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娉婷的洞房花燭之夜,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兵荒馬亂。
一個有心拖延,一個滿心歡喜,殷勤相待,自覺從今後不再是孑然一身,瞅著對方小口秀氣的吃東西,簡直愛到了心坎裡去,何娉婷果如貼身丫環秋果擔心的那樣,不知不覺就吃撐了。
何娉婷:「……」
趙則通見得媳婦兒吃飽喝足,坐在椅上一步也動彈不得的模樣,原還當她害羞,等到要將人往床上抱,才知道她吃撐了,捂著肚子都快哭出來了。
何娉婷淚眼婆娑,生平沒這麼丟人過。
趙則通知道了媳婦兒被加點加餐連吃兩頓,頓時哭笑不得。他從來只有挨餓的經驗,後來有機會飽食,吃撐了走動幾圈也就消化完了。
夏芍藥後來知道了何娉婷新婚是趙六拉著媳婦兒的手在地下走圈到後半夜,天亮了丫環送了消食茶來才消停下來,頓時捧腹大笑,引來何娉婷一頓粉拳暴打。
為這事兒,第二天趙則通盯了她一天的飲食,那種既擔心她吃不飽,又擔心她吃的太飽,導致新婚之夜還要往後推遲的欲言又止的表情,真是想一想也讓人羞憤不已。
新婚之夜在外間值守的丫環婆子也一夜未曾睡,各個頂著黑眼圈在外間侯了一夜,第二日新人睡到日上三竿,燕喜嬤嬤進去收拾床鋪,沒見到元帕,但見床鋪整整齊齊,絲毫沒有被蹂*躪的跡象,不由心頭打鼓,還小心的揣測了半日趙則通的心思。
燕喜嬤嬤乃是何太太專門選的人,就怕趙家沒有長輩,小兩口年輕不曉事,這才給女兒安排好了人,到時候曉了事兒,以後還要生孩子保養,都是要小心的地方。
新婚頭一日,燕喜嬤嬤提心吊膽,等到第二晚聽到房裡的動靜,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三日回門,何太太見得女兒面色紅潤,席間與女婿相處融洽,總算放下一顆心來。聽得女婿提起夏家,回頭在房裡問起女兒,才知道這門親事竟然是夏芍藥介紹的,心裡頓時復雜難言。
何太太對夏家的成見由來已久,沒想到最終女兒的婚事還是仰仗了夏芍藥,且這門親事四角俱全,於何康元挑得貴婿,與官家搭上了關系;於女兒,家中人口簡單,日子過的舒心;她自己又放下了一樁心頭大事,一雙兒女好歹有一個成了親。
趙則通既為邊關武將,何康元少不得問起婚後打算,趙則通才成親,貪戀雙宿雙飛的生活,心頭也是萬難割捨妻子,可是使命所在,卻又不能長期淹留,面上便帶了些遲疑之色,「這事兒……恐怕小婿還要同阿行商量一番,看看他家裡是如何打算的。」
「阿行?」
何康元眉頭都挑了起來,原以為自己壓了夏南天一頭,到頭來自己女婿還得聽夏南天女婿的,頓時原來很舒暢的那口氣兒,也變得不那麼順暢了。
這天晚上,何康元破天荒的沒回外宅子裡去,宿在了何太太房裡。
何太太早就深厭丈夫為人,原就不喜他來自己房裡,只是她自己也擔著心事,要與他商量。今兒席間丈夫問起來,她才想到一件事兒。若是讓女兒跟著去燕雲十六州,邊關必然不如洛陽繁華,又骨肉分離。可若是強行將女兒留下,新婚燕爾,萬一趙則通去了邊關耐不住寂寞,納了妾室收了通房,生下庶子來,到時候該如何收場?
老夫老妻為此難得心平氣和的商量此事,何康元又聽得兒子意欲組隊往燕雲十州販貨,若是女兒跟了女婿過去,可不正好給何家的生意鋪路?
他這些日子在外宅子裡也不好過。
何二郎被抱到了主宅子,外室算好了兒子離不得娘,說不定兒子進門幾日,那邊瞧在孩子面上便會鬆動,派了轎子接她進門。哪知道左等不見人,右等不見人,巴巴等了許多日子,才見到何康元,得著一句話:孩子留在老太爺那兒不回來了!
