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花燭

  大紅吉服下是男人健碩的體魄。

  斜飛入鬢的長眉,漆黑深邃的眼眸,面龐棱角分明,膚色略黑……的確不同於她平日所接觸的風度翩翩的貴族公子,卻也不像蕭玉枝與她說得那般虎背熊腰粗糙不堪……

  蕭魚的手緊緊捏了捏,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卻也只是一會會兒,便又緊張了起來。再年輕俊美的男人,也改變不了她謀朝篡位的滔天罪行。

  看到面前妝容濃艷、明艷動人的女子,年輕的帝王薄唇略勾,表情有些愉悅。

  還是經由身側的嬤嬤提醒,才接過呈上來的合巹酒,他先拿了一杯,遞與蕭魚。

  蕭魚擡手,自寬大衣袖下伸出一隻雪白纖細的小手來,她的手本就小,這會兒與面前的男人一番比較,更是襯得又白又細。

  待拿了合巹酒,二人才伸手,兩臂相交,將這酒飲下。

  只是這一靠近,愈發感受得到男子的氣勢壓人,那手臂甚是粗壯有力,蕭魚略微一楞,彷彿有些明白這新帝為何能生生將那豹子也打死了。

  飲下了酒,見他又伸手從她手裡接過杯盞置於身側宮婢端著的托盤。

  而後便是結髮。男人接過大紅托盤上的剪刀,剪下二人頭上的一縷青絲。

  結髮乃是洞房之夜必不可少的步驟,蕭魚安靜坐著,便見那薛戰自她頭上剪下髮束,編成一個歪歪扭扭的同心結,而後用紅絲線固定住。

  她坐著不知道要幹什麼,雖說是第二回出嫁,可先前她那表哥趙煜,可是連她的大紅蓋頭都來不及掀。蕭魚低低垂眼,卻感覺到面前男子目光灼灼,肆無忌憚……

  哪有人這樣一個勁兒的盯著人看的?好像沒有見過女人似的。

  蕭魚垂著眼,好在聽到身側的嬤嬤說:「皇上,文武百官都在外頭等著給您道喜呢。」

  「嗯。」

  男人應了一聲,音色渾厚低沈,「朕知道了。」

  大喜之日,自然是要多飲幾杯的。薛戰凝視著面前嬌小的身形,才與她說:「朕出去招呼招呼,皇后若是覺得累,早些歇息也無妨。」

  蕭魚頷首輕聲應下。

  薛戰又看了她一眼,這才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蕭魚長吁一口氣,胸前一起一伏,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下意識轉過頭望去。

  見這新帝的體型魁梧,寬肩窄腰,的確如春茗所說,個頭比她爹爹的還要略高一些。大抵是鄉野長大的緣故,他步子矯健,邁著大長腿腳下生風似的,完全沒有那種矜貴儀態。她正瞧著,忽的看到他停下了腳步,轉身便對上了她的眼睛。

  蕭魚呼吸一滯。

  這人……莫不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不成?

  蕭魚楞楞的坐著,預備低頭,卻見他忽的闊步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男人高大的身形很快站到她的面前,直接將她的身子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緊接著便是他猛然俯身,霸道陽剛的男子氣息倏然逼近,灼熱的拂在她的臉上。

  他重重的在她唇上親了一下,黑眸沈沈,才低聲與她說:「等著朕。」

  這才匆匆出了新房。

  蕭魚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臉「騰」的一下燙了起來,也不是因為害羞,只是她還是頭一回被一個男子親,總是做不到坦然的。

  可在場的人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皇上是真的滿意這位皇后。若是先前還有人覺著皇上娶蕭家女兒怕是別有用心,亦或覺得會嫌棄這蕭家女二嫁之事,可依著眼前的形勢來看,這蕭皇后暫時定然是能得寵的。畢竟這明艷的容貌,就已經讓男子挪不開眼了。

  於是就有嬤嬤慇勤的上前伺候,準備替她寬衣。

  蕭魚蹙了蹙眉,看了一眼元嬤嬤。元嬤嬤這才走了過來,笑臉盈盈與那位嬤嬤說:「皇后娘娘習慣了親近之人伺候,這裡就交給我們罷。」

  如此,宮裡那些個陌生的嬤嬤和宮婢們才退出了新房,只餘下蕭魚元嬤嬤和春曉春茗他們。

  蕭魚一下子變放鬆了,而後猛然擡手,用力得擦了擦唇瓣……她嫁得並不情願,總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元嬤嬤雖知自家姑娘乃是被迫,可適才見那新帝英姿不凡,若非以那般手段登上了帝位,與他們姑娘站在一起,也是極登對的。新帝瞧著雖是莽夫粗人,可適才的一些細節,是完全能看出對他們姑娘的照顧的。眼前這局勢,已經比預料的要好得多了,元嬤嬤便安撫她說:「娘娘,您既已成婚,這些親近之事總是不可避免的,切記莫讓皇上瞧見這些……」

  蕭魚哪裡不懂?

