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藥頭髮有些亂,滿面酡紅,被夏景行一路抱回了房裡。
所幸她身上衣裙還穿的整整齊齊,不然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見人了。
思萱堂的丫環們心裡都鬆了一口氣,小夫妻倆昨兒冷戰了一天,今兒早晨出門還沒和好,這會兒回來甜甜蜜蜜,恨不得粘在一起,心裡都認定了這是夏南天的功勞。
——還是老爺有辦法!
若是再放任這小兩口冷戰下去,丫環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及止晚上,夏景行如願回到了床上去,夏芍藥這才細細的問起他小時候的事情。
初聽到他講起身世,她其實是震驚大於憤怒的。
平心而論,若是自己從小生於這樣的家庭,受到這等待遇,還不知道性情會變成什麼樣兒。
只不過一想到自己被欺瞞了這麼久,那點心疼與震驚都被強壓了下去。
這時候最是能夠試出來夏景行品性的時候。若是他心地不夠寬厚,或者性情實質很暴躁,平日只是裝做溫柔,在袒露身世內心之際,她這樣冷淡的態度足以令他生出不平怨氣來,行動言語之間必會露出來。
然而並沒有,從始至終夏景行都極力的想辦法討好她,求得她的原諒。
夏芍藥愈到後來,見得他百般殷勤的模樣,其實心中氣早消的一乾二淨,又見他敬夏南天如父,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這時候始竊喜自己撿到了寶。二人頭並頭睡著,身子絞股兒扭在一處,肌膚相貼,聽得他講起小時候初次聽到親母自縊之時的感覺:「……祖父在午睡,我自己溜出來玩,大約是五六歲吧,聽得院子裡灑掃的婆子閒話,小聲議論先頭的世子夫人真是聰明,被郡主欺上門來,搶了夫婿,若是真拿了休書回家,行哥兒可怎麼辦呢?這家裡又哪有他的立足之地?!她倒是聰明,一根白綾吊死在了房裡,以世子夫人原配的身份埋在了祖墳裡,行哥兒嫡長子的名份就誰也奪不走了……」
王氏過世的時候,夏景行還很小,她長什麼模樣後來早就記不得了。老侯爺也不讓下面人在他面前提起來。這讓夏景行長到四歲上,每次見到南平郡主,下面丫環婆子都讓他叫母親,他便乖乖叫了,甚至對寧景世都充滿了孩童式的善意。
單論禮法,這並沒有什麼錯,南平郡主到底是繼母。
只那個夏天,他站在門廊拐角處,聽到婆子這番話,猶如兜頭澆下來一盆雪水,從頭頂冷到了腳底,大熱的天打了個哆嗦,跑回去推醒了睡著的老侯爺,將這段話講給他聽。
他當時執拗起來,老侯爺拗不過他,又覺得瞞著也不是長久之法,便將這事兒講給他聽。
南平郡主並非什麼心胸開闊的婦人,老侯爺就怕長孫偏執起來,打從心底裡恨起親父繼母,小孩子又不懂掩藏,萬一哪日他看顧不周,落到了南平郡主手裡,這孩子就怕保不住。
從頭至尾,老鎮北侯就從未對南平郡主的性子抱什麼期望。
夏芍藥緊摟著他,一遍遍撫摸他寬闊的背,就好似撫摸當年那個驚惶失措的小孩。
夏景行摟緊了懷裡的人兒,在她汗津津的額頭親了親,心中一片平和安寧。
偏懷裡的人兒還小聲嘀咕:「說起來我似乎還應該感謝你的繼母呢。」
夏景行:「……」
「若非她這般惡毒,不但將你逐出家門,還要派人截殺,我哪有機會遇上你?」自然也無二人相遇成親的機緣了。
夏景行不禁笑出聲來,「似乎……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陰霾的背後總有陽光,這算是命運給了他一棒子之後賞的甜棗嗎?
他低頭去親懷裡的人,只覺得心裡甜滋滋的。
夏芍藥心裡還帶著好奇,「說起來,你那個調戲繼母房裡的丫環不成,反弄出人命的罪名,到底是怎麼安到你身上的?」
這人連她房裡的丫環俱都不曾正眼瞧過,又怎麼會做出調戲繼母房裡丫環的事情?
夏景行輕笑:「這事兒確實另有其人,南平郡主不是還生了個兒子嘛,這可是他的傑作,只不過出了人命,便栽在了我身上而已。」只南平郡主也不管心裡信不信此事是夏景行所為,但對著寧謙提起來,便將此事輕鬆栽到了夏景行身上。
寧謙對大兒子素來喜歡不起來,每次看到他眉眼帶霜,冷冷看著自己的樣子,倒好似這是個債主子,不是親兒子。訓夏景行幾句吧,才開了口,他倒說:「父親訓兒子的這些話,父親自己可做到了?」
寧謙大怒:「不孝的東西,難道我竟不知道怎麼做,還要來聽你的教訓不成?」這世上歷來只有老子訓兒子的,哪有兒子反口來訓老子的?
