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飛快的親了一下,便低頭,繼續吃瓜。
薛戰全身癱軟的跌坐在鬆軟的瓜地上,一雙眼睛亮得發光。
楞了好半晌,才笑容洋溢,湊過去,張嘴咬了一口她捧著的瓜。一大口,直接咬掉了一小半。
他的聲音渾厚低聲,黑眸緊緊盯著她,說道:「果然甜。」
蕭魚面頰發燙埋頭吃瓜,不想和他說話。
已經很晚了,吃完瓜兩人便上榻睡覺。昨夜折騰得太厲害,蕭魚尚未緩過來,全身痠痛,好在這蠻漢也有些分寸,抱著她親了一會兒便沒有再繼續。
蕭魚是困的,只是與他靠在一起,想起了她兄長的事情。她悄悄側目打量他,然後才開口道:「臣妾聽聞,昨日臣妾的兄長便放還回府了。那……梁尚的事情,是不是就與他無關了?」
畢竟是謀逆之罪,但凡她大哥沾上一點關係,那後果可是不敢設想的。
薛戰看過去,她一張雪白的小臉貼著大紅色鴛鴦錦枕頭,眸色瀲灩,表情看上去小心翼翼。薛戰伸手將她攬到懷中,讓她嬌小的身軀靠在他結實的臂膀之上。
薛戰說:「朕說過,此事會弄清楚的。以你大哥的性子,應當是不知情的。只是年年,蕭起州雖是你的兄長,朕的大舅子,可就是因為有這層關係,才愈發不能徇私。朕不願看你難過,可你也是講道理的,曉得一切都應該按規矩辦事,對不對?」
蕭魚點頭。
帝王之道,當然不能厚此薄彼。何況他登基不久,正是收攏人心的時刻。她看著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不管在什麼時候,談到政事的時候,就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了。
的確該如此的,蕭魚也不是那種無理取鬧之人,當下就說:「臣妾曉得,臣妾相信大哥,也相信皇上。」
薛戰俯身吻住她的唇,輕輕含著那兩瓣香肉,反覆品嚐,才喘息低低的說:「你自然應該相信朕的。」
又親了一會兒,薛戰才擁著她入睡。蕭魚早就困得不行,可不知怎麼,忽然又有些清醒了。她動了動腦袋,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臉,鼻息間滿是身側之人的雄性氣息,她覺得很踏實。
這才將手放在他的腰上,闔眼入睡。
次日醒來,薛戰未叫醒她。等她察覺到身邊空蕩蕩時,立刻醒了過來,撩開床帳,就看到已穿好龍袍、衣冠楚楚的男人。
他站在黃梨木立櫃旁,那裡頭放著一些小物件。
蕭魚想到了什麼,趿了鞋子便走過去,站在他的身邊,說道:「這裡面放著的都是上回臣妾生辰時收到的禮物,大哥大嫂的也都放在這裡,臣妾知道皇上對衛樘的有些誤會,不喜這木雕,不應當在放在此處的。可臣妾問心無愧,若是這麼做的,反倒顯得有些心虛了……」
見他側過頭看她,她仰頭微笑著道:「倘若皇上不想讓臣妾放著,臣妾可以立刻將它處理掉。」
薛戰說:「你既將他視作親兄長,朕也不是那麼小氣之人。」
倒是漸漸有些摸清他的性子了。蕭魚頷首道:「嗯,皇上心胸寬廣,有雄才偉略,自然不會與臣妾這等小女子計較。」
薛戰眉目染笑,被她捧得有些飄飄然,幾乎是微笑著飄著出了鳳藻宮。
……
