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沈予天匆匆把宋可恩從衛生間裡拎出來,換好衣服,不由分說的送到了離家最近的醫院。
宋可恩以為只是回老家吃了太多麻辣的食物,導致的腸胃不太好,所以認定沈予天是在大驚小怪,可當她看到床單上的血時,自己也被嚇了一跳,老老實實的沒再辯解。
醫院裡,急診醫生眼皮都不抬的問,「哪裡不舒服?」
宋可恩帶著墨鏡和口罩,生怕被人認出來,回答的聲音比蚊子還低:
「我跟男朋友羞羞的時候吐了。」
???
醫生菊花莫名一緊,抬頭:「羞羞是什麼?」
「就是——」宋可恩絞盡腦汁找能代替解釋的詞語,她可是美美又前衛的時尚博主,什麼同房這類的古板詞語她是絕對不願意說出來的。
片刻,她推了推墨鏡,靠近醫生:
「造人,就是我倆造人的時候。」
醫生鄙視的看了她一眼,心想大晚上的還帶個墨鏡,話也不好好說,造作!
他慢慢在病例上邊寫邊念:「患者自述與男友性.生活時發生嘔吐行為……」
急診室裡到處是待診的病號,隱約有人竊竊私語,宋可恩低著頭,有種被脫光了的羞恥感。
醫生寫完繼續問,「除了嘔吐還有沒有別的症狀?」
她馬上搶答:「有有有!那個——」她看了看四周又壓低聲音補充,「還有血。」
醫生哦了聲,見慣不怪的樣子,幾秒鐘後,一打檢查單堆在宋可恩面前。
「把這些檢查做了再來吧。」
宋可恩看著五花八門有英文有中文的單子,「所以我到底是什麼毛病啊?」
「下一位!」醫生不耐煩,「做了檢查才能確定,你這種情況,往大了說……往小了說……」
一連說了好幾種專業病症的名稱,聽得宋可恩心都涼了半截,起碼在來的路上,她還一直覺得自己只是辣的吃多了上火。
可醫生口中那幾個可怕的字眼把她徹底嚇傻了,走出急診室看到沈予天,委屈的直掉眼淚。
沈予天本就等得不放心,一見這反應更是著急。
「怎麼了?醫生怎麼說?」
宋可恩淚眼婆娑,一副人生就快要完蛋的絕望臉,看得沈予天也是要急死,「到底怎麼了?」
想起手中那麼多檢查單,宋可恩只轉告了他醫生的話——先檢查才知道,略去了醫生的各種猜測。
因為太扎心的話,扎自己就夠了,不要扎她愛的人。
宋可恩按順序做了所有的檢查,最後回到急診室門口等結果,沈予天臉色凝重,一直在心裡內疚都怪自己太衝動。
兩人靜靜的坐著,像等待著某種宣判,神情莊嚴而肅穆。
一小時後,護士站有人送來了檢查結果,宋可恩看不懂,直接進去給了急診的醫生。
這次沈予天顧不上那麼多了,心急如焚的也跟了進去。
醫生抬頭本想讓家屬出去,一看是個帥哥,到嗓子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他一張張的看報告,宋可恩心都擰緊了,小心翼翼:
「醫生,我到底什麼病?」
「哦。」醫生無所謂的把報告丟到一邊,輕鬆的口氣:「沒什麼毛病,就是懷孕了。」
……
宋可恩以為自己聽出了幻覺,看了沈予天一眼,發現對方眼裡跟她一樣的驚愕。
又轉頭問:「你,你說我懷孕了???」
醫生點頭,「是的,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好一頓回神,宋可恩才冷靜下來,仔細想,這個月忙雜誌忙回家,算起來月經好像真的已經推遲了三天……
她趕緊興奮的跟沈予天肯定,「對的對的,我姨媽遲到了!」
沈予天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也是自己亂了分寸,竟然忽略了這最有可能的可能。
他在心裡暗暗驚喜,這個突然來臨的小生命也太調皮了,竟然用這樣的方式來嚇唬親爹親媽。
兩人對視,雖然都沒有說話,但眼裡都充滿了喜悅之色。
可惜這樣的快樂還沒有持續一分鐘,就被醫生無情的潑了盆冷水:「也別太樂觀,準媽媽有流產的跡象,能不能保住還說不準。」
這大喜大悲的也太轉折了,宋可恩腳下一軟,爾康手嚎道:
「不能啊!不能!我要保,一定要保的!」
……
從醫院開了一堆藥回家,沈予天緊蹙眉頭,如臨大敵。
深更半夜11點,他把車開到沈家大宅,叫起了正準備休息的全家人,隆重其事的宣佈了這個消息。
當知道準兒媳有了身孕,老兩口高興的恨不得原地拉手來一段恰恰,當又知道准孫子胎像不穩時,伸出去的腳又給嚇退了回來。
李夏當場決定——
小兩口必須搬來沈家大宅,傭人每天好湯伺候著宋可恩,補充營養。
沈國成當場決定——
盡快去宋家提親,然後挑個良辰吉日,必須在兒媳婦肚子大起來以前完婚。
到底是做生意起家的,做起決定來風風火火,毫不猶豫。
於是,一夜之間,宋可恩大搖大擺的住進了沈家宅子,成了全家上下的重點保護對象。
懷孕的消息第二天便電話告訴了宋家老兩口,電話那頭,余若美一副早已瞭然的口氣,宋可恩也是沒法解釋,誰能想到自己做的一場戲,竟然就稀里糊塗成了真?
