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起州這長子起名錚哥兒,生得虎頭虎腦,眉眼酷似其父。蕭魚瞧著他吃著胖乎乎的手指,流著口水的模樣,尤為可愛。
抱了一會兒,就將孩子遞給了唐氏。
不過一雙眼兒卻還落在小侄兒胖乎乎的臉蛋上。
燦如春華,皎如秋月,現下穿皇后宮裝,腰繫玉花彩結綬,白玉雲樣玎珰,已然出落的落落大方,瑰姿艷逸。
羅氏特意與她出去說了一會兒話。她對著蕭魚說:「現下瞧著你與皇上和好如初,母親也就放心了。」今兒帝后來護國公府,與上月蕭淮壽宴時的情形截然不同。羅氏是細緻入微的婦人,對這種事情尤為敏感。
她側目,看著蕭魚白凈的臉,說,「你既這般喜歡孩子,為何不自己要一個?想來皇上也會很歡喜的。
他啊。蕭魚想起那蠻漢粗莽的樣子……好像的確很盼孩子。
田埂間的村漢皆是這般,娶妻後便心心唸唸要大胖小子。
從入宮開始,她就是有顧慮的,甚至說是抱著被折磨被冷落的心態去的,可是到現在,整整半年了。有些話她在宮裡不能說,可羅氏於她,不單單是她的繼母,更是開導她的長輩。
蕭魚就說:「母親您是知道的……」她的身份尷尬,即便薛戰向她承諾過,可她的心到底是偏向蕭家的。她是他的妻子沒有錯,可與他成親才半年,又是在那種情況下嫁與他的,怎麼可能毫無芥蒂?
她嫁那蠻漢已有半年,雖無避孕,卻也未懷上子嗣。這彷彿是天意。
羅氏想了想,也就不再多言。只是看著這帝王英俊魁梧,龍章鳳姿,蕭魚又是這般的天香國色,若真有了孩兒,定生得一副好相貌。
蕭魚不去想這件事情,想著適才在女眷們聚在一起是,倒是不見那蕭玉枝。因蕭玉枝與郭安泰的事情,便多問了一句。
說起這蕭玉枝,羅氏當然是知道的。便和蕭魚說:「自親事定下後,五丫頭可沒一天消停過……」
蕭魚的眼神頓了頓。那日的事情後,郭家又專程登門求親,甚有誠意。到底是出了那樣的事情,這門親事自然就這麼定下了。那郭安泰是帝王身邊的重臣,可到底有那樣的母親,先前又與蕭玉枝發生過衝突。
就說了一句:「的確是委屈她了。」
……
蕭玉枝當然覺得委屈。這會兒柳氏特意回來,進屋看著她還氣鼓鼓的坐在圈椅上,便過去說:「怎麼?你還要鬧嗎?」
怎麼叫鬧了?蕭玉枝仰頭說:「反正我是絕對不要嫁給那姓郭的。今兒蕭魚不是過來了嗎?她是皇后,替我在皇上面前說幾句,退了這門親事怎麼就不行了?」雖說先前有些過節,可到底是堂姐妹啊,這終身大事,幫她一下怎麼了?
說著蕭玉枝看了一眼柳氏,「母親你不去說,我就自己去了。」
擱先前,她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去求蕭魚的。可現在,郭家的聘禮都收了!她一直以為父母寵愛她,絕對不會讓她嫁給自己不想嫁的男人,可是沒想到,因那姓郭的位高權重,官兒大,父親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現在只有蕭魚能幫她。
蕭玉枝就要起身,作勢要出去。柳氏氣得一把將她拉住,大聲道:「你還要鬧到幾時!」
蕭玉枝臉色一楞,睜大眼睛看著柳氏,動作一下子僵住。慢慢的,才說了一句:「母親……你居然兇我?」
她越想越覺得委屈,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母親明明知道,我最討厭郭家人了,先前您都在場呢,那張氏就那樣欺負我,還打我……你現在卻要我嫁到郭家去?」
蕭玉枝覺得好委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柳氏的表情緩和了一些,見蕭玉枝嚎啕大哭,很是頭疼。她語氣溫和的說道:「玉枝,你年紀也不小了,不能總是哭哭鬧鬧解決問題。郭老夫人的脾氣的確不太好,可郭大人的性子,母親是見識過得,母親看人一向準,他是不會欺負你的。現在聘禮都收了,便是皇上,也沒有道理無緣無故幫你退婚的。」
蕭玉枝卻是聽不進去,哭得歇斯底里。
柳氏看了一會兒,才慢慢的說了一句:「便是你不嫁給郭大人,你以為……衛樘他就能娶你嗎?玉枝,他的心不在你這邊。」
啪嗒一聲,一大滴眼淚落了下來。蕭玉枝的哭聲一頓,之後哭得就更大聲了。
……
蕭魚與羅氏分開後,走在院中。看到不遠處,薛戰與衛樘一道朝著他們走來。
薛戰俊美粗獷,衛樘站在他的身邊,被襯得白了不少,看著愈發丰神俊朗,氣度無雙。蕭魚略有些驚訝,不曉得他們何時走到一塊兒的,而且……蕭魚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男人,並不像先前,看著衛樘就眉眼冷淡的模樣。
這會兒看上去,好像……還挺高興的?
