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泰回府後先去看了蕭玉枝。
昨日剛回的門。蕭玉枝哭哭啼啼的,幾乎不肯回郭府,好在蕭三夫人柳氏說了她幾句,郭安泰便在她身邊哄她,總算將她帶回郭府。
不過幾日,矛盾卻非常明顯。
蕭玉枝在護國公府的吃穿用度,是在郭府是根本沒法比的。嫁與郭安泰這個老男人,已覺委屈,又是這般簡陋的吃穿用度,蕭玉枝當然受不住,立刻便與張氏吵翻了。張氏哪裡是個好脾氣的主?何況新婦進門,本就是要立威的。她不愛用便不用,不愛吃便不吃,誰會慣著她啊?
至於今日,張氏攜郭素宜去華元寺拜佛。這等難得出門的機會,又沒有帶上她,蕭玉枝更是獨自在屋裡生悶氣。
行至臥房外,見面前房門緊閉,郭安泰遂擡手,輕輕扣門。
外面守著的丫鬟便說:「夫人一整天都沒吃過東西了,說是每日都要吃燕窩魚翅的,可是……」
後面的話,便是不說,郭安泰也是明白的。
府中的用度,都是母親管著的,別說是燕窩魚翅,就是一針一線,都得經過張氏的同意。燕窩魚翅不是沒有,可他們郭府,沒有好端端就吃燕窩魚翅的道理。
這幾日乃是郭安泰的婚嫁,不用上朝,穿了身乾淨的青色圓領長衫。雖不算華麗氣派,卻也簡約得體。蕭玉枝卻是喜歡朱環翠繞,華服美衣,本是唸著妻子本分,早晨起來要伺候夫君更衣的,可瞧著郭安泰穿得普普通通,便敷衍了事。這兩日更是連懶得伺候他更衣。
他的脾氣好,又比她年長許多,當然是處處遷就她。他也知道,她想他穿得氣派,華麗的衣袍他不是沒有,可他的母親和妹妹皆是穿著樸素,他實在沒辦法獨自去穿華服美衣。是以在府中時,穿著皆是低調為主。
郭安泰在外頭站了一會兒,聽裡頭沒有半分要開門的動靜。
欲擡手,再次敲門。
身後小廝卻前來稟告,說:「爺,老夫人他們回來了。」又將今日皇上在元華寺捉人,張氏受驚之事,告知郭安泰。
聽了小廝稟告,郭安泰擔憂的蹙眉。
他回頭望了一眼緊緊闔著的房門,沒有猶豫,先去了前頭迎接母親。
張氏的確是嚇壞了,那樣的陣仗,她一個年邁的婦道人家,如何見識過?這會兒見著郭安泰,便上前牢牢的抓住他的手臂。郭安泰低聲安撫一番。
又讓丫鬟上了茶,壓驚之後,張氏的臉色才好看些。
喝了茶,將茶盞擱到手邊。
張氏左右打量一番,板起臉問郭安泰:「你媳婦兒呢?怎麼就你一人出來?」
身為媳婦,自該敬著婆婆,她剛回府,那蕭玉枝身為新婦,自該隨夫君一道過來見她才是。
可這會兒就郭安泰一人過來。
郭安泰想了想,說道:「她身體有些不是,是兒子讓她在屋裡休息的。」
張氏哪裡不懂?那丫頭便是嫁了人,還是一身的毛病,若要改正,還得她好好花功夫管教。於是說:「你啊,就是對她太好了,出嫁女子皆是以夫為天,哪有你總是遷就著她的道理?兒啊,難不成你想讓這丫頭變成第二個尤氏嗎?」
尤氏是郭安泰的第一位夫人。
提起尤氏,郭安泰心裡倒是坦然了。只是當初,那尤氏哭著鬧著要回娘家,他心裡的確也是有些挫敗的。加之那時適逢失意。不過他並不怨恨尤氏,的確是他沒有讓她過上好日子,是他們郭家對不起她。
郭安泰對著張氏道:「玉枝不一樣。她只是年紀小些,且她的出身不同,有些小性子也是正常的。其實心眼兒挺好的,對兒子也是體貼入微。」
張氏卻是輕哼一聲,說:「那怎麼這兩日都未同房?可是她不喜你碰?」
雖是而立之年的沈穩男子。可說起這個,郭安泰面上還是有些不自在。
張氏這輩子最寶貝的就是郭安泰這個兒子,洞房之夜,想著那蕭玉枝的脾氣,有些不放心,自然是在外面聽的,頭一晚的確是圓房了,可後面的幾晚,都是安安靜靜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如此下去,她何時才能抱上孫子?