今日朝堂之上,帝王明顯心情頗佳。下朝後,本是要去鳳藻宮的,只是耽擱了一些政務沒有處理,便先去了禦書房。這九五之尊的位子,是多少人爭得頭破血流都想要坐的位子,而薛戰登基之後,若要說真正的享受,倒也沒有享受多少。
看完摺子,薛戰執筆批閱,看著自己落筆的潦草字跡,忽的想到了什麼,看了一眼身旁的何朝恩,說:「你替朕去準備幾樣東西……」
片刻之後,薛戰看著何朝恩遞來的物件,伸手將面前的奏摺推到一側。
一個陶塤,一本樂譜,還有幾塊上好的紫檀木料,和一把刻刀。
薛戰先將陶塤拿了起來,細細觀察一番,而後打開樂譜。他雖精通兵法,卻是從未碰過音律的,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他不曾學過,也沒有時間去學。現下雙手握著陶塤,將指腹堵在六個孔上,放到嘴邊,試著吹了幾下。
並沒有她那日所吹奏時的美妙樂聲。
薛戰又吹了幾下,那音出得又急又沖。
登時就蹙起眉頭來,低頭看了看這陶塤,又擡手翻了翻樂譜。瞧著這覆雜的樂譜,頓時覺得平日奏摺上記載著那些瑣事也不那麼無趣了。
罷了。薛戰將塤擱到一旁。
他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兒,實在學不來這種樂器。便將木料和刻刀拿了起來。
盯著這木料良久,慢慢勾勒那少女曼妙的身姿,薛戰握著刻刀,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落下。有些太輕了。薛戰便稍稍用了一些力,只一刀下去,這木雕登時便削下一角來,最後刻刀深深嵌進握著木料的手掌之上。
血一下子湧了出來。
薛戰眉頭微蹙。
身側的何朝恩看了,忙上前遞過汗巾,道:「小的這就去叫禦醫過來,皇上莫要再亂動。」
「不必了。」薛戰哪裡還在意這點小傷。自他幼時起,幾乎是天天都帶著傷的,有些已經癒合看不出來,有些卻是留下了痕跡。他接過汗巾隨意的包住了手掌,然後繼續拿起那塊木料,握著刻刀落下……
晚上蕭魚看到薛戰時,見他一雙手包得跟粽子似的。本就是粗大的手,這會兒看上去就是熊掌了。她上前詢問,他只含糊其辭,蕭魚也就不繼續問。不過瞧著她粗糙的包了包,還是說道:「臣妾替你重新包一下吧。」
包成這樣,肯定不是出自禦醫之手。她看著就彆扭,簡直無法忍受。
薛戰便坐了下來,由著她替自己重新包紮。
蕭魚坐在他的身旁,捧著他的手先將這包著的汗巾給拆了,待看到這蠻漢佈滿繭子的掌心,好幾處傷口,不由得蹙起眉頭來。先替他清洗乾淨,用乾的巾子擦了擦,又接過春曉遞來的金創藥。
再要撒藥粉的時候,擡頭看了他一眼,小聲提醒道:「會有點疼。」
……忽然想起上回她替他挑木屑的事情了。
是了,他是男人,不怕疼的。蕭魚便不再猶豫,立刻撒了上去。
她的臉在明亮的燭光下,眼睫纖長,皮膚白嫩。看著她專註又熟稔的模樣,薛戰忽然開口道:「年年,除了陶塤和甜食,你還喜歡什麼?」
他一直覺得他對她很好,卻好像從來沒有問過,她喜歡什麼。
她啊?蕭魚替他包紮得漂漂亮亮,一雙素白的小手靈巧的打了個結。擡頭看他,眼睛亮亮的,語氣輕快的說:「臣妾喜歡的東西很多啊。喜歡看書、畫畫,喜歡花花草草,女子的愛好都差不多的。」
不過……怎麼忽然問她這個啊?