她只當孩子討了老太爺的歡心,頓時喜上眉梢,一時三刻就吩咐丫環收拾東西,只覺多年胸中一口悶氣都舒散開來。想想進了何家祖宅,夫君每日宿在她房裡,就可以當面給何太太沒臉,讓她深刻認識到自己年老色衰的事實,這是多麼的美妙啊。
她甚至已經想到了自己每日抱著二郎往老爺子面前去請安,孩子得了老太爺的歡心,還有甚個事兒不成的?
比之這麼多年對著一個假想敵恨的死去活來,不知道有多痛快!
何康元忙阻止丫環們動作,「別急著收拾,二郎留在老太爺那裡了,可老太爺沒同意要接了二郎的生母進去。」
外室打的可不是母子分離的主意,「怎麼能這樣呢?老太爺這是活生生要拆散我們母子啊!」她一下扔了手頭衣裳,坐在大床上掉起淚來。
何康元也心疼幼子。家裡辦喜事嫁何娉婷的時候,他還趁著老太爺在前面坐席,偷偷去瞧了幼子一回。何二郎趁著老爺子不在,拉著他的手直哭,嚷嚷著要回家去,要找親娘。
可是若此時帶了他回外宅子,那這一輩子他便要背著奸生子的名聲活下去,連祖譜也入不了,前程家業還要不要了?
何康元心如刀絞,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哄他,這裡就是家。可何二郎小孩子家家,並不懂老父的用心良苦,哭著鬧著要回來,後來還是老太爺身邊的老僕回房來給他拿衣裳,何康元這才趁機脫身。
何二郎這些日子在何老太爺身邊,沒少被老爺子教訓。何老爺子讓人準備了一把戒尺,但凡他行為言語神色間有不敬之色,教導一次還不更改的,便讓婆子用戒尺打手心,改過來為止。
起初打的時候何二郎也是又哭又鬧,可惜何老爺子一個眼神掃過來,他便嚇的噤了聲。小孩子最會察顏觀色,就算是何二郎自小嬌縱養大,但見識過了何老爺子用拐棍敲打何康元的可怕場景,住在老爺子院裡之後,便對老爺子深為忌憚,生怕自己也遭受了與父親一樣的境況。
跟著老爺子住了這些日子,他如今已經不敢挑吃挑穿,哪怕是饅頭就鹹菜,也只能皺著眉頭往下咽了。
外室哭起來便有決堤之勢,哭哭啼啼各種傾訴沒有兒子活不下去,要死要活。何康元被磨的受不了了,便試探性的提出,「要不……我去將二郎抱回來?」她卻又不幹了!
她都哭成這樣兒,何康元哪裡還敢說兒子如今在何家並不是做少爺,而是當小廝。要是被外室知道了,還不得哭的將屋頂都掀翻。
在外宅子住了一晚上,何康元頭都大了,怎麼哄都哄不乖外室,最後也煩了,索性以花會有事要處理為借口,回家去了。
其實臨近年關,會館早關了門,家裡生意大部分都由何渭在處理,他清閒日子過久了,原本還可以在外宅子裡過過逍遙日子,這會兒卻只能回家去。
何太太早就料到了外室生的兒子被抱到宅子裡之後,外室必定不安份,要想盡了辦法進門,只不過何老爺子態度強硬,直接替她滅了隱患,心裡不知道對老太爺多感激,老爺子房裡從吃到穿俱都細心打理,一一過目,還要日日前去請安,問問他需要些什麼,好再置辦。
丈夫將幼子抱了回來,長女出嫁之後,在家裡竟然連著住了好幾日,這就有些反常了,猜到也許是外室鬧騰起來,他吃不消了,心裡不禁冷笑,卻趁著臨近年關,以何康元身邊缺人侍候為由,從家中丫環裡面挑了個容色極為出挑的丫環送到了書房去侍候,只吩咐婆子盯著那丫環,每日務必灌了湯藥。
那丫環得了何太太吩咐,父母兄弟俱捏在何太太手裡,侍候的何康元舒舒服服,勾的何康元從何娉婷回門之後竟然再沒去外宅子,一直到了過年,女兒女婿上門來拜年都不曾去探望過外室,只讓身邊長隨往外宅子送過一回銀子,街上的年貨隨意買了些送了過去。
何娉婷再來,聽得這樁奇聞,還詫異不已。
「他這是……準備不再回外宅子去了?」因為這樁事情,夫妻倆鬧了多少年別扭,別府而居,難道臨老了竟然會改過來不成?
