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沂春以前班上有個女生,她曾經和謝沂春感慨,以前小時候她的奶奶重男輕女,只對她堂弟好,非常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奶奶,後來他爸把奶奶接到家裡贍養,大抵是因為太寂寞,奶奶只能和她說說話,兩人聊啊聊的,居然發現有不少共同愛好,堂弟不孝順奶奶,然後她就成了奶奶最疼愛的小輩,整天給她這個給她那個。
謝沂春現在也有這個感想了,他後來得空又因為奶奶召喚去了謝家幾趟,謝文昊在國外讀書,謝雨霏升初中後學業很忙,就算有空也得去上各種才藝補習班,她在學芭蕾、跳舞、繪畫還有馬術,都沒有空陪老人。
謝沂春起初是去陪奶奶的,爺爺八十歲,早就退休了,他寡言少語,謝沂春每次去都看到他在書房自己一個人抱著舊書看。有次謝沂春好奇看了眼爺爺在看的書,問:「醫書?」
爺爺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謝沂春說:「我有個朋友是學醫的。」說完他自己心口都挺難受的,現在也不算是朋友了。
「跟我過來。」爺爺說,他把謝沂春帶去書房,給他看書架上的三排,居然全是醫書。他那個時候的讀書人不少都會讀點醫書,也不為當醫生,興趣徒然。他這幾十年陸陸續續收了不少書,都是絕版,但他們家那幾個小的,他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只對打算盤有興趣,謝文昊和謝雨霏也不感興趣,他很悵然,這等他死後,這些書就沒有繼承者了,沒想到謝沂春會感興趣。
他問謝沂春:「你想要嗎?」
謝沂春驚喜地問:「要給我嗎?」
爺爺笑了下,他感覺這小孩蠻有意思的,之前老太婆送他那麼貴的翡翠,他不想要,問他這些破爛書本要不要,他喜出望外。
果然是他謝鴻軒的親孫子。
謝沂春跟爺爺要了以後,才想起來,他下意識想的是送給洛寒的話,洛寒一定會很開心的,可他現在也沒法送啊……
洛寒又想起了一些事。
當年謝沂春和謝家那邊關係熟絡起來應該要再晚兩年,大概是在他結婚前後的事了,婚後他們的關係漸漸緩和的契機他記起來了,是謝沂春送了一箱絕本的醫書古籍給他,雖然不知道是謝沂春從哪裡弄來的?但是作為一個醫生,洛寒真的沒辦法拒絕,收下那箱書以後,才又開始走近。
只是謝沂春從未登過他的家門,他邀請過,謝沂春沒來。再後來……再後來他就說出了恩斷義絕的話。
他這個人也是向來說話不算話的,本來都下定決心再也不和謝沂春有任何瓜葛了,就他和毛毛兩個人安安靜靜地生活,一輩子都不讓毛毛知道他的親生爸爸是誰。
尤其是在看到謝沂春吸毒被捕,被強行押入戒毒所強制戒毒的事之後。他看到新聞還是氣得肝疼,那傢伙到底是有多作,才能把一手好牌打爛成這樣。
那是在他兩年後,洛寒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對面沒有聲音,他卻福至心靈般悟出來了:「謝沂春?」
謝沂春哽嚥著,卑微地說:「是我,對不起……洛寒,你能借我點錢嗎?一千塊就行。」
洛寒問他:「你現在在哪?」
謝沂春過了好半晌才苦澀地說:「……戒毒所,我出來了。」
洛寒掛了電話,剛好下班了,他想了五分鐘,想到他們幼時兩小無猜的情誼,想到長大後謝沂春橫刀奪愛的仇怨。
謝沂春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吧,他想,他們多大的仇那王八蛋心裡沒點數嗎?居然會給他打電話,那大概是真的被逼到絕境了。
他是真的沒辦法放下心頭之恨,但要是謝沂春暴屍街頭,他並不忍心看到謝沂春走到那一步,就算不是作為曾經的朋友,只是作為一個不認識的人,他也做不到無動於衷啊。
所以他去接了謝沂春,說好只接濟他幾天,然後變成了一週,接著成了一個月……等到回過神來,謝沂春都住了一年了。
他們心照不宣地對過往的事閉口不提,亂七八糟地過日子,最後還是崩潰了。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件事了,他當然相信謝沂春不會因為好玩、解壓什麼狗屁理由去主動沾染毒品,但是保不準別人想拉他下水啊。
洛寒回想當時的事,其實他知道謝沂春的那幾個「狐朋狗友」,上門來找過他,是某酒吧的……他總覺得謝沂春最後奇怪的舉動和那些人有瓜葛,之前他怎麼就沒記起來呢?與其死死看著謝沂春,防著每一個接近他的人,倒不如弄清楚到底是誰在害他。
洛寒是個行動派,他想到了就決定去做,隔天晚上就準備去那個酒吧,先看看是什麼情況吧。
洛寒是特地選了下衣服的,沒有平時打扮的那麼老土,在他自己看來夠時髦了,可是他一進門,別人開口就說:「小兄弟是第一次來吧?」
洛寒:「……」
他坐下來點了一杯酒,看著舞池裡的人群魔亂舞,到處觀望,沒找到當時上門找謝沂春的那個小眼睛男人。
但是,他居然……看到謝沂春了。
謝沂春跟著幾個大叔進了包廂。
謝沂春是來談工作的,他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地方談工作,他這次談的這位陳導演也是大導演,在外面向觀眾的家庭形象非常好,長得也像是個顧家愛老婆的好男人,大家聊了幾次還聊得挺好的,沒想到這次直接把他帶過來,說要帶他鬆散鬆散。
幸好林哥也在,不然他心裡真的沒底,他就算是處男他也明白這特麼是帶他一起飄啊臥槽!謝沂春心裡是猙獰扭曲的,但是臉上不能透露出來,還得帶著笑,奉承兩句。
幹嘛帶我嫖啊!我還是處男啊!謝沂春小腦瓜子飛快地轉動著在想不得罪人的脫身之策,說實在的,他嫌髒,他可不想隨便把自己交代出去啊!
