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一事,讓夏景行驚魂未定,將夏芍藥接回家之後,就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倒好似一眨眼她就會被別人綁走。
夏芍藥已經見過了晉王,反倒心中有了底。
晉王所求,不過就是鎮北侯府的爵位,他的女兒與外孫的利益不被夏景行分割。這並非難以辦到的事情。
當晚,夏景行緊摟著她睡,夫妻二人俱都失眠,從夏芍藥被綁架這事上嗅到了危機感。
「娘子,燕王殿下在洛陽城。」
夏芍藥想一想才明白,燕王就是當初夏景行陪讀的那位皇子。
本朝藩王大部分是終老封地,但似晉王這般得了未來帝王歡心的長留京師也未必不可。
她翻個身,直接趴在夏景行胸膛之上,雙目大亮:「夫君的意思是,燕王大有可為?」
燕王是從小養在中宮的,在一眾皇子裡面,與太子的關系算是最親近的了。皇后從小就拿燕王當太子的左膀右臂在培養的。以今上的年紀,若是太子繼位,燕王能如晉王一般,到時候一朝天子一朝臣,未來如何,猶未可知。
夏景行摸摸她順滑的發絲:「燕王駐守燕雲十六州,他的意思是遼國這幾年一直在囤兵苦練,恐怕有南侵的打算,到時候軍中正是用人之際,為夫想去搏個爵位回來。」到時候足可與鎮北侯府相抗衡,背後又有燕王做靠山,晉王也總有老去的一天。
夏芍藥聽聞他有從軍之意,蹭的便坐了起來,「這個……你讓我想想啊。」
好男兒志在四方,可是她可從來沒想過讓夏景行去搏功名。只是對上晉王的強權,她才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想象一下夏景行從小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中長大,內心也許從來都想著有一天能夠強大起來,將這些曾經踩過他的人都踩在腳下。
她心裡不覺間就軟了下來,復又趴了下來,軟軟偎依在他懷裡,「戰場上刀槍無眼呢。」
夏景行輕撫著她的背,隔著中衣感受到她腰背處順滑的線條,便拿唇在她額頭狠狠蹭了兩下,這才道:「科舉的路子是別想了,就算是我肚裡也有些墨水,做得文章,可一級級往上考,晉王太容易在中間動手腳了。他若是使了手腕,我十多年都未入能考中,就算考中做個七品官,猴年馬月才能爬上去?有的是法子阻止我出頭。」
兩個人都知道本朝贅婿是不能參加科考的,可他還是在夏芍藥耳邊念叨這個,是想告訴她,從一開始他就想明白的,絕了這條路。
「只有用軍功拼殺上去,上面又有燕王,晉王是再無辦法阻攔我出頭!」說來說去,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夏芍藥將整個腦袋都埋在他懷裡,「可是,我捨不得你呀!」
說了這句,她半日不再動,夏景行亦將她緊摟在懷裡,一句話不曾講出口:我也……捨不得你!
他從小在鎮北侯府見著南平郡主的冷眼長大,這麼些年一直被人壓在頭頂,總感覺氣都喘不上來一般。也只有進了夏家門之後,才感受到了家人之間的關系。更別提夫妻相處一年,這當中由淡到濃的情義。
「改日我再同殿下商量商量,暫時開未開戰,我也未必現在就要去幽州。」
***
燕王倒是很想直接將夏景行打包帶走,只夏景行捨不得嬌妻,他便開口取笑:「倒好似誰沒娶過媳婦兒一般,單只有你有媳婦兒?!」
他先從幽州趕過來迎駕,燕王妃帶著三歲的幼子後面慢慢出發,這兩日也快到洛陽了。
燕王妃娘家父親這次也在隨駕之列,她心中掛念老父,燕王又想讓兒子在今上面前刷個臉熟,小世子是在幽州出生,還未見過皇祖父呢。夫妻二人這才分開行走。
夏景行摸摸鼻子:「我跟殿下一樣麼?殿下是娶,我可是入贅,不聽媳婦話,不但沒飯吃,萬一被她趕出家門可不要流落街頭了?」
燕王絕倒:「你家媳婦聽說也是個講道理的,怎的到了你嘴裡便成了胡攪蠻纏的了。如今外間可都在傳,大堂姐的閨女是個傻的,進了你家店裡就砸花,你媳婦可什麼也沒說。還是寧景世那小子說的,可不就從你家店裡傳出來的?」