何太太此刻穩操勝券,他去或者不去其實差別都不大,家裡家業兒子掌著,身後還有老太爺給她撐腰,就算是外室生的小崽子如今也在她眼皮子底下生活,將來好壞還不是她與兒子說了算?至於外室,不過是個小玩意兒,喜歡不喜歡都礙不著她,不能跑到老宅子來給她添堵。
不比年輕時候夫妻尚有幾分恩愛的時候,聽得丈夫在外面置了外宅子,只覺天都塌了,哭也哭過鬧也鬧過,最後相敬如冰,連一點夫妻恩義都不留,磨的精光。
「想回自然沒人攔著他,只怕他過去了,也沒舒坦日子可過。」以外室的氣性,閨女被送了人去攀關系,兒子算是她終身的依靠了,如今也許久不見,日後恐怕見到的機會也少,她怎麼會善罷干休?
見到何康元自然要鬧一鬧的。
何娉婷偎依著自家娘親身上,感受著熟悉的馨香,在親娘與外室這場長達二十年的拉鋸戰上,最終以親娘穩勝結束了戰局。
可是她卻不覺得歡喜。以前沒成親之前,她還能沒心沒肺的覺得快意,替親娘高興,如今卻只覺茫然傷感。
正妻與外室年輕時候可能還在爭取男人的心,可是上了年紀,漸覺得男人的心其實也不是那麼可靠,最後要爭的便成了利益,只維持著夫妻間表面的和睦客氣。
是不是,將來她也要步親娘的後塵,與另外一個女人爭討丈夫的歡心呢?然後經過無數明裡暗裡的交手,最終演變成今天的局面?
回去的路上,何娉婷一直在走神,趙則通叫了她好幾回都沒聽到。直到初四去夏家拜年,見到夏芍藥,與她談起這事兒,問及若是懷化大將軍有了別的女人,她該如何行事。
夏芍藥明眸一瞪,當家主母的氣勢盡顯,「他敢?!他若是敢有別的女人,孩子家產留下,他自己淨身出戶,從哪裡來的去哪裡!」她家這位可是招贅,連姓都改了的。
何娉婷愁眉苦臉,這會兒便覺出了自家與夏芍藥婚姻本質上的不同來,她可是嫁過去的。
夏芍藥鄙視她,「你頭上又無公婆約束,就算是嫁過去的,也完全可以當招婿來管著他,趙六就是個皮子癢癢的家伙,他從小又沒有父母家人,哪裡知道正常夫婦如何相處?你只要讓他覺得,在家裡你的話就是聖旨,不得違拗不就好了?」
「這……這樣也行?」
夏芍藥在她額頭敲了一記,「笨蛋!你怎麼一點也不開竅啊?這就好比是小孩子,你想將他教成什麼樣子完全可以由你來決定,比如訓完了還可以給點甜頭,夫妻相處之道說白了就是投其所好,他需要什麼你就給他什麼。他需要溫暖關懷,你就別吝嗇,全無保留給他關懷,但是什麼是你的底線,讓他盡早知道,他才會因為貪戀你給的關懷而對你的底線有所顧忌,不容易做出讓你傷心的事情。」
做生意的人,總能權衡利弊得失,很多事情夏芍藥一早便算計清楚了,步步走來,起初是迫不得已的選擇,到了如今卻又慶幸當初的迫不得已。
因著過年,夏家如今門庭,深居陋巷也依然擋不住如潮人流上門來拜訪。往日與夏南天生意場上來往的朋友,夏景行官場上的同僚,夏芍藥往日來往的如吳大奶奶等人,各有來往。
倒是寒家與夏家族裡今年不曾上門打攪,算得乖覺。
夏南星是心裡不痛快,聽得兄長也得了個官職,侄女婿不但沒死還立了功升了官,心裡暗自罵了夏景行一句「短命鬼兒」,想到兄長家裡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勢,心裡便難受不已,壓根不想上門去。就連寒取慫恿她前去拜年,都被拒絕了。倒難得她這麼強勢一回。
她心裡也煩惱,二兒子和離之後,不說比照著夏芍藥的模樣性情家世來尋,便是孫氏這樣兒的竟然也尋不到了,打聽來打聽去,再沒有合意的人家。
夏家族裡其實也不消停,但有人背著三叔公悄悄兒往夏南天家巷子裡來瞧過了,遠遠見得馬車都將一整條巷子占滿了,只因往還有官身,附近鄰居幾倍子都不曾離達官貴人這麼近的,只當是瞧熱鬧了,倒也不嫌煩。
有那不死心的往夏家門上擠,到得門口報上姓來,便被門口守著的護衛給扔出了巷子。
到底這門親是走絕了,再無轉圜的余地。
大過年的,族裡人都不往族長家裡去拜年,背後沒指著他的脊梁骨破口大罵,斷了整個族裡的青雲路。
夏老三這個年,過的委實難堪。
家裡準備的點心果子全模全樣兒放著,都沒人上門來吃,還沒到初五,他倒又躺床上了,家裡熬起了湯藥,對外只說是病中取靜,禁人上門探望。
