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為了安全起見,洛寒還是先搬出去了。

  謝沂春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覺得不算,起碼逼得洛寒吐露了心聲,他反倒沒之前那樣整日裡忐忑不安了,回去繼續開演唱會。

  這陣子網上黑他又到了一個小高峰,踩過了頭,粉絲就反彈了,就算他們覺得謝沂春做的是有些不對,可也輪不到旁人黑!真愛粉們組織起來更加倍地應援,談戀愛怎麼了?他們家小花本來就不靠女友粉,又不賣周邊,自己寫歌上戲,愛怎麼談怎麼談!謝沂春說了,是個圈外的好姑娘。

  這點也是比較重要的,謝沂春後來聲明了是圈外人,讓大家不要再刨根究底了,他只是報告一下在談戀愛,圈外意味著謝沂春幾乎不對粉絲秀恩愛,不秀就不會刺激到人。

  洛寒覺得他精神狀態是真的不對,勸他去看心理醫生,診斷是輕度抑鬱——原來是真有病,給他開了藥,謝沂春吃著藥,感覺自己是沒那麼瘋了。私下偷偷吃,不讓人知道,洛寒每天發短信問他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吃藥,讓林旭監督他吃藥。

  國內各大城市十幾場演唱會下來轉眼就到了十一月,他現在連住都不和洛寒住在一起,這幾個月就沒怎麼回帝都,回想起來的時候,上次見洛寒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事了,洛寒十月初的生日,他怎麼著也空出了一天,跑去找洛寒,他扮成是外賣小弟,帶了口罩,送生日蛋糕去醫院,護士帶他去洛寒的辦公室,好奇地說:「洛醫生今天是你生日啊?祝你生日快樂啊。」

  同事們紛紛圍過來:「生日快樂,生日快樂……什麼蛋糕?」

  沒人注意到謝沂春,洛寒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去分蛋糕,自己留了一塊,謝沂春小聲說:「你吃吃看,很好吃的。」

  洛寒剛準備嘗嘗,有人過來找他,說車禍送過來好傷者,急診那非常缺人手,讓洛寒過去幫忙,洛寒二話不說跟著走了,謝沂春……他現在只是個外賣小哥,都沒理由在這裡多待一會兒,站了站,一個人默默走了。

  接著準備參加十二月底參加跨年演唱會的節目,手頭這部電影定檔在寒假期,還得要上節目跑宣傳,偶爾會有不識相的主持人問他的感情生活,謝沂春總算是乖起來,不再自殺式回答了——不過他就算現在變乖也沒什麼用了,之前那段時間到處發癲得罪人,他的名聲已經臭了,主持人記者們的心裡他現在就是個刺頭兒。

  這不順利的一年總算是快要過去了,本來謝沂春是要去某電視台元旦跨年演出,剩下一週的時候,他突然病發了,一個人躺床上一聲不吭地流眼淚,林旭問他怎麼了,他說要回去找外婆,他現在的精神狀態太嚇人了,林旭也不敢刺激他,就差沒把他供起來了,然後把他的演出借病推了,把他打包送回老家。

  林旭臨走時,擔憂地說:「小謝,你要麼就在家休息一段時間吧,別工作了,等恢復了我們再上工。」

  謝沂春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還是有點知道不能這樣下去的,所以他想找點讓他開心的事,可他現在做什麼都不開心,以前最喜歡的表演唱歌雖然還是很擅長,但並不能再讓他那麼快哦了。他有時覺得在演出的時候,就像是身體裡分裂出了另一個靈魂,然後他冷眼旁觀,看著那個人表演,還能點評對方表演得好不好。

  他回了和外婆的老房子,現在還多了外公和一隻大貓,媽媽一整年了一句話也沒和他說,繼父有空還和他吃過幾頓飯,說說媽媽的事,寬慰寬慰他,但到底隔了一層,而且繼父也非常忙。

  謝沂春突然空下來,他也不做什麼,每天外婆變著法子給他做飯,他就是沒胃口,整個人眼見著一天比一天瘦,幾乎是變成皮包骨頭了,大冬天的,對什麼都不感興趣,有天突然心血來潮,就穿著唯一牛仔褲出去溜貓,被人拍到又滑稽又醜陋的照片,網上一通黑。這下是真的讓一批事業粉失望了,一點精神氣兒都沒,就是單純想休息,突然把跨年演唱會被翹了,跑去摳腳不工作,最近上的新電影票房砸了,好幾個影評人寫長評點名說謝沂春演得爛——謝沂春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演戲了。但依然有一批真愛粉,還在辯駁,說果然謝沂春是生病了,狀態不好才演得不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他看著都覺得不好意思。

  然後謝沂春乾脆不出門了,就在家打遊戲。他覺得小裴說的沒錯,他又不缺錢,幹嘛把自己逼得那麼苦,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謝沂春感覺這些年起起伏伏,最後他還是回到了外婆的身邊,現在反倒和洛寒的聯絡多了,洛寒每天給他打電話,早上起來就叫他,讓他起床,像他們還讀高中那會兒一樣,他會乖乖起來,洗臉刷牙,穿好衣服隨便找個地方躺著打遊戲看電視,偶爾還和外婆:「這人演的也太爛了。」

  外婆說:「那你去演唄。」

  謝沂春說:「我、我才不演呢。」

  外婆心疼他:「那就不演了,我們小花開心就好。」

  外婆現在愈發老了,都走不動路了,但還是記得每天要監督謝沂春吃藥,逼他吃飯,逼他養胖。

  謝沂春問她:「外婆,你這次都在國內待了一年了,你不跟外公去他家那邊了嗎?」

  外婆理所應當地回答:「那肯定是我們小花最重要啊,外婆要陪著小花。」

  謝沂春有天半夜口渴,下樓找杯水喝,聽見外婆在和誰打電話,壓低聲音說:「……你儘早回來,算是阿婆求你了。」

  「我現在也不希望小花再去什麼娛樂圈了,都是我的錯,唉,當初我就不該……都怪我……」

  「你陪陪他,等我走了,他就只有你了,小花該怎麼辦」

  謝沂春手裡的杯子掉在地上,脆聲碎了。

  外婆轉過頭。

  謝沂春愣愣地問:「你說『等你走了』是什麼意思?外婆,你別開玩笑,你別嚇我。」

  瞞不下去了,謝沂春不停追問,外婆只好全盤托出,她幾個月前查出又長了一顆腫瘤,位置生得太險惡,看了好幾家醫院都沒把握,彼時謝沂春又查出來生病,她哪敢和謝沂春說。

  謝沂春得知後,一夜之間又堅強起來了,外婆差不多是放棄了,就吃著藥,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他不能接受這麼消極的對策,硬要帶著外婆再四處去尋訪名醫。說實在的,外婆知道自己病了以後,她問了洛寒的爸媽推薦了醫院和醫生,能去看過的都看了,該做的治療也都做了,盡人事,聽天命,她和老伴都能接受。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過得很不錯了,做過那麼多事,還有小花這麼個體貼的孫子,臨到老了還能和初戀重逢,白得了好幾年好時光。

  如今她的唯一放心不下就是小花了,他爹娘都不靠譜,看起來只有個洛寒是喜歡他,只能把他託付給洛寒,洛寒不在身邊,她就腆著老臉催洛寒回來,陪著小花。

  她現在每天閉上眼睛都不大敢睡,怕睡過去了明天就不會再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