這事兒鬧的沸沸揚揚,最後還傳到了燕王耳朵裡,可見傳播之廣。
原本長安伴駕的這些人們都知道寧景蘭,只動過結親心思的人也早早絕了這念頭,實在是怕娶回個如南平郡主一般的媳婦兒。在洛陽聽到傳言,那些人家不由都慶幸:虧得沒去提親,不然娶回家個跋扈的媳婦兒尚能哄著供著,可若是娶回來個傻子,可是會影響下一代智商的。
伴隨著寧景蘭是個傻子的傳言,作為故事的第一配角,夏芍藥的名氣也傳了開來,這位夏家當家人的寬宏大量也流傳甚廣,甚至還影響了夏家的生意,最近更紅火了。
去年分株今年打苞的芍藥花都快賣光了,今年入帳比之去年可是翻了一倍有余。
長安來的權貴們也喜歡聽故事,特別是夏芍藥的能幹以及孝順。
「若是這些人知道夏家少東招贅的是你,恐怕都要炸了鍋!你不考慮趕快去幽州躲一躲風頭?」
夏景行也很為難,他急於建功立業,只夏芍藥一句捨不得,倒讓他心頭柔情萬千,現在才知道什麼叫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了。
「不去也行,反正我在洛陽沒什麼心腹,不如你先將我在洛陽的所有生意都接過去打理起來。」
「不是吧——」夏景行哀號:「殿下我跟著你去幽州,咱們明兒就走!」
燕王一臉壞笑給他出主意:「其實你只要出面就好,各鋪子裡的帳務……你家裡不是有個特別能幹的媳婦兒嗎?」
夏景行就好似今天才認識燕王一般,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他,「殿下……殿下是請不起帳房先生了嗎?」居然想用他家的免費勞動力。
「小氣!你家現放著得用的,外面哪裡能找到這般能幹的?你放心,本王也沒想著白白使喚你家媳婦兒,你們夫妻倆經營,每家鋪子裡的收益分一成給你們。」
夏景行還是愁眉苦臉:我家媳婦兒不差錢!
他是捨不得自家老婆辛苦,沒想到回家跟夏芍藥一商量,她立刻就答應了,還當場扯著他就要去找燕王:「這麼好的事兒,怎麼不做?!夫君放心,我雖只會賣花,可於帳務上去是極熟的。燕王府的產業能讓咱們打理,說明燕王信得過咱!」
這就往打倒晉王的道路上邁開了第一步。
夏景行看著幹勁十足的媳婦兒默默的在心裡流下了後悔的淚水:媳婦兒你是不知道燕王有多黑啊!
他做伴讀那幾年,沒少給燕王寫功課,也沒少替燕王挨打。
好在燕王也不是全然沒良心,不記得他的苦勞,只是……燕王殿下那個性子,得虧了媳婦兒是個女子,不然恐怕都要被他拉到幽州去做糧草官了。
媳婦兒不知道,可夏景行知道,這事兒只要沾了手就沒有甩開的可能。他是早就決定了等燕雲十六州打起來,他就要去掙軍功的。到時候洛陽城裡這一攤子……可不得全丟給了媳婦一個人操勞?!
對於滿臉天真對燕王殿下並無深刻認識的媳婦兒,夏景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事兒……都怨他!
原還想著,萬事有他,哪用得著媳婦兒為了他而操勞。如今看來……竟然攔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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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得兩日,燕王妃也到了洛陽,燕王便以燕王妃的名義請了夏芍藥前去,由夏景行作陪。
夫妻倆到得燕王府,燕王妃長途跋涉,一臉倦容,燕王小世子路上又不舒服,鬧了肚子,還有些發燒,燕王妃也只見了夏芍藥一面,心不在焉的應付了幾句,便要忙著去照顧小世子了。
反倒是燕王在書房裡見了夏景行夫妻。
燕王生的英武偉岸,膚色略黑,又有幽州的朔風在面上刻出了剛毅的線條,倒似個將軍一般。
他見得夏芍藥弱質纖纖,容色傾絕,目中迅速溢滿了笑意,朝著夏景行擠了下眼睛:小樣兒!還真沒想到討了房俊媳婦兒,這等容色家世,竟然還會瞎貓撞著了死耗子撿了你回來?!