夏景行從小跟在老侯爺身邊,瞧著他的神情活脫脫是老侯爺皺眉,厭惡自己兒子的神情,就連口吻也是一樣的。
這一瞬間寧謙總有種兒子被自己過世的老子附體的錯覺,正瞪著眼睛瞧著他,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讓他怎麼喜歡得起來?!
次日醒來,又是另外一番景況。
二人自成親之後向來恩愛,同房之後更見親密,俱都比不上如今的甜蜜。夏芍藥起身梳妝,夏景行便要上前去執筆為她描眉,夏芍藥不肯:「你會畫眉麼?」咬唇:「還是以前替哪個女子畫過眉?」
眉毛立了起來,頗有幾分氣勢的質問。
夏景行連忙否認:「沒有沒有!認識娘子之前,我連小娘子的手都沒牽過,哪有機會替人畫眉?」
「聽起來……似乎很遺憾吶!」
夏景行:「……」小丫頭吃起醋來真不是一般的可愛。
「你那位前夫婚妻……也沒牽過手兒?」不是聽說是老侯爺的至交好友的孫女兒嗎?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夏景行這會兒倒有點後悔昨晚交待的太過徹底,好的壞的通通告訴她了。哪知道她連這個也要計較,真是甜蜜的負擔。
「也就祖父活著的時候見過幾面……」其實四五歲的時候的確拉著小姑娘的小胖手在侯府裡玩過的,只後來老侯爺過世兩家便極少來往,就連逢年過節的節禮南平郡主都不曾送過。
等夏景行出了事兒,那邊便火速提出退親,原也在情理之中的。
他都這般說了,夏芍藥見他還要替自己畫眉,便拿手捂著眉毛,「萬一畫壞了呢?」
「憑為夫畫畫的本事,怎麼可能?」
「你這是拿我的臉當宣紙了?」夏芍藥不情不願挪開了手,還小心叮囑:「你要是畫壞這一次,以後休想我再讓你畫!」
丫環們俱都垂頭擺飯,渾似沒聽到小夫妻倆的話一般,目不斜視擺好了飯,悄悄退了出去。
原本她們都習慣了侍候主子用飯,只這兩日思萱堂的氛圍一時冷來一時裡熱,變化太大,大家還是避著些為妙。
事實證明,夏景行的工筆畫的造詣還是很高的,他從來沒有如今這般深刻的體會到自己當年苦練工筆,準備討聖上歡心的決定有多麼的正確。
雖然並沒有因此而改善他的處境與生活,但是……在討好老婆這項技能上,擅工筆簡直是太有用處了。閒時替她畫芍藥,晨起替她畫眉,夫妻相視一笑,就連空氣裡似乎也甜的要淌出濃稠的蜜意來。
——討好聖人遠不及討好老婆來得重要!
得出這個結論的夏景行半日臉上都掛著笑意,吃完了早飯還陪媳婦兒去鋪子裡。正是芍藥花的旺季,今年的生意尤其興隆。除了從長安過來的權貴人家,本地買花的官眷富商百姓,還有外地前來訂貨的人家。
夏家花鋪子裡整日都是忙忙碌碌的,對門的何家也是如此。
下午的時候,夏景行的好心情終於被破壞了。
下面伙計來報,來了對兄妹買花,稱要見鋪子裡的少東家。
夏芍藥還當來了大買家,便親自下樓去迎,夏景行緊隨其後。哪知道到得樓下才發現,這對兄妹不是別人,正是寧景蘭與寧景世。
原來那日自夏芍藥離開之後,寧景蘭便氣恨不已,常氏又不曾替她出頭教訓夏芍藥,這使得她越想越氣,對常氏也怨懟不已。
再指望常氏帶她出門是不可能了,便想到了近日在府裡的寧景世。
自姚仙仙進了府,寧景世出門的次數便明顯減少。晉王世子與世子妃對此都樂見其成,頗覺此招效果不錯。
但寧景世自那日在府裡遇見了夏芍藥與何娉婷,心裡便癢癢,就算對著姚仙仙也還時不時的要想上一回,總覺得要嘗嘗旁人老婆的滋味才好。
夏芍藥的身份是瞞不住的,只回頭問了那天引路的婆子,便知道了她做的營生,以及芍藥花鋪子的地址。
恰這時,寧景蘭尋上門來,提出想要讓寧景世帶她出門去買花。
寧景世正有此意,兄妹倆一拍即合。待得寧景世轉頭去向常氏提出,要帶了親妹子出去逛逛,常氏也不好阻攔太過。
長成的長年郎,又向來恣意慣了的,她若攔的太過,回頭報到南平郡主那裡,倒讓南平郡主覺得她這做舅母的管的太寬,連寧景蘭由兄長做陪出趟門都阻三阻四,埋怨起來就不好了。
常氏吩咐下面人套了車,又派了身邊的婆子跟著,還有王府的護衛,萬一有什麼事兒,只回來報給她知道就好。
兄妹倆這才出了門,直朝著夏家花鋪子裡過來了。
「夏少東——」
寧景世見到夏芍藥,整張臉都亮了起來,拿出自己最斯文的派頭來搭話,哪知道才開口,身邊的寧景蘭便揮手將店裡雕花漆木架子上擺著的一盆金帶圍給推了下來,花盆頓時四分五裂,花根泥土以及正盛放的花朵皆委頓在地。
「真是對不住,失手了。」
寧景蘭仰著張囂張得意的臉,去瞧夏芍藥的臉色。
夏芍藥卻跟見了鬼似的,猛然回頭去瞧跟隨在自己身後的夏景行,還去推他:「你快上樓去。」被寧家兄妹瞧見了,晉王可不得找上門來?