蕭魚想了想,說:「那皇上喜歡什麼?」
見他久久沒有回答,一雙眼睛靜靜的看著自己,蕭魚被他盯得有些發毛,才聽得他略微一笑,輕輕的說:「年年……朕喜歡你啊。」
這倒讓蕭魚不知該說些什麼。這蠻漢,一向就是沒皮沒臉的……蕭魚低頭,將已經包紮好的繃帶又打了一個結。
之後感覺到手背一陣溫和,蕭魚一頓,看著覆在她手掌上的那隻大手,完完全全的覆蓋。
她楞了一下要抽出來,他卻是用力的握緊,根本無法掙脫。
然後頭頂傳來男人低沈的嗓音:「年年,朕其實,也挺好的,你說是不是?」
哪有人……這樣誇自己的?蕭魚唇畔一揚,忽然有些想笑。一擡頭,目光便跌進他溫柔似水的眼眸中。
……
蕭起州雖與禮部侍郎梁尚有些往來,確已證實,私屯兵器一事,蕭起州並不知情。原是審問梁尚,要他供出同黨,未料這梁尚在入獄後的第三天,便在牢內懸樑自盡。此事自然沒有影響到蕭起州,現下他剛當了父親,正是喜事臨門之際。
待孩兒滿月時,帝后特意賞臉,來了這護國公府吃滿月酒。
蕭魚給小侄兒準備了許多的小衣服小鞋子。
蕭魚是女眷,一道入內去看孩子。薛戰卻是不大感興趣的,雖說那蕭起州是他的大舅子,可那是蕭起州的兒子,又不是他的兒子。只是看她一到蕭家便笑容燦爛,眼裡只有娘家人,倒是未將他這個丈夫放在眼裡。
薛戰心下頗有不悅,可大丈夫如何與一個小女孩兒計較?便是要計較,也得回去再說。
薛戰則去前院閒逛。
護國公府佈局寬敞,雕飾華麗,不僅有將門世家的硬朗,又有書香門第的底蘊。前院用抄手遊廊連通,西北角就有遊廊直通西側花園。
薛戰身姿偉岸。湖石疊山,蒼柏古松。雄偉男兒的錦袍一角隨風掀動。
站了一會兒,看著不遠處頎長如竹的身影時,才眸色一沈,闊步走了過去。墨色錦靴頓了一下,未回頭,只淡淡吩咐身後的何朝恩:「不必跟著朕。」
何朝恩頷首,守在原地。
薛戰繼續往前走。而那走在前頭的,正是衛樘。
現下衛樘已回皇城,經霍霆將軍舉薦,又在皇家演武場戰勝了霍霆,一鳴驚人。皇朝初立,正是用人之際,此人又是護國公府養子,便將他安排在了神機營。
衛樘步履輕緩。
今日他賦閒在府,著一襲淡藍長衫,丰姿清雅,風度翩然。
這會兒是準備去解手的。待走進茅房,剛解了腰帶,便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忙回過神。衛樘素來沈穩內斂,可在這種時候,撞上帝王的臉,自然詫異,眼睛也睜大了一些,立刻道:「皇……」
「不必。」
薛戰擡手示意,語氣隨意的說,「朕也是來解手的。」
衛樘俊朗的面龐登時恢覆平靜,欲將腰帶系好,說:「那臣先出去……」
「不打緊。」薛戰自顧自的解著腰帶。
長眉鳳目,身軀魁梧,渾身散發著豪放男兒的不羈和粗狂,淡淡與衛樘道,「一起吧。」
昔日衛樘也跟著蕭淮和蕭起州一道去軍營待過,他雖看著矜貴俊雅,卻也不是那般磨蹭之人。聽著帝王發話,只好重新將腰帶解開,繼續解手。
薛戰雙腳邁開立著,自身後看去,勢如山嶽。聽著身旁衛樘解腰帶的動靜,表情一頓,然後……稍稍斜眼,不動聲色的瞄了一眼衛樘胯下。接著輕輕勾一下唇角。
習武之人向來敏銳,衛樘立刻察覺,待轉頭看身側的帝王時,卻見他已收回目光。衛樘輕輕蹙了一下眉頭。
薛戰卻是眼眸染笑,洋洋得意,不疾不徐掏出胯下雄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