就這樣,不將他兒子伺候好,還每天想吃燕窩魚翅,想得倒是美。
郭安泰道:「她年紀還小……」
「都快十八了,還小呢?」
見兒子要為蕭玉枝說話,張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母親的,哪能看得慣兒子想著媳婦?何況是剛進門,連個孫子都沒生的媳婦?
知道這種事情,他越是護著蕭玉枝,母親越生氣,於是郭安泰只好不再為她說話。最後好說歹說的,勸她先回屋歇息。
看著母親的背影,又想著屋裡面還有個一天沒吃東西的媳婦兒等著他哄,郭安泰深深嘆了一口氣。覺得倒不如讓他處理一堆公務來得輕鬆些。
郭素宜未與張氏一併走,而是擡頭看著兄長。那回蕭玉枝的事情,雖是她做的過分。可她終究是他的親妹妹,先前與母親一起養家,供他唸書,為他付出那麼多。就這件事情,還影響不了他們的兄妹之情。
於是郭素宜上前,乖巧的叫了一聲:「大哥。」
郭安泰看她,道:「有事?」
郭素宜輕輕點頭,說:「素宜有一樁事情,回來的路上,想了很久,還是決定要和大哥說。」
整日待在府中的小姑娘,能有什麼事情?郭安泰覺著,最大的,也不過她的親事。便看著他,耐心的、細細聽著她說。
郭素宜道:「今日皇上陪皇后娘娘去華元寺拜佛,在寺內捉了兩人,這事兒大哥您也知道了吧?」
鬧得這般大,郭安泰當然知道。至於捉的是誰,他也是清楚的。
郭素宜眼睛清澈,望著他道:「先前素宜在賀大人的府上,曾見過那位前朝的公主,今日也認出,那被捉的一男一女中,那女子,就是前朝公主趙嫿,聽著她的稱呼,素宜也曉得,那名男子,是已經駕崩的前朝先帝。既是捉住了,此事素宜不該再多管的。可是在這之前,素宜曾見過,皇后娘娘在華元寺的後院,與他們兄妹私下接觸過……」
聽到此處,郭安泰眼睛一頓。
當然明白妹妹說得是何意思。
他道:「你是說……」
「素宜身為閨閣女子,不該妄加揣測,畢竟那是皇后娘娘。只是大哥你也知道,皇后娘娘與前朝先帝的關係。人非草木,總是唸著舊情的。可她既是新帝之妻,就不該再與前朝之人來往的……大哥,您是朝中重臣,應當明白此事關系重大。但凡、但凡皇后娘娘真的存著異心,皇上又對她那麼信任,那後果……」
能坐上這位子,自是免不了一番殺戮的。依著皇上的性子,和這些日子的全城搜捕,但凡捉到趙煜,那趙煜是必死無疑的。可如今,他卻沒有立即要了趙煜的性命,而是將他關入天牢。
「好了。」
郭安泰對上妹妹的眼睛,輕輕說了一句。他心裡清楚,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可他與皇上千辛萬苦,助他奪江山,這些事情上面,的確是半分都疏忽不得的。
他說,「此事我已知曉。不過,你切莫再與旁人說起此事。稍有不慎,那皇后娘娘的清譽,可是咱們整個郭府都賠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