夏景行整張臉還隱藏在二樓與一樓樓梯間的陰影裡,下面的人只瞧見了他的半邊身子,卻未曾瞧見他的臉。
「寧景蘭你做什麼?」寧景世瞪了妹妹一眼,他是跑來搭訕的,正極力想要在夏芍藥面前刷好感度,哪知道自家妹子不爭氣,一上來就拆了他的台。
寧景蘭回頭又將左手邊花架子上擺著的一盆紫樓台給推到了地上,花盆落地又砸的粉碎。這下子店裡從掌櫃到伙計,連同前來看花的買家們都停止了正在商談的生意,瞧著寧景蘭不做聲。
「捨妹……捨妹腦子有些毛病,夏少東別生氣,這花值多少我一定賠!」寧景世此刻眼裡只有美人,平日又是張口就來的性子,生怕得罪了美人兒,編排起寧景蘭來真是極為順口。
鋪子裡還有不少的買家,都是愛花惜花之人,原本對寧景蘭推倒花盆的行為十分不齒,一看就是上門來尋釁滋事的,待聽得寧景世之語,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個傻子啊?!
誰還跟傻子計較?!
反正夏家一樣是賺錢,這傻子的哥哥穿金戴玉,頭上的翠玉冠子瞧著成色便極好,腰上的玉佩也不是凡品,兩盆花還是賠得起的,只可惜了這兩盆花了。
寧景蘭聽得自家哥哥此話即出,鋪子裡人人側目,頓時一張俏臉漲的通紅,「寧景世——」連名帶姓喊了出來。
其實出門之前,兄妹倆只就此次的目的地達成了一致,但於此次出行的動機卻從未交流。做兄長的想著討好夏芍藥,既然她家是賣花的,帶著妹妹來買花,既照顧了夏芍藥的生意,又有了與美人兒結交的名頭,豈不兩全其美。
但寧景蘭的想法卻全然不同。
她就是來尋仇的!
這才導致了兄妹倆當著夏芍藥的面兒差點吵起來。
寧景世還想著遮掩一二,好歹別打破了美人兒對他的幻想,而寧景蘭卻恨的咬牙切齒:這夏家少東……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勾搭上了她哥哥?!
真是無恥之尤!
寧景蘭的腦補能力還是很強的。
兄妹倆心思南轅北轍,全然不在一處。這就使得寧景世編排妹妹,做妹妹的對兄長側目:好哇你這風流的毛病真是沒得改了?!為了討好這賣花女,連親妹妹都要編排!
兄妹二人之間劍拔弩張,眼瞧著要吵起來,旁邊圍觀的買家聽得「寧景世」三個字,有那消息靈通的已經猜出來了這兄妹二人的身份,暗道可惜:原來晉王爺的外孫女兒竟然是個傻的!
沒瞧出來啊。
寧景世美人還沒搭上話,倒差點跟親妹子吵起來。兄妹二人正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服誰,隱在樓梯間的夏景行不但沒有退去,反牽住了夏芍藥的手,緩緩從樓樓轉角的陰影裡走了出來。
「你們兩個,這是在做什麼?」
夏芍藥心裡急的沒法,小聲埋怨:「你還嫌不夠亂啊?這些人我來打發就成,左不過是不相干的人,你出來幹嘛?」
「反正早晚都要知道的,總有機會碰面,何必躲躲藏藏?」
寧景蘭跟見了鬼似的尖叫一聲,直往寧景世身後躲去,「他他他……他不是死了嗎?」
南平郡主派人截殺夏景行之事,外面人不知道,家裡只瞞著寧謙,就連寧景世也不知道,只寧景蘭常日在後宅,與母親關系又親密,便從南平郡主貼身的丫環婆子嘴裡露出點口風來,竟知道了。
她先時知道了,到底還是小女孩兒,自小養的跋扈,可也沒起過讓這嫡長兄去死的念頭,沒想到自個親娘真個做下了這等事體,倒嚇的她做過好幾日噩夢,過了半年之久,後來才漸次忘掉了這回事。
沒想到此次能在夏家花鋪子裡瞧見他,可不嚇的失聲叫出來?