陳導笑話他:「別害羞啊,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出來玩就是圖個開心嘛。你不是演過韋小寶,夜御七女,大被同眠,多威風啊。」
一串姑娘進來,謝沂春臉都紅透了,他開始以為陳導找來的都是小姐,然而他眼神好記性好,居然認出來其中幾個,也是圈內的小明星。
姑娘們燕瘦環肥各有千秋,相同的是全都帶著討好的笑,陳導抱著一對雙胞胎姐妹花動手動腳,還分了一個姑娘給他,謝沂春心情很不好,他悄悄給林哥使眼色,林哥只好犧牲色相過來拯救他隔開他和那個姑娘,還沒鬆口氣,另一個姑娘就貼上了。
即便謝沂春不是當紅小生,這麼鮮嫩可口的小鮮肉,要能吃到嘴裡,總比伺候旁邊那幾個油膩肥胖的中年大叔要好多了吧。
謝沂春覺得自己彷彿成了掉進盤絲洞的唐僧,要被吃乾抹淨了。他媽的,他現在能應付酒桌上的事,但這種事他真的應付不來啊。
沒一會兒,陳導他們都抱著美女去單獨的房間了,謝沂春推來推去的就是在等他們走,他鬆了一口氣,沒辦法忍住嫌棄的情緒,剛要推開不停往他身上貼的美女,這妹子抓著他的手不放在拿似有若無地拿胸部蹭他手臂啊。
門突然打開,謝沂春還以為是陳導回來了,立馬坐了回去,抬頭就看到洛寒站在門口。
已經不是黑面神了,那是閻羅剎啊,謝沂春甚至感覺到了一股殺氣,直接注視在自己身上,嚇得謝沂春僵住了。
「小洛?」還是林哥先開口了。
洛寒三步並做兩步,一把把謝沂春提起來就往外拉,謝沂春因為懵住了,一直被他拉到街上才反應過來。
謝沂春甩開他的手,理了理衣服:「你怎麼在這?」
洛寒不說話,黑著臉,路邊叫了輛出租車把他塞進去,自己也坐了進去:「給我回去。」
謝沂春瞪著他:「你神經病啊?你跟蹤我嗎?」
洛寒說:「你準備在這和我吵架?」
謝沂春看看司機,閉上了嘴,氣悶了一路,兩個人賭氣,誰都沒說話,一直到了他家樓下,洛寒把他從車裡揪出來,揪上樓。
謝沂春掙開他:「你真的有病吧?跟上來幹嘛?」
「開門。」洛寒,「你不怕被狗仔拍到我們吵架?」
謝沂春又瞪了他一眼,開了門,心裡想著他把林哥丟在哪了,那林哥怎麼辦?他對不起嫂子啊。
洛寒關上門就罵他:「你是想怎麼樣?我要是晚來一步你是不是就和那個女的去開房了?你就算要談戀愛你不能找個正正經經的好女孩嗎?」
這話太刺耳了,謝沂春炸了:「你眼裡我就是這樣人,我他媽……你覺得我要和那女的去開房?你噁心誰呢你?」
洛寒是氣急攻心,腦子發熱。
謝沂春氣笑了:「上次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再說了,就算我是真和人家談戀愛,那也是我想和誰談戀愛就和誰談戀愛。要你管我?你是我的誰啊?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這次不用洛寒動手,謝沂春自己打開門,用力地把洛寒往外面推:「滾,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洛寒沒出去,他伸手把門給關上了,不說話,緊盯著謝沂春。
謝沂春寸步不讓地回望著他。
猶如針尖對鋒芒。
「操。」謝沂春罵了一聲,突然抓著他的領口拉下來吻他。
好似火星掉入木絨,火騰地燃了起來。
謝沂春也想戒掉洛寒,可他媽的就是戒不掉,他親個夠了才放開手,兩個人都氣喘吁吁的。
洛寒眸中像是燃著兩團烈烈火焰,他沒說話,也喘著氣,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什麼時候回抱住謝沂春的。
算了,他放棄了。
洛寒感覺到自己腦子裡的某根弦終於斷了,他低下頭,回吻過去。
謝沂春詫異地睜大眼睛,沒反應過來。
洛寒用和他吵架的語氣說:「我答應和你談戀愛,行了嗎?我現在有資格管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