彼時夏景行與路邊的乞丐也沒什麼區別。
夏景行回以燕王一個得意的笑,又低頭拉了夏芍藥的手兒,在燕王面前也毫不避忌,倒鬧了夏芍藥一個大紅臉,甩開了他的手嗔他一眼。
燕王朗聲大笑:「早聞夏家少東孝順能幹,家裡有些爛帳盤不清楚,今兒還要勞動夏少東了。」
「殿下——」夏景行傻了眼,感情還要考試?
夏芍藥卻覺得這法子好。燕王不曾以性別來歧視女子,也不是任人唯親,只以真本事用人,倒讓她刮目相看了。
「夫君且慢,殿下派了你事體做,總要心裡有譜的。」
這事兒名義上是燕王派給夏景行的事情,但實質上夏景行只能做到一半兒,帳面上的事兒除非夏芍藥捏著了他的命門,如上次求原諒一般,才能靜坐下來看會兒帳,真要讓他常年累月的做下來,恐怕會要了他的命一般。
他對算帳真的是毫無興趣。
夏芍藥在書案前坐定,先草草翻了一下,發現十來本帳冊子,各種鋪子的都有,倒也能看懂。
她拉過算盤,一手翻帳本一手撥珠,辟哩叭啦就算了起來。
燕王目瞪口呆看著她算帳的速度,帳面翻的極快,她的手下更快,有時候算完幾頁倒好停下來,拿筆在其中一頁勾一下,或者極快的標注,就又往下開始算了。
「她在家……就是這麼算帳的?」
夏景行這下可得意了,用「殿下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不相信我家媳婦兒特別能幹」的眼神看著燕王殿下,慢慢悠悠道:「這應該是她不太熟的行業,在家裡算起帳來比這個速度可快多了。鋪子裡的掌櫃最怕她核帳,一點點小問題也能被她找出來。不然殿下以為夏家的生意為何交到她手裡也不見敗落的,娘子總要有些看家本領的嘛!」
——媳婦兒真給他長臉!
燕王看著他這得意的眼神,直恨不得揍他一頓。
前兩日他提起讓夏芍藥管帳,夏景行還萬般不願意,這會兒見得夏芍藥的能幹讓他側目,自己倒得意起來了。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賓主盡歡。
燕王訂好了日子,喚了各鋪子裡的掌櫃們來見夏景行夫婦。
這些掌櫃們見到夏景行倒不意外,只見得他身邊還跟著個美貌婦人,年紀又小,還當是他的身邊人,都在心裡猜測:這新來的王府管事倒是不靠譜,不帶小廝帳房,倒好帶著個婦人,可見也是個繡花枕頭。
只是此事乃是燕王的決定,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
夏景行與燕王懷著一樣的心思,倒不想先點破了夏芍藥的身份,只等盤帳的時候,好嚇這些掌櫃們一跳。
自此事之後,夏家算是依附了燕王府。
夏南天半生打拼,也只往官府送禮,鐵打的官衙流水的知府,每到官員升遷任免,夏家免不了要大出血,重新再建立關系網。
夏芍藥卻是被逼無奈,猛不丁被晉王抓走,刺激的她心裡瞬間對晉王升起了恨意。
倒不是為著自己,而是為著夏景行不平:將人家娘親逼死,又逼的兒子走投無路,棄了祖宗姓氏家族產業入贅旁人,替別人家支撐門戶,竟然還不放過,何須如此?!
這是要趕盡殺絕嗎
回來之後,夏芍藥一遍遍在心裡問自己,難道就要任人魚肉不成?!
夏家的女兒,理應一身錚錚傲骨,巾幗也能頂天立地,豈能落到任人宰割欺壓的地步?
她不但要支撐起夏家門戶,還要回護自家夫婿,令得他有一天能夠堂堂正正立於長安城,再不教人輕視!
