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戰見她巴巴的望著自己,似是無聲的央求。
嫁與他的這段日子,她從未求過他什麼,做事也是小心翼翼的。如今她想要回趟娘家,他若是不答應……斟酌片刻,薛戰點頭應了一聲:「嗯。」
還怕他不答應呢。蕭魚頓時就覺得沒那麼疲憊了,眼眸明亮,整個人都笑容洋溢的。
薛戰皺眉看她。要與他分開,她就如此高興?他不大喜歡這種感覺。於是低頭,捏著她的臉狠狠親了一通,又揉著她身上嬌嬌的嫩肉,最後氣喘吁吁的抵著她的額頭,喘著粗氣,啞聲道:「早些回來。」
蕭魚臉一紅,胡亂點頭應下。
……
而白日,張氏被駕著出了宮門,上馬車的時候,這臉色尚未緩過來,木木的慌了很久。坐在馬車裡,郭素宜看著母親如此慌張的模樣,忙倒了一杯水遞與她,輕聲喚道:「母親……」
張氏擡手,一雙手控制不住的顫著,接過了茶盞後,才猛得喝了幾口。
一杯水下肚,這才稍稍有些反應過來。
車輪轔轔,郭素宜接過張氏用過的空杯盞,輕輕擱在了面前的小幾上,而後一雙手端正的擱在了雙腿之上,靜靜想著方才宮裡的那一幕。
她對帝王的確是有心思的,可是因他氣勢逼人,不近女色,心中只有雄才大略,所以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試探,並不敢真的做什麼。今日精心打扮,與母親一道進宮,原是抱著一絲憧憬,想著倘若真的能成……
低下頭,看著身上的這條蜜粉色鑲銀絲萬福蘇緞長裙,郭素宜覺得有些刺眼。無論她如何的打扮,那帝王的眼裡,終究就只有一個艷如牡丹的蕭皇后。
手指下意識的攥緊,這裙子的布料很快被郭素宜攥得皺巴巴的。便是她母親說話太直,他卻半點都不顧及她女兒家的身份,不僅拒絕了,還如此嚴厲的斥責了她的母親。
……在場雖只有幾人,可今日之事,恐怕很快就會傳遍皇城。
郭素宜眼眶一熱,只覺得這事兒對她來說實在太過羞辱,讓她忍不住想大哭一場。
張氏心中亦是忐忑,卻是沒有唸著郭素宜日後婚嫁之事,只想著,這件事情莫要影響她兒子的仕途才好。
母女二人回了郭府,而那郭安泰,也是一回府,便匆匆來見張氏。
張氏平日裡態度強硬,可說到底也是一個婦人,遇著這種事情自是慌亂無措,只慌慌張張的拉著郭安泰的手道:「此事全因母親而起,若是皇上要怪罪,怪罪母親便是,莫要與你計較。」
就怕郭安泰的仕途一朝被毀。
郭安泰可是郭家的獨苗啊!
一身緋色官袍,襯得郭安泰挺直修長,他看著母親的模樣,便沈穩的安撫道:「母親莫要擔心了。」
今日他母親雖得罪了帝王,可這終究是些瑣事,皇上向來公私分明,又知他母親的脾氣,自不會因這種事情遷怒於他的。不過郭安泰深知母親秉性,此番惹怒帝王,怕是心中擔憂,日後不敢再犯。
這樣也好……
於是郭安泰就順勢說道:「今日之事,母親可要記著了,下回莫要再如此魯莽。兒子如今乃是吏部尚書,多少人的眼睛盯著,稍有不慎,便會被拉下馬來。」
官場之事,張氏自然不懂,兒子說什麼,她就聽什麼。這便連連點頭。
想了想,郭安泰又道:「以如今皇上對皇后的寵愛,日後那蕭家必然會起來的,您上回對那蕭五姑娘如此無理,下回若是見著,得想法子與她冰釋前嫌才好。母親可明白了?」
這件事情,張氏是不願意的。畢竟她是長輩,覺著這小輩就該敬著長輩,對長輩頂嘴就是無理、沒教養。
她原本想著,帝王娶了蕭家女,不過是因為護國公府,可今日看來,那帝王對蕭皇后瞧著並全是利用。兒子說得,未必不會成真。倘若如此,那蕭家便是皇后外戚,這是他們郭家立多少功勞都不能及的……畢竟功勞再大,也不及人家是自己人。若是日後這蕭皇后又替皇上生個兒子出來,那日後蕭家與皇家的關係就密不可分了。
於是張氏不情不願的點了頭:「聽你的便是。下回若是再見著那蕭家人,母親定會好好與他們說話。」
……
皇后鳳駕緩緩在護國公府門前落下。
閤府上下,都出來相迎。蕭魚穿著一身華麗鳳袍,裙襬逶迤走了下來,與前來想迎的羅氏一道入了護國公府。此番蕭魚是忽然前來,護國公府也是臨時收到的消息。羅氏走在蕭魚身畔,見她容色明艷,雪膚花顏,倒是越發顯得嫵媚,整個人如明珠般熠熠發亮。
女人過得好不好,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羅氏心下寬慰不少。