蕭魚覺得太奇怪了。
薛戰走到蕭魚面前,伸手牽起了她的手,衝著她笑了笑。彷彿知她心中想的什麼,解釋說:「恰好與衛愛卿遇到,便聊了幾句。」
他和衛樘,有什麼好聊的?蕭魚看了過去,見衛樘站在面前,眉目平靜。上回這蠻漢不是還覺得她與衛樘有什麼嗎?蕭魚的手被他握著,倒也習慣了,對著他道:「皇上方才怎麼走了?臣妾去看了錚哥兒,生得十分可愛。」
薛戰側目看她,說:「你大哥都當父親了,年年,你什麼時候替朕生個兒子?」
蕭魚就擡頭,瞪了他一眼。
見著她一雙眼兒瞪得跟青蛙似的,薛戰看著就覺得可愛,繼續衝她笑。
蕭魚哪像他這般沒皮沒臉啊?很快就不自在的錯開了眼。
雖說薛戰不稀罕大舅子的兒子,可來都來了,總是要過去瞧瞧的。蕭魚跟在他的身旁,被他牽著一道過去。
院中花草芬芳,衛樘頎長的身影立在原地,擡眼,靜靜望著不遠處相攜而去的背影。
跟在帝王身後的何朝恩,朝著衛樘微微頷首,而後繼續跟在帝后身畔。
在護國公府吃了滿月酒,蕭魚就隨薛戰回宮。今日是坐禦輦來的,比她的鳳輦寬敞許多。前頭擱著一張紫檀木小幾,一套嶄新青花瓷茶具,邊上是幾碟點心。蕭魚吃了兩塊桂花糕,覺得口有些乾,便倒了一杯茶。
想了想,轉過頭看身旁的男人。
見他穿著一身威嚴莊重的龍袍,這會兒卻是雙腿一左一右分開,身子往後靠,懶懶的躺著。
坐沒坐相。蕭魚下意識皺了一下眉頭。還是問了一句:「皇上可要喝茶?」
「……嗯。」薛戰應了一聲。
蕭魚就又拿起一個杯盞,替他倒了茶,七分滿。白皙的腕子輕輕的擡起,將杯盞抵到他的面前,見他不接,小聲提醒道:「皇上?」
他一雙黑眸凝望著她。不知道為什麼,今兒的心情彷彿特別的好,看上去散漫愉悅,而後微笑著,慵懶的道了一句:「餵朕。」
蕭魚手一抖,真想將這水直接灑到他臉上去。愛喝不喝!蕭魚將杯盞欲將杯盞擱下。
就聽得身後一個聲音:「年年……」
這人真是……蕭魚眉頭一皺,卻也拿他沒轍,欲放下的茶盞又拿了起來,湊到了他的嘴邊。只是馬車輕微的晃動了一下,這水就灑了出來。蕭魚小小的驚呼了一聲,立刻將杯盞放下,然後急急忙忙去擦他的衣袍。
薛戰這才坐了起來。
見她拿著帕子替自己擦水漬,薛戰亦眉目溫和的望著她。過了一會兒,才輕輕的道了一句:「年年,朕起來了。」
嗯?蕭魚正用力替他擦著水漬呢,聽著他的話,楞了一下,想說還沒到皇宮呢,起來做什麼?