因此,聽得燕王有意,她也樂於攬了這差事來。
夏景行捨不得她辛苦,可是等回到家,見得她興高采烈的模樣,倒也覺得高興:媳婦兒似乎也很樂意幹這些事兒呢。
——傻丫頭,看到有錢拿就高興!
他哪裡知道這是夏芍藥在為他著想,覺得替燕王府管事正是以後擺脫晉王壓制的第一步。
夫妻倆個將燕王府在洛陽的產業梳理了一遍,商量著先從哪家鋪子開始入手盤帳的時候,隨駕前來洛陽的長安城權貴們都炸了鍋,到處都在傳著鎮北侯府的嫡長子入贅商戶,連姓也改了。
可不就教燕王說中了,夏景行入贅夏家的事情傳播的速度異常的快。
也不知道是哪府的女眷去行宮,將這事兒當做八卦講給了余貴婦聽,這事兒便傳到了聖人的耳朵裡。
他還將晉王召了過去,說了一句:「皇弟,凡事也別太過了。」
晉王還不知道聖人說的是什麼,頗有幾分莫名其妙:「皇兄說什麼?」
聖人這麼多年頭一次對著這弟弟皺起了眉頭:「聽說鎮北侯府的嫡長子入贅商戶了,你也別逼的太狠了,總也要給這小子留條活路的。」
夏景行在聖人面前的印象不錯,當初也記得他學過一陣子工筆畫,倒是頗有長進,後來大約是不上心,便荒廢了,聖人這裡再沒見過他的畫兒。
南平郡主這侄女如何,聖人也心知肚明。逼的有夫之婦自縊而亡,她做人繼室,聖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到底是自己的親侄女兒,又是晉王捧在手心裡的寶貝,也算得王氏沒福氣,他倒不必出口干涉。
可如今涉及到了兩代人,都還在糾纏不休,可不要成了孽緣?
晉王倒沒覺得自己做錯了,「皇兄不說,臣弟也打算不再追究那小子了。他反正也成了商戶贅婿,連姓氏都改了,也無甚可懼之處。」又腆起臉笑道:「反正如今鎮北侯府裡只有阿寧一個兒子了,不如皇兄抬抬手,冊了阿寧做侯府世子,也讓你大侄女兒安安心?」
今上冷哼一聲,瞪他一眼:「你倒只會為自己閨女打算,滿肚子私心,若朕也如你這般行事,事事只顧忌自己骨肉,全然不顧忌禮法人倫,豈不要被御史參一個昏君的名號?」
「那阿寧這世子之位到底是冊還是不冊啊?」
「你下去吧,看到你我就頭疼。也虧得是在洛陽城,不然若是在長安城,御史台豈不要炸了鍋?」今上出行,為著自己的耳根清靜,自然沒帶御史。
當年南平郡主的事兒可沒少讓御史們掀起一場口水戰。
晉王見今上似乎並沒有立刻下詔冊封寧景世為世子的打算,也只得悻悻退下去,給自己閨女寫信了。
***
長安城裡,南平郡主接到晉王的家信,先是看到寧景世目前冊封世子無望,面色便沉了下去,待看得後面,卻又咬牙道:「這賤種居然沒死,竟教他留下命來!」晉王府護衛來復命,只道寧景行已死,沒想到他竟然活了下來。
待看得後來,卻又笑了起來,暗道自己糊塗,讓他活在這世上,看著自己兒子做了世子,將來還要做鎮北侯,說不盡的榮華富貴,而他卻只能永遠做個低賤的商戶,跟著別人祖宗的姓氏,可不比死了的強?
等寧謙回家來,她便將這封信給寧謙看,還念叨:「夫君當初逐了行哥兒出去,我還想著待得他誠心悔改,又做出一番成績來,再接了家來,與阿寧兄弟兩個互相扶持著過下去。哪知道……他竟連祖宗姓氏也改了,還入贅了別家……真是可憐了父親一番苦心培養他。」
寧謙將兒子逐出門去的時候只想著與他斷絕父子關系。他不要這兒子,原是有正當理由的,可沒想到兒子卻做出這種事情,跟了別人家的姓氏,從行動上表明:我跟寧府半點關系也沒有了!
這真是大大的讓他不高興了!