與羅氏進屋,蕭魚就問起蕭起州生病之事來。這會兒蕭起州也是出來接人的,瞧著高高大大的一個人,平日生龍活虎的,現在這臉的確有些慘白。
羅氏看了蕭起州一眼,就和蕭魚說:「風寒罷了,並無大礙,你大哥正好能休息休息。」羅氏雖是女子,卻是聰慧玲瓏的,知曉那日蕭起州被皇上留了下來切磋箭術,之後回府練拳,因冷水才著了涼生了病的。
蕭魚有些疑惑。他大哥並不是那種因為一點小病就告假的人,不過既然羅氏都這麼說了,她也就沒有多問。
與羅氏說完話之後,其他女眷自是都圍了上來。
蕭玉枝像根木頭似的杵在角落裡,不想上前與蕭魚說話。
身旁的柳氏就輕輕在她胳膊上捏了一下。
蕭玉枝眉頭一皺,撅著嘴看了一眼柳氏,想說她才不想上前去討好蕭魚……不過想到那日在宮中,她維護自己,竟站在帝王的面前那樣和他說話,心裡就小小的猶豫了一下。
柳氏見她磨磨蹭蹭,就又伸手捏了她一下。
蕭玉枝跺了跺腳,這才三兩步就走到了蕭魚的面前。
撇著嘴不情不願的叫了一聲:「六妹妹。」
原是與蕭玉錦說得好好的,蕭玉枝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蕭魚倒是略微楞了一下,而後才擡起頭看著面前的蕭玉枝,覺得她奇奇怪怪的,便順勢回道:「五姐姐。」
「嗯。」蕭玉枝含笑應了一聲。
打完招呼了,蕭玉枝似是完成了柳氏交代的任務,轉身去看柳氏的眼神,想說這樣總可以了吧?
而那柳氏卻是用力的瞪了她一眼。蕭玉枝無奈,就只好乾巴巴的站在蕭魚的身邊。她不說話,就稍稍低頭看蕭魚。
見她皮膚白皙嬌嫩,容光煥發的,剛才進屋的時候,這屋子都登時亮堂了不少。雖說她不喜歡她吧,可是有時候覺得她挺好看的,就忍不住會多看幾眼。
……
這日薛戰回鳳藻宮用晚膳。
批了一日的摺子,略有倦意,這會兒回來,便如腳下生風般。快到時,還擡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後低頭聞了聞身上的味道兒。
龍袍厚實,捂得他隱隱有些汗味兒,她是不喜這味兒的。
待進去時,看到那廊下並未有那嬌小身影等著他,覆加速匆匆入內,進去看到裡頭安安靜靜,並未看到蕭魚,才猛然想起來,今日她回了護國公府。
薛戰的臉忽的沈了下來。
有宮婢上前道:「晚膳已準備好了,皇上是先沐浴還是先用膳?」
薛戰想了想,道:「用膳吧。」既然她不在,那今日他不洗澡也無大礙。只是這話音剛落,薛戰便想起那張嬌嬌的小臉來,於是很快改變了註意,闊步朝著凈室走去。
昔日薛戰獨用禦膳時,皆宜簡單飽腹為主,對膳食並不挑剔。如今和鳳藻宮的飲食用度,卻是按著蕭魚先前在宮中的用度來的,珍饈佳餚,琳瑯滿目,看著精緻,唯有量稍稍少一些。薛戰對吃食不講究,如今一人用膳,有些沒興致,粗粗用了幾碗飯便走了出去。
原是準備回禦書房繼續批閱奏摺,只是到了院中,薛戰的錦靴忽的停了下來。
跟在帝王身後的何朝恩稍稍擡眼望去。
便看到這年輕的帝王英姿勃發,看著雄偉威嚴,這會兒只靜靜看著角落那片瓜地。
過了一會兒,便聽帝王開口道:「替朕打桶水來。」
是上回蕭魚一時興起種的瓜地,這會兒土壤間已開始長出嫩綠的瓜苗來。
薛戰將袖子擼了起來,強健的手臂輕巧的接過遞過來的一桶水,一手拿著裡邊的木瓢,一瓢一瓢的,親自替這片瓜地澆了水。
做完這些,才拍拍手,回了禦書房。
夜漸漸深了,薛戰坐在禦案前批閱奏摺,過了一會兒,何朝恩便進來,是西北那邊,霍霆匯報的軍情。
此番平定西北,蕭淮固然為主帥,可這霍霆才是薛戰心腹,真正信任之人。薛戰聽著何朝恩的匯報,西北那邊倒是順利,畢竟有蕭淮和霍霆聯手,自然所向披靡。
等匯報完了軍情,何朝恩繼續道:「霍將軍還在信上說,想要舉薦一人。」
霍霆乃是他的一名虎將,又是直來直去的性子,薛戰素來欣賞他。他所舉薦之人定然錯不了,他也有些興趣。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若是人才,自是該提攜、重用。
便道:「何人?」
「霍將軍說,此人年輕有為,驍勇善戰,有猛虎之勇,獵豹之捷,名叫……衛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