自己這種一撒謊就兌現的技能可以說也是很神奇了。
大毛剛剛從代班的痛苦中解放出來,才高興了一個晚上,就接到繼續代班的通知,本來想提把刀殺到22樓架在宋可恩脖子上,但得知原來是造人中了獎,想著十個月後能有肉團團的小寶寶玩,大毛心也軟了,默默放下了三米長刀——代就代吧,誰讓自己是只沒X生活的單身狗。
所有的事交代完畢,宋可恩也終於開始了安胎的日子,正是孕吐嗜睡各種綜合症的時候,沈予天卻剛好要飛一趟國際長途,宋可恩十分憂鬱的四十五度角望天——
「你一走就是這麼久,我可怎麼過啊。」
沈予天無語,「久?三天誒,又不是三年……」
「你好狠的心,什麼叫度日如年,你難道不懂嗎。」
宋可恩自從知道自己懷孕後,隨時都在瓊瑤附體犯矯情,一點小事就傷天感地,時不時還能給你擠兩顆脆弱的眼淚。
沈予天也是無可奈何,只好安慰她,「你乖,我回來了哪兒都不去,就在家陪你,而且好好這幾天不用飛,你無聊了可以找她聊天。」
宋可恩一副悲慼戚的樣子:
「你走吧,留我一人在長夜裡孤獨。」
「……」
這差出的,沈予天也是牽掛的要命。
期間三天,提心吊膽,生怕宋可恩心情不好壓力大,或是和自己父母相處不好不開心,好不容易到了回來的那天,剛下飛機,他眼皮就一直詭異的跳。
以前沈予天是個絕對的唯物主義者,可自從有了孩子,這往常覺得迷信的觀點,也不由自主的開始動搖。
他一邊往家裡開,一邊給宋可恩打電話。
響了很久,沒人接。
繼續給沈國成,李夏,沈妤好打,全部沒人接…
一向沉著冷靜的沈予天這時候也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了,幸好最後關頭他想起家裡的座機,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撥了回去,沒想到響了兩聲後很快有人接起。
是沈家的傭人張媽。
沈予天跟抓住了某根救命稻草似的急忙問:
「張媽,宋小姐呢?」
「在家啊。」
「那我爸我媽跟好好呢?」
「也在家……」
張媽這麼一說,沈予天總算踏實不少,可轉念一想他們集體的不接電話,又開始擔心難道是跟電視上演的婆媳劇似的,發生了什麼大的矛盾,在互相賭氣?
他加快了車速,在電話裡問:
「張媽,他們為什麼都不接電話?」
張媽猶豫了會,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只委屈的跟沈予天訴苦:
「天少爺,我不知道怎麼說……」
「要不,您回來了自己看吧。」
張媽以鍋裡還在煲湯為理由匆匆掛了電話,沈予天被這半吊子的回答搞得七上八下,更加認定,能讓所有人集體噤聲,家裡一定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大事。
車當飛機開,十分鐘後,他終於到了家。
惴惴不安的停好車,幾乎是跑著到門口,剛拿鑰匙,他就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
嘖嘖,那聲兒,哪像一個需要安胎的虛弱女人?中氣比他這個大男人都要足。
這樣的場景,沈予天隱約覺得似曾相識,但是實在難以相信,在沈家大宅,會有人陪宋可恩幹這種事……
他推開門,果然——
「Summer姐,我不要筒子的呀!你老給我打筒子幹什麼??!」
宋可恩大概是剛洗過頭,毛巾裹在頭頂,還頗有造型感的在耳旁紮起兩個啾啾,穿著寬鬆的睡衣,手裡捏著一塊麻將打出去——
「三萬!」
帶著老花鏡的沈國成很快接:
「我,我的!我槓一個!」
他順手繼續摸了張牌,激動站起來,滿面紅光的聲音發顫兒:「胡了!槓上花!哈哈哈槓上花!!」
「成哥,這就是你不對了。」宋可恩語重心長,「我大著肚子呢,這牌你能胡嗎?你良心呢?你孫子看著你呢!快把牌放回去,重新摸一張!」
……
混亂的場面讓人窒息到可怕。
Summer姐?是在喊他媽李夏麼。
成哥又是什麼鬼,該不會是喊自己那個嚴肅古板的商業大亨父親吧??
還有在旁邊那個東倒西歪直拍大腿笑岔了氣兒的,真的是他妹妹?星美的氣質一姐沈妤好?
張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目瞪口呆的他身後竄出來,撞到了也顧不上解釋,急匆匆的就往麻將桌前跑:
「來了,來了!零錢給你們換回來了!」
看到一桌人在那喜氣洋洋的分贓,沈予天終於明白了張媽之前的欲言又止。
換了他看著面前的混世小魔王,以及畫風全部變了的一家人,也同樣風中凌亂無言以對。
他咳了聲,往裡面走了幾步,然而卻發現沉浸在麻將樂趣中的眾人沒一個注意到了他的歸來,全部穩如泰山的砌著各自面前的長城。
張媽給了個同情的目光,挽尊喊出來:「少爺回來了!」
宋可恩正忙著做大牌,只匆匆朝門外看了一眼,就吩咐道:
「回來啦?正好!」
她指著沙發一旁的吹風機:
「快幫我吹下頭髮,我這忙著呢!」
沈予天:………
說好的度如年呢?這小別後的重逢也太扎心了。
他深呼吸,努力讓自己淡定,冷靜,從容,微笑。
情緒還沒調整到位,沒出五秒,李夏轉頭催他,「愣著幹嘛?還不來幫恩恩吹頭髮?」
沈國成點點頭也跟著瞎摻合,「吹完了來幫我捏捏肩,打一下午了,有點酸。」
沈予天懵逼了,飛行箱「啪嗒」一聲掉到地上。
他錯了,這哪裡是扎心,分明是殺人於無形的萬箭戳心!!
忽然悟出了什麼,一滴冷汗默默沿著沈予天的臉頰流下來——
娶宋可恩真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