比起寧景蘭的驚嚇,寧景世可就是心虛了。
當日他強了南平郡主房裡的丫環紅玉,沒想到那丫環倒是個性烈的,被他得著了身子,便一頭撞死在了他面前。
這使得寧景世好不掃興。
他在鎮北侯府向來為所欲為慣了,只先時在老侯爺面前還收斂些,及止成了人,通曉人事,寧謙在男女之情上向來不拘管兒子,有時候父子倆在外面游玩碰上了,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寧謙倒覺得男兒生來不風流,豈不糟蹋了這副七尺之軀?
因此,比之沉悶古板,反口訓起他來神似他親爹的夏景行來,寧謙反倒覺得次子更合自己心意。
只寧景世沒想到因著紅玉的事情,他親娘借機生事,將此事強栽到了兄長的身上,將他逐出了家門。
這就讓他再次見到兄長,有些不好意思了。
寧謙大怒的原因便是長子平日瞧著規矩古板,不沾男女□□,哪知道一肚子男盜女娼,竟然□□了繼母房裡的丫環。
男女之情本是你情我願之事,兩情繾綣也算得風流佳話,若是他自己院裡的丫環,就算真弄出人命來,也可遮掩一二。可將這主意打到了繼母房裡的丫環身上,逼死了人,便是居心不良!
焉知他不是對親父繼母心懷怨念,存心報復,這才有此一事?
細究起來,不禁毛骨悚然,前有王氏自縊而死,後有繼承侯府家業一事,更要懷疑他一副平靜的面孔下面藏著什麼惡念了。若是整個鎮北侯府將來落到了他手裡,萬一他報復起來,該如何是好?
寧謙對這兒子起先只是不喜,後來又成了厭惡,至最後被南平郡主在耳邊吹風,哭哭啼啼訴說自己受到的驚嚇:「……紅玉平日對他也很恭敬,他怎麼下得去手啊?如果他開口跟我要,我做母親的給他一個房裡人,也不算什麼。可這將人□□在我屋裡,難道說出去就好聽了?那丫頭一頭撞到柱子裡,我這會兒眼前還是她腦漿子都撞出來的樣子,晚上都睡不安穩……」
經過了這麼多年的糾纏,非常時刻南平郡主也不得不開始學著示弱,用眼淚來達成目的。
——寧謙對長子現在就是徹徹底底的心寒恐懼了。
誰知道這孽障對家裡人還存著什麼惡念呢!
他做了愧對兒子的事情,卻又打死不想承認,當初的王氏就是他與南平郡主聯手逼死。原本這一份應有的愧疚之情也早轉做了惱恨:王氏這個沒眼色的,就算是死也應該拿到了休書回娘家去死,自縊在鎮北侯府,令得整個鎮北侯府蒙羞,這就是她的不是了!
她這是死也不肯放過鎮北侯府啊!
寧謙這般作想,原就不奇怪,他行事只憑個人喜惡,也只為自己考慮,從自身利益出發,卻全然不從王氏的角度著想,她也只是一個被逼走投無路,不得不拿自己的生命來捍衛幼子名份的可憐女人。
寧謙是越想越可怕,越想越覺得不能縱容夏景行,又想到他那往候府抹黑的生母,再由得南平郡主在外放風,將他的劣跡昭告天下,心中早就有了取捨,索性將他一逐了之,任他在外自生自滅。
原本最親近的父子關系,以最開始的漠視,到後來的厭惡戒備,最後的惡意揣測而告終,終於漸行漸遠,再無挽回的可能。
此刻寧景蘭與寧景世事隔近一年,再見到長兄,做弟弟的早就心虛恐惶,做妹妹的也是嚇的面如土色,只當自己大白天見鬼了,被夏景行一喝,頓時惶惶相顧,問都沒再敢問,從速退了出去。
退出來之後,驚魂未定的寧景蘭還問兄長:「我方才……方才似乎瞧見他牽著夏家少東的手……」
——夏家少東到底是什麼邪物啊
寧景世回想起來,似乎還真有這樣一幕,頓時滿腹不是滋味,前後一聯系,遂得出了個令自己瞠目結舌的結論:「不會……不會夏家少東嫁的就是他吧?」
這也……太令人難以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