族裡誰人不在背後瞧笑話。
過完了元宵節,夏景行便要準備往燕雲十六州去了,只今歲不同往日,夏芍藥提起自己也要同行,並且游說夏南天,也往燕雲十州去。
夏南天年輕時候沒少在外奔波,但他的奔波之地僅限江南之地。被閨女纏著講述燕雲十六州的遼闊風光,又拿小平安做餌:「安哥兒小時候就兩三年沒見親爹,以後總要在爹娘身邊長大,女兒若是將小平安帶走,爹爹一個人在洛陽可怎麼生活?不如咱們一家子都往幽州去,爹爹若是想洛陽了,還可以回來住一陣子。等到甚個時候籌夠了錢,咱們再將家業贖回來。死守著洛陽,還不如去外面瞧瞧呢,好歹幽州是燕王殿下的地盤,夫君也駐守在那裡,沒人敢為難咱們,咱們父女倆聯手,不怕做不出一份家業來。」
夏景行也在旁邊助拳,「爹爹去了幽州,想做什麼都成。一個人留在洛陽,身邊乏人照顧,我跟芍藥都不放心。」
女兒跟著女婿去了幽州,他尚能接受,好歹閨女大了。可小平安如今就是他的眼珠子,此刻坐在夏南天膝頭,腮幫子鼓鼓,正吃力的咬著塊肉脯,大眼睛水潤無比,坐的累了小身子往後一靠,拿夏南天當個軟乎乎的圈椅來坐,他瞧著大孫子稀罕的小模樣,越瞧越捨不得。
「那就……咱們一家人都走?」
夏芍藥夫婦倆使個眼色,各自在心裡給兒子記了一大功。
若非小平安,他們還真沒辦法說動夏南天。
落葉歸根,故土難離,夏南天這把年紀不願意離開洛陽城,也屬正常。
既定了要走,夏南天便擇日往護國寺去,與道靜法師辭行。倒是法師聽得他是跟著女兒女婿往燕雲十六州去,還贊,「大善!夏施主宅心仁厚,既不準備在寺裡清修,還是跟著兒女共享天倫的好。」
夏南天想想,心裡又樂起來了。
虧得他家女婿乃是招贅,女兒夫婦倆出門,非要想盡了法子帶上老父。別人家女兒嫁了出去就是婆家的人,再沒女婿上任,帶著岳丈的道理。
這時候就顯出贅婿的好處了,還是在感謝鎮北侯府對女婿趕盡殺絕,才讓他平白得了個大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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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天的心聲,焉知不是寧謙心底的遺憾呢。
大兒子出息了,卻成了別人家的人,回長安一趟,不但過門不入,就連老父都不認了。他從燕王府離開之後,回去心裡不痛快,便又逮著南平郡主大吵了一架,直氣的南平郡主吐了口血,昏死過去才罷休。
福嬤嬤倒是知道如今外間傳言,悄悄兒使人往晉王府去報信,可聖人有令,晉王不得再插手鎮北侯府裡的事情,他也只能派了太醫長駐侯府,守著南平郡主,自己去不曾親自上門。
——他怕克制不住自己揍人的*,再將女婿打成個豬頭。
寧謙是豁出去了,再挨一回揍,難保不鬧到聖人面前去嚷嚷著和離。
女兒嫁出去時日久了,沒想到終有一日倒被女婿給拿捏住了,這是晉王做夢也沒想到的事情。
反是寧謙,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大過年的往前岳丈家裡去拜年,似乎準備重修舊好,結果被王老先生下令,一頓棒子打了出去。
王老太太聽得前此事,在房裡掉了半天的淚,老先生回房,見得她眼睛紅腫,便知是這想女兒了,才安慰她:「快別哭了,那混帳雖然不是個東西,但外孫子卻是個有骨氣的,倒有些咱們閨女的風骨。且他娶的媳婦兒容貌出挑,人又極為難幹,連聖人都誇的,生出來的孩兒也極為*,左光熙見過了,說小家伙特別的可愛……」
左光熙頒完了旨,帶著人緊趕慢趕回到長安,已經到了年關。過年的時候來拜年,在書房裡提起夏家父女,以及小平安來,贊不絕口。王老先生雖然不曾見過夏南天,對他倒生出了好感。
——能捨得傾盡家產籌措軍糧的,夏家父女也算得有聖賢君子之風。
尋常商人,斂財重利,哪有這份氣度胸襟。