  她若是真的貞烈,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了。她的確是貪生怕死,所以才委曲求全……可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能好好活著,必然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再說,這薛戰長得也不醜,總比那些個虎背熊腰其貌不揚的男子好一些吧?蕭魚努力在心裡安慰自己。

  元嬤嬤說道:「老奴伺候娘娘凈面沐浴吧。」

  蕭魚點點頭,讓元嬤嬤替她將頭上沈重的鳳冠摘了下來,換下一身嫁衣,待整個身子泡在熱水中時,蕭魚才想到了什麼,看了一眼元嬤嬤,咬了咬唇,有些難以啟齒。

  年輕女孩兒的嬌軀香軟滑嫩,蕭魚容顏嬌艷,身軀亦是瑩白如玉,那熱水一泡,皮膚便呈現淡淡的粉色,臉頰紅潤,眼眸亮盈盈的,尤為嬌美。

  元嬤嬤瞭解她,只一個眼神便知曉蕭魚要問什麼,則緩緩的說:「娘娘莫要太害怕,男女之事,嫁人了總是要經歷的。只是新帝年輕體壯,高大威猛,初次侍寢,您斷然不能慣著他,省得損了您的身子……」

  蕭魚想了想那男人的身形,的確太過高大了,這麼個人,若是與她顛鸞倒鳳……

  元嬤嬤又說:「有些話老奴不好講,只是老奴聽說這新帝后宮空設,至今還未有任何嬪妃,以後如何老奴不知道,可以老奴所見,新帝不重色,娶娘娘時卻是誠意有加……這般男子,未必不是娘娘的良人?」

  婦道人家總是看的淺,只覺得蕭魚已經二嫁了,若是這新帝對她好,就這般當個皇后也是一樁好事。畢竟嫁人對於姑娘家來說,實在是太重要。

  蕭魚知元嬤嬤是關心自己,可是她對著新帝一無所知,日後如何,還不一定呢。

  再說了,他與她不單單只看將來如何,還是夾雜著國仇家恨的……

  洗完之後,蕭魚緩緩從浴桶中站了起來。

  元嬤嬤拿著綿軟乾淨的巾子替她擦著身上的水滴,纖細的脖頸,飽滿的胸脯,玉白的美背……然後是筆直的雙腿,彎下腰來,將那雙雪白嬌小的玉足也擦得乾乾淨凈。

  再披上一件薄薄的寢衣,蕭魚便坐於喜床邊沿,靜候帝王。

  ……

  黑漆彩繪葵紋槅搧開著,夜風吹了進來,書案上的紙張吹得嘩嘩作響。趙泓執著筆認真的寫字,於五歲孩童來說,這字已經不錯了,可趙泓還是緊緊的蹙著小眉頭,一籌莫展。

  等寫完一張的時候,他擡起頭朝著窗戶邊看去……

  今夜的月色皎潔,可是有些冷,四叔已經在窗戶邊站了好久了。

  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

  若是以前,他是皇帝,可以幫四叔很多,可是現在他已經不是皇帝了。他沒有能力幫身邊的親人做什麼……想到了一件事情,趙泓的眼眶微微泛紅,開口說道:「四叔,聽綠柳說,今日是娘親和新帝成親的日子……娘親她現在,是不是已經嫁到宮裡去了?」

  立於窗邊的趙煊回過頭看了他一眼,趙泓一張玉白的小臉分外沮喪,又與他說:「都怪我沒用……救不了娘親。」

  趙煊沒用說些什麼。

  趙泓卻繼續說道:「我見過那新帝,覺得他有些嚇人,脾氣不太好的樣子……四叔你說,若是他對娘親不好怎麼辦?我又救不了她?可是……」

  頓了頓,又輕輕的說,「若是他對娘親好,娘親也喜歡他,那我又該怎麼辦?到時候娘親與他有了自己的孩子,應該就會忘了泓哥兒吧?」

  過了很久,趙煊的清潤的聲音才響起。他說道:「……不會的。」

  ……

  今日忙了一日,蕭魚有些睏乏,卻也知道,新婚之夜男人難免要多喝一些,自然是要晚點的。至於適才他離開時,說要她先睡,蕭魚是不情願嫁給他的,可他如今畢竟是帝王,在她沒有摸清他的脾氣前,定然要守規矩一些。

