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人際關係的王牌由「我」掌握

  年輕人:我完全沒有想到,專程來到一位哲學家的書房,請他為我指點迷津,對方竟然想說服我「被討厭」。

  哲學家:我也知道,這絕對不是個很容易接受的想法,在好好咀嚼消化前,勢必需要一些時間。今天就算再往下說,恐怕你的腦袋也裝不下了吧。所以最後讓我再說一個自己的例子,為課題分離做個總結。

  年輕人:好的。

  哲學家:也是和父母相關的話題。從小,我和父親之間的關係就不太好,兩個人之間甚至不曾有過像樣的對話。就這麼到了我二十出頭的時候,母親過世,我和父親的關係更是越來越糟。沒錯,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我遇見阿德勒心理學,真正瞭解阿德的思想為止。

  年輕人:您和父親之間的關係為什麼不好?

  哲學家:留在我記憶中的,是父親毆打我的景象。我並不記得是為什麼被打,只記得為了逃離父親而躲在桌子底下,但後來被他拖出來狠狠痛揍。而且不是只有一拳,是好幾拳。

  年輕人:這樣的驚恐造成了創傷……

  哲學家:認識阿德勒心理學之前,我的確是那麼想的。我父親是一個沉悶又很難相處的人。以弗洛伊德的決定論來看,會認為是「因為當時被毆打,所以關係惡劣」。

  但如果以阿德勒的目的論來想,這種因果定律的解釋就會完全逆轉。也就是說,我是「為了不想和父親保持良好關係,才會浮現出這段被毆打的記憶」。

  年輕人:老師的意思是,您先有了一個目的,就是不想和父親和樂相處,也不想修復關係,是嗎?

  哲學家:沒錯。對我而言,不修復和父親之間的關係是比較好的。因為這樣一來,可以把父親當成我人生不順遂的藉口。這當中,有我個人所需要的「善」。從另一個面向來說,也有對頑固專制的父親「復仇」的意思在。

  年輕人:這裡正是我想問的!就算因果定律逆轉了,依照老師您自己的分析,「不是因為被父親毆打導致關係惡劣,而是不想和父親保有良好關係,才讓這段被毆打的記憶浮現出來」。但實際上又有什麼不同?您小時候被打的事實,不會因為這樣而有什麼改變啊!

  哲學家:從「人際關係的王牌」這個觀點來看就可以了。只要我執著於「因為被父親毆打,所以關係惡劣」這種決定論的想法,那麼相等的,我只能束手無策。可是當我解釋為「因為不想和父親保有良好關係,所以浮現出這段被毆打的記憶」時,這張修復關係的王牌就會在我手上。只要我改變「目的」,這個問題就解決了。

  年輕人:真的這樣就能解決嗎?

  哲學家:那當然。

  年輕人:您真的有辦法這麼想嗎?理論上我可以理解,但心理總覺得有那麼一點勉強,沒辦法接受。

  哲學家:這裡就需要課題的分離了。我和父親之間的關係是很複雜沒錯;事實上,我也不認為像他那種頑固的人能輕易產生什麼轉變。我甚至認為,他很有可能根本就忘了曾經對我動過手。

  不過,只要我有修復彼此關係的「決心」,不論父親有怎樣的生活形態。對我有什麼想法,以及對我這些行動會有什麼反應等等,都沒關係。就算他完全沒有打算和我修復關係也無所謂,問題關鍵只在於我要不要下決心,這張人際關係的王牌始終是由「我」來掌握的。

  年輕人:人際關係的王牌始終是由「我」來掌握的……

  哲學家:是的。大多數人總認為人際關係的王牌在別人手上,所以才會在意「不知道那個人對我的感覺怎麼樣」,而選擇了滿足他人期望的生活方式。可是只要懂得課題的分離,應該就會發現所有的王牌都在自己手上。這是一個新發現。

  年輕人:那麼當老師自己有了改變之後,您父親也跟著變了嗎?

  哲學家:我並不是為了「改變父親」才有所轉變的。這是一種想要操控別人的錯誤想法。

  當我改變的時候,變的就只有「我自己」而已。我不知道對方會因此變得如何,也不能插手干預,這也是課題的分離。當然,隨著我的轉變,對方也會有些變化,但不是因為我的轉變而改變他,大多數的情況應該都是不得不變吧。只是,這並非我們的目的,而且還是有不變的可能性。總之,想要藉著改變自己的言行來操控對方,很明顯是一種錯誤的想法。

  年輕人:所以不可以操控對方,也沒辦法操控。

  哲學家:說到人際關係,我們總是自然而然想到「兩人之間」或「與多數人之間」的關係,其實首要關鍵還是在自己。一旦被認同的需求所束縛,人際關係的王牌就會永遠落在對方手中。這張王牌是要交給他人,還是自己掌握,還有關於課題的分離以及自由等等,請你回家後慢慢想清楚。下一次,一樣在這裡等候你的光臨。

  年輕人:好的。我會自己想一想。

  哲學家:那麼……

  年輕人:老師,最後還有一件事,請讓我再問一件事。

  哲學家:什麼事?

  年輕人:……最後,您和父親的關係修復了嗎?

  哲學家:嗯,當然。我想是的。我父親晚年生了病,最後的幾年都需要我或家人的照顧。

  就在某一天,當我像平常一樣照顧他的時候,他說了聲:「謝謝。」這讓我非常震驚,我從來不知道父親也會說出這樣的話。我很感謝過去這段時光,藉由長期照護,盡我所能地將父親帶到水邊,然後我的父親也在最後喝了水。我是這麼想的。

  年輕人:……謝謝。那麼下次同一時間再來拜訪您。

  哲學家:和你談話很開心。我才要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