往裡面走,整個苗寨依山而建,房屋大多都是兩層的木質結構,鋪在山上。張導安排的客棧在高處,成蕓穿著一雙高跟靴子,爬坡的時候難免有些累。張導見了,說:「上去的時候有點麻煩,不過在山上看下面非常漂亮,我們安排的房子能看到苗寨全景的。」
成蕓說:「不要緊,你帶路就好。」
客棧很空,似乎只有成蕓這一位客人,張導很快拿到房間鑰匙,領著成蕓來到一間房間。
房間是標準間,兩張床。
「成姐,這邊客棧都是雙人間,不過屋裡大,你住一個人也方便。」
成蕓問:「那你住哪?」
「我住下面,我們旅行社有專門安排的住處。」
成蕓也沒有什麼行李,人到了就算完了。張導看她稍稍有點疲憊,讓她休息一會,兩人定好下午三點半再出門。
張導走後,成蕓在屋裡走了走。
屋子很舊,但是打理得很乾淨。成蕓走到洗手間門口,腳下一軟,差點沒摔倒。低頭一看,門口鋪著一塊小地毯,成蕓拿腳掀開,下面是爛了的地板,中間漏了一個洞,看起來是因為常年潮濕腐化了。
「……」成蕓把毯子踢到一邊,跨過漏洞,走進洗手間洗了把臉。
空調把屋裡溫度提了起來,成蕓脫掉外衣,推開了陽台的小門。
張導說的不錯,這間屋子能看到苗寨全景。山坡上全都是木屋,看樣式和新舊程度,大部分都是後建的,不過建得用心,雖然不是原滋原味,但是也保留了大部分的民族特色。
陽台也是木製的,成蕓雙手拄在圍欄上,眺望遠方。
景區開發到這個程度感覺剛剛好。
成蕓不是那種喜歡原始風景,甘願冒著天寒酷暑做背包客的文藝青年,看她出門到現在,還穿著一雙高跟靴就能看出來了。
比起那種喜歡從極致美景中尋找生命真諦的方式,成蕓更願意接觸人。
熱情的、虛假的、陽光得讓人想要擁抱的、骯髒得讓人心驚膽寒的……所有所有的人。
成蕓背後吹著屋裡的熱風,面前是清冷的山坡,她點了一根煙,靠在一根木柱上,就當休息了。
她看見天上的雲,輕飄飄的,就像她現在的腦子。
這裡太安逸,太靜,天上的雲看久了,也起了催眠的作用,成蕓漸漸有了困意。
她回到屋子裡,躺到床上。
被子帶著山裡特有的輕微潮濕,剛躺下時摸上去,有點涼涼的,躺了一會後,被子也暖了起來。
她蹬掉靴子,轉了個身,進入夢鄉。
結果一覺睡過了,睜開眼時天已經漸漸暗了。
成蕓看了看時間,五點。她又把手機拿出來,上面有兩個未接電話,一條短信。
都來自張導。
成蕓捂著頭坐起來,給張導回了個電話。
「成姐。」
「……我睡過了,你在哪。」
「我就在你的客棧裡,你休息好了嗎?」
成蕓想抽煙,翻了翻包發現已經抽沒了。
「休息好了,我等下就出去。」
「好的。」
屋裡的空調還頂著30度的熱風不停地吹,成蕓口乾舌燥,拿起風衣也沒穿,直接出了門。
張導就在客棧大廳等著,跟兩個客棧的工作人員聊天,看見成蕓出來,連忙迎過來。
「成姐。」
成蕓嗯了一聲。
張導微微停頓了一下,成蕓瞥過去,她很快說:「是不是白天趕路太累了。」
她問話聲音很小,又有點小心翼翼。
成蕓知道是自己嚇到她了,她衝她笑笑,說:「嗯,有水麼。」
「有有有。」旁邊客棧的店員說,「這裡有。」店員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聽口音是四川的,他拿給成蕓一瓶礦泉水。
歇了一會,成蕓緩過來,決定今晚睡覺不開空調了。
「太陽快落下了。」成蕓跟張導往山坡下走的時候說。
「嗯,成姐你餓麼,要不要先吃飯。」
「不餓。」
走著走著,成蕓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我聽說,這裡晚上好像有表演是麼。」
「對的啊。」張導說,「是有表演,是苗寨的藝術團,全都是寨子裡的人,就在中間的演出中心。」
「隨便看?」
「嗯,有票就行。」
票。
一提起票,成蕓就想起一個人來。
成蕓拿出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沒人接。
「呵。」成蕓本來也是抱著閒著無聊的態度,沒人接也不意外。
張導說:「要不咱們先去看表演,馬上就開始了。」
成蕓說:「表演多久?」
「一個小時不到。」
「也行。」
演出中心外面站著一些遊客,看起來是一個旅行團的,檢票還沒開始,大家都等在外面。成蕓一邊站著,一邊琢磨。
「小張,這寨子裡有沒有用車的地方。」
「寨子裡面?」小張想了想,「寨子裡沒有需要用車的地方啊。」
「哦。」
表演時間一到,遊客路口開放,兩個檢票員站在門兩邊,過一個人在票上蓋一個戳。
表演中心是露天的,中間一個寬闊的空地,後方是一個搭起來的高台,台子最高處兩旁有兩個巨大的牛角,角尖沖天而立。
觀眾座位三麵包裹空地,沒有位置安排,隨便坐。
成蕓找了中間的一個位置坐下,旁邊陸陸續續進來一些遊客,都是一個團來的,擠在一起聊個不停。
天色還沒完全暗下去,觀眾已經進得差不多了。
成蕓疊著腿,拿出手機隨便翻。
又過了幾分鐘,台上傳來鈴鐺的響聲。成蕓抬頭,一個苗族女孩穿著盛裝後後台走出來。
成蕓打了個哈欠,表演開始了。
與此同時,成蕓的手機震了起來。
她低頭看,李雲崇的電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