只有他逐出兒子,行使做父親的權利,可沒有兒子做出不認父親的姿態來。
「孽子!這個孽子!」他重重拍著黃花梨的書案,恨不得那個逆子就在他面前,好打斷了他的腿,讓他嘗嘗這難堪的滋味。
——可不就是難堪嘛!
兒子竟然連祖宗姓氏也拋棄了,做父親的如何不難堪?
南平郡主見得寧謙氣成了這般模樣,暗暗高興不已。
她這些年所做的一切總算沒有白費,最終還是將夏景行的前程給徹底的毀了。
*****
夏景行這些日子忙的起早貪黑,哪得空去考慮別人聽到自己的事情時露出的驚訝的神情,或者心中如何做想。
一個人要是忙起來,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時間胡思亂想了。更何況如今他是與夏芍藥共事,鎮日與媳婦兒形影不離,白日黑夜的在一起忙,一抬頭就能瞧見她低垂的側臉,線條柔和婉媚的令人心動,直恨不得放下手中的事情摟著她上榻去折騰個三天三夜。
燕王此人倒是頗有些手腕。他手底下的產業很雜,從皮貨鋪子到胭脂水粉香料寶石鋪子再到賭場酒樓當鋪錢莊,就差著妓院了。
皮貨鋪子裡的東西據說是從燕雲十六州收購而來的。
燕雲十六州民風彪悍,況軍中將士也時不時出門狩獵,所獵皮毛可比山中獵戶零碎的收獲要多的多。
而燕王選擇在洛陽置辦產業,一則洛陽不比長安打眼,那裡他默認是太子的地盤,但凡其余皇子有心在長安坐大,太子也不會允許。
二則洛陽離長安並不算遠,卻極為繁華,消息靈通,兼濟南北,實是個好地方。
旁的鋪子都好說,夏景行還可以帶著夏芍藥,只賭場魚龍混雜,他初次去,不想帶著她,卻被夏芍藥纏著死活不讓走,最後她穿了粗布衣裳,打扮成個小丫環,還拿脂粉塗黃了臉兒,夏景行這才同意了。
燕王的賭坊正是上次寧景世去賭的那一家,趙六奉命前去引誘寧景世,贏了銀子要走,卻被賭坊的伙計拖住不放,他也是個有脾氣的,與賭坊的護院打了一架,卻不料身手不濟,被賭坊養的護院揍成了個豬頭,被燕王府的管事出面保了回來。
趙六回來之後,便被兄弟們嘲笑了一回。激的他脾氣上來,跑到燕王那裡說了一通話,倒說動了燕王將那家賭坊盤了下來。
如今他可算是賭坊的二掌櫃了,夏景行空降成了大掌櫃,又見得大掌櫃大搖大擺來巡賭坊,居然還帶著個臉兒黃黃的丫環,頓時牙疼。
——殿下這是找的什麼人吶?!
趙六的本事原就在這些小巧上,溜門橇鎖,打探消息,賭坊裡出老千,全是他的看家本領。逢大掌櫃來查帳,他先請了大掌櫃去樓下賭了兩把,夏景行頓時將今早才拿的一百兩銀子給輸了個精光。
夏芍藥在他身後暗笑,見那二掌櫃得意非凡,毫不客氣將夏景行的銀子裝到了進自己的荷包,也不得不贊這人出得一手好千。
能被燕王派來看賭坊的,可不得有些真本事?
她自己就是例子。
待到了帳房,趙六便伸手道:「大掌櫃請,帳本全在桌上了。」哪知道夏景行身後跟著的黃臉小丫環大模大樣的坐了下來,他頓時傻了眼。
「大掌櫃,這是怎麼回事?」
好歹他也是燕王派來打理賭坊的二掌櫃,這個大掌櫃輸了銀子倒還好,面上溫旭的笑意始終不改,只真要查起帳來,卻讓個小丫環坐了下來,這不是胡鬧嗎?