聽得左光熙順利將玉佩交到了小平安手上,老先生不由苦笑,「……當年你師妹去了,留下個稚子,又是寧家子孫。不說我們家與寧家交惡,便是每每想到你師妹用命來給兒子換前程名份,心裡就難受不已。他從小到大倒是從不曾對他加以照拂。當年一步之差,如今倒與他全然生份了,也只能假托你手。」
王氏當年也跟著老父讀書習字,與左光熙算得師兄妹。
左光熙便安慰恩師,「夏家人身上並無商人的銅臭氣息,倒是聽說夏家老爺愛花成癡,為人宅心仁厚,想來將來若是大將軍回京,兩家走動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老先生便拿這話來安慰王老太太,「他總有回長安來任職的一日,也沒有一輩子便駐守幽州的道理,等他將來回長安了,我厚著一張老臉,親自帶你去上門走動。」
王老太太哭倒在老先生懷裡,抽抽噎噎,「你就哄我吧!哄了我一輩子,我這把年紀,哪裡能活到他回長安的一日?」風燭殘年,若有狂風疾來,撲忽便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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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夏家人收拾妥當,準備出發。夏南天提前幾日將燕王府產業交托給了別院管事,請他給燕王傳信,再尋可靠的人來管理。如今各處都上了軌道,不比他才接手,誰都想著弄鬼,就算是無人看著,一時半會也出不了亂子。
趙則通將宅子交托給大舅兄打理,親自帶著何娉婷上岳家門上辭行,要前往幽州駐守了。
何太太拉著女兒的手,差點哭暈,千萬個不捨,到得最後才收了淚,往閨女懷裡悄悄塞了五千兩銀票,「你的嫁妝女婿都知道的,不拘壓箱的銀子還是陪嫁,這點銀票千萬別讓他知道,但有個什麼事兒,自己手裡也不短少了。你哥哥說過些日子也要往幽州販貨,他若一年走個兩趟,還能照應到你。」
何娉婷握著滿手的銀票也流淚不止。到底做個閨女與嫁人為妻還是有很大不同的。做人閨女只消吃喝玩樂,隨心所欲,可嫁了人便要擔負起責任,打理後院照顧夫君,雖然趙則通是個極好侍候的人,吃穿之上從來都不計較,家裡的廚子炒菜算不得好吃,擺上桌來他照樣吃的面不改色,連飯量都不減一點。
後來還是何娉婷吃的不適口,就這麼幾日功夫,他還給尋了個合何娉婷胃口的廚子來。何娉婷倒是飯量加了,只見他飯量照例,這時候才覺得他是真的不挑。
問起來,他便笑,「小時候餓過肚子,後來在軍營裡吃大鍋飯,填飽肚子即可。戰場上困住的時候,肚子餓了不能生火,生肉都啃過,團個雪團子啃了抵餓,幾口下去人就冷的打擺子。」
何娉婷聽的面無人色,落後卻又可憐他這些年過的日子,吃食上便極費心思,又拘著他不讓多飲酒,等到要出發的日子,夏景行還在趙則通臉上打量了一回,「怎麼我瞧著趙大哥娶了個媳婦兒,許是有人操心飲食了,倒胖了起來。」
趙則通喜滋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頗為贊同他的話,「我摸著自己也好像長肉了。」又擔憂,「回幽州營裡去練起來,不會跑不動罷?」心裡也有點發愁,暗自跟夏景行嘀咕,「你是不知道,我媳婦兒拿我當豬養呢,有時候瞧著我的眼神慈祥的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準備將我餵肥了宰來吃。」
夏景行捧腹大笑,差點從馬上掉下來:「你腦子裡亂七八糟都在想些什麼啊?」沒想到趙六成個親,倒添了幾分傻氣,將以前的精明全都丟掉了。只求老天保佑,他可別把自己認路的本領丟掉就好。
後面馬車裡,夏芍藥與何娉婷同乘一輛馬車,也好解路上寂寞,她喜滋滋向夏芍藥匯報最近的成果,「夏姐姐,你那招果然好使,我讓夫君吃什麼他便吃什麼,一點也不帶反抗的。」先捋順了他的胃,以後再捋順了他的脾氣,不愁日子過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