  新婚夜,帝王未歸,她先休息,這於理不合的。

  蕭魚安靜坐著,待那龍鳳喜燭發出劈啪的聲響,才起身過去,拿起一旁的剪子,輕輕將那燈花減去。

  火光明亮,新房內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蕭魚彎唇笑了笑,剛將剪子擱下,便聽到外頭傳來了動靜,她轉身看去,便見那一襲喜袍的男子走了進來……

  這人,都是皇上了,怎麼都不讓人稟告呢?

  蕭魚匆匆忙忙欲準備坐會床沿,未走幾步,他便已經走了過來,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衣衫單薄,男人指腹和手掌那粗礪的感覺她能清晰的察覺到。

  蕭魚只好行禮道:「……皇上。」

  她垂著眉眼,男人的手撫了上來,觸碰著她的臉。蕭魚打了一個激靈,他實在太高大,她只好仰起頭看著他。看到他俊美的臉微微泛著酡紅,的確是喝了很多酒的樣子。那酒味兒撲面而來,有些刺鼻,她不太喜歡。

  薛戰輕撫面前女子的臉,若非親身體會過,還真的想像不到,這世間還有這般細膩溫滑的肌膚。他道了一句:「都下去吧……」

  元嬤嬤他們朝著蕭魚看了一眼,稍有猶豫,最後只好行禮,一一退下。

  薛戰眉目含笑望著她,聲音難得溫和的說:「有勞皇后替朕更衣了。」

  既是嫁人,平日相處,少不了服飾丈夫。蕭魚雖是嬌養,可該學的東西還是都學了的,有些事情雖說她不用做,可學了總有學了的好處。蕭魚點頭,手臂自他掌中輕輕的抽出,便立於他的身畔,替他解吉服腰帶。

  他倒是不似那些風雅的公子,腰間並無任何珮飾。

  將那龍紋腰帶解開,擱與一旁,蕭魚便擡手,替他將外袍脫去。

  待脫下一身厚重吉服,只餘一襲白色中衣時,蕭魚才清晰地看到男人胸膛健碩鼓鼓的肌肉……她替他脫衣的時候不下心碰了一下,還……挺硬的。

  薛戰見她這副乖巧模樣,有些受用,撫著她的臉低聲說:「適才皇后妝容精緻,雖然艷麗,卻還是這般不加修飾更好看。」

  蕭魚心下輕哼,這話說得,彷彿剛才那一個勁兒盯著她看的人不是他似的。

  她一個不察覺,男人的手就橫了上來,蕭魚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之間他用力的摟住她的腰肢往他身上靠,兩具身軀就親密無間的靠在一起,不留一絲縫隙。這人的力氣實在是太大,看著很輕鬆的一個動作,蕭魚卻被擠得胸口發疼,兩團軟肉也被壓得扁扁的。剛擡頭去看,他的氣息就驟然逼近,密密麻麻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那唇舌長驅直入,直接佔了她的嘴,肆意掃蕩。

  蕭魚哪裡經歷過這樣的陣仗?只是整個人都被他圈在懷裡,那健壯的手臂更是摟得幾乎要將她的腰折斷了。

  鼻息間滿是霸道陽剛的男性氣息。

  她又疼又惱。

  蕭魚被吻得喘不過氣時,終於見他鬆了手。只是她還未喘夠氣,便見他一彎腰,直接將她槓上了肩膀,而後闊步走到榻邊,重重往裡一扔。

  被縟柔軟,蕭魚自然沒有摔疼,只是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男人的身軀就壓了上來,牢牢覆住了她的身體。

  見他又要親下來,蕭魚心下一慌,一時也顧不得什麼,本能的將臉側到一旁。

  薛戰衣衫敞開,露出胸前的麥色肌肉。

  他靜靜看著身下的蕭魚,大手握著她的纖纖細腰,見她眸色瀲灩似要哭泣,胸前緊張的起起伏伏,甚是嬌媚,才緩聲說道:「你是朕明媒正娶的皇后,朕睡你,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