就算這是大掌櫃的心頭愛寵,也沒這麼寵法的。
「這不是……殿下派來的帳房先生嘛,查帳這事兒我真不在行,就有勞夏姑娘了。」
「夏……夏姑娘?」
趙六瞪大了眼睛,萬沒料到看著是個服侍人的不起眼的小丫頭,竟然是燕王殿下請來的帳房。
「二掌櫃可別瞧不起夏帳房,殿下可是說過了,府裡所有的鋪子裡的收益,都要分一成給她的。以後燕王府所有在洛陽的產業,盤帳都由夏姑娘來做,她手裡還有與府裡連絡的印章呢。」
趙六:「……」
當真是人不可貌向,海水不可斗量。
真等夏芍藥盤起帳來,她做事向來利落乾脆,趙六總算見識到了燕王的識人之能,訕訕摸摸腦袋,問一旁的夏景行:「殿下這是從哪裡挖出來的人才啊?」算帳也忒利索了些。
夏景行笑的得意:「我家啊。」
「你家?!」
趙六真是傻了眼。
「這是大掌櫃房裡的丫環?」不是說這位仁兄雖然出身高門,但如今可是落魄到了入贅商戶的地步,難道夏家門裡就連丫環也這般厲害了?那夏少東究竟得多厲害啊?
夏景行咳嗽一聲:「咳——這是內子。」
趙六一個倒仰,果然外間傳言大多不可信。
傳言之中,夏少東可是個容色傾絕的女子,只眼前之人黃黃臉兒,眼睛倒是水潤潤惹人注目,只膚色倒真不怎麼樣,還沒行院裡的姐兒膚色透亮呢。
盤完帳後的某一日,趙六在街上閒逛,不防瞧見夏景行與夏芍藥去從銀樓裡出來,猛一瞧還犯嘀咕:真沒看出來大掌櫃是這般膽大之人,家裡留著個黃臉婆,卻在外面陪著個美人兒逛街。也不怕家裡的老婆生氣?
走近一瞧,只覺面前的美人兒極為眼熟,細一瞧頓時樂了:「哎呀,真是沒想到這裡遇到夏帳房,夏先生往哪裡去?」明明旁邊就站著夏景行,趙六卻只作不見,倒好似蜂兒見著了花蜜一般,旁的人再入不了他的眼。
反正兩人在賭坊也算見過幾面,夏芍藥盤帳之時,還與趙六就賭坊裡的支出收入談過幾句,這會兒搭話簡直光明正大。
他是全然無視了夏景行那張愈來愈黑的臉。
夏芍藥眼見著夏景行恨不得拿眼神凝成冰刀戳死趙六,心中也是暗樂,倒沒想過他這般模樣,只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兩步,與趙六拉開了點距離,這才道:「這不是二掌櫃經營賭坊有方,眼瞧著今年家裡能有大筆收益,夫君這才帶了我出門來添些首飾。二掌櫃不給家裡娘子添些首飾?」
趙六挺著肚子笑的賊奸賊滑:「兄弟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兄弟都稱呼上了?!
夏景行肚裡沸水一般,恨不得潑這貨一臉,明明他家媳婦兒都說了與夫君一起出門,偏他眼裡沒自己,閃身上前將媳婦兒擋在自己身前,「二掌櫃的最近眼神不濟啊,要不要兄弟我送你去前面寶和堂去看看?」
趙六嘿嘿一笑,這才好似瞧見了他一般打招呼:「大掌櫃逛著?我眼神可好的很,晚上出去走道兒都不用燈籠的。」
你眼神好?眼神好都瞧不見我,可不是病的不輕嘛!
待趙六走了,夏景行恨恨罵一句:「賊胚子!真是讓人恨不得挖了他那雙眼睛!」瞧他看自己家媳婦兒的眼神,若不是有他在,只怕趙六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娶個美貌媳婦兒,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夏芍藥掩唇一笑:「他這人大約就是個市井無賴,難為殿下也將他挖了來。看賭場倒也得用,只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別的用途。夫君可別小瞧這些市井中人,你打小在高門長大,可不知道這些人平日瞧著是一副樣子,遇了大事又是另外一番樣子,說不得也有忠義之輩的。」
「他這模樣,何來的忠何來的義?」見到別人家媳婦兒眼睛倒似生了鉤子一般,真是可恨!
夏景行可不信趙六這流裡流氣的模樣,能有什麼忠義的心腸。
夏芍藥從小聽夏南天講他走南闖北的故事,可沒少聽他與那些市井人物打交道,倒有不少堪稱傳奇。
只夏景行從小出身見識,以及教養禮儀,恰見不得趙六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