只是,待她的手碰到一個忽然突起、高高聳立的巨物,彷彿一下子被燙到手似的,立刻縮了回去。
玉白的臉頰登時燙了起來。
可想著他們都成親半年了,又不是沒見過。覆又努力平靜,將雙手擱在腿上,規規矩矩的坐好。
她的頭一側過去,那炙熱的男性氣息就強烈的自後面撲了過來,緊接著,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將她抱住。他的頭也靠了過來。然後是男人粗狂又沙啞的嗓音:「年年……」那雙手一點都不老實。
蕭魚聞著他身上的味兒,還有這顛簸的馬車,忽然覺得腹中翻江倒海,臉色一白,幾欲乾嘔。
薛戰登時楞住。而後忙鬆開她,道了一句:「朕熏著你了?」他瞧著蕭魚慘白的小臉,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衣裳,這會兒乾淨清爽,沒有什麼汗味兒啊。
蕭魚搖了搖頭,黛眉微蹙,說道:「沒有。臣妾只是覺得有些不舒服罷了。」
既是如此,薛戰便伸手將她抱在了懷裡,低頭看著她的臉色,而後伸手倒了一杯茶遞給她。蕭魚喝下後,便好很多了,闔眼休息。
車輪轔轔。
過了很久,聽得頭頂傳來薛戰的聲音:「年年,你說……你是不是有了?」
垂著的眼睫猛顫了一下,心也跟著顫了一下。蕭魚睜開眼,對上眼前薛戰欣喜若狂的眉眼。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像她若是要懷孕,也是極自然的事情,畢竟都半年了,可是……
「好了。」
薛戰身軀高大壯實,輕輕將她護在懷裡。他低頭親了一下她的眉眼,與她說,「你且歇著。」
之後蕭魚繼續合上眼,一雙手卻是下意識的,緊緊攥著他的衣角。手心出了很多汗。蕭魚覺得還有些難受,卻很快被心中的恐懼和緊張所佔據。她是不該替他生孩子的,可若是就這麼忽然的來了,她不可能不要的。
他這麼一說,好像她真的就懷孕了似的。一下子想了很多,想到她的父親,想到蕭家,然後是他……緊接著,又想到今日那白胖可人的錚哥兒。
若真的懷孕,好像也沒什麼。蕭魚的心中,有一處忽然柔軟了起來。
入宮後,薛戰先下了馬車,蕭魚提著裙襬,欲下去,卻見他站在下面,擡手就將她打橫抱起。蕭魚靠在他堅硬的胸膛之上,下意識抱住他的脖子,忍不住道:「您這是做什麼?」趕緊將她放下來啊,這麼多人。
薛戰強壯英偉,粗壯的胳膊輕輕鬆鬆就將她抱到了懷裡。女孩兒家輕盈小巧,軟綿綿的嬌軀,他抱著根本就沒什麼份量。薛戰輕輕掂了幾下,說:「孕婦當然要註意。」這便抱著她,步子穩穩當當的朝著鳳藻宮走去。
何朝恩原是恭敬的立在一旁的,聽著帝王之言,才慢慢的擡起頭來。
蕭魚覺得這鄉野蠻漢不講規矩,她便想著能耳濡目染的熏陶他,讓他規矩起來。不過到了眼下,他倒是沒被她感染,反倒一點一點將她變得沒規矩起來了。他的步子走得疾,一步一步卻很穩。蕭魚攬著他的脖子,擡頭看著他俊美黝黑的臉,見他走得這般快,忍不住笑了笑。
輕輕的、用手指撓了一下他的脖子,小聲的道:「您走慢些。」
這麼著急做什麼?
脖子上癢癢的,薛戰低頭衝她一笑,卻是不管,繼續抱著她,飛快的進了鳳藻宮。
雖走得又急又快,可到了鳳藻宮,還是將人輕輕的放到軟塌之上。蕭魚低頭整理了一下裙子,手卻很快被他捉了去,緊緊的被他寬厚溫暖的大手包圍。蕭魚覺得他傻,這會兒像個二楞子似的,就要把手抽回來。
薛戰柔聲道了一句:「聽話。」
蕭魚只好聽話的任由他握著她的手,很快就被她捂出汗來了。
禦醫很快就到了,細細診脈之後,才道:「娘娘尚未有孕。方才只是馬車顛簸,先前又吃了一些食物,所以才覺得頭暈嘔吐,休息一會兒便可無礙。」
蕭魚表情微滯,一時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失望。薛戰卻是皺眉,語氣威嚴的說:「你是說……皇后沒有懷孕?」
禦醫點頭,張了張嘴又想說些什麼,欲言又止的模樣。薛戰瞧了,道:「還有什麼要說的,你儘管說就是,莫要吞吞吐吐。」
帝王發話,禦醫便只好開口。他擡頭望了一眼皇后鳳顏,這才慢慢的說:「適才臣仔細替娘娘把了脈……娘娘似乎,長期服用避孕藥物……」
「那藥極傷身子。娘娘本就體弱,若是繼續服用,怕是日後極難再孕育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