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氏笑到後來,卻變成了潑天怒意:「不夠深,再給我刺!」說罷收緊了掐在謝長晏脖子上的手。
謝長晏立刻就透不過氣來,視線開始模糊。
模糊的視線中,依稀看見彰華將匕首從心口抽了出來,然後再一次地——推進去!
「陛下——」如意等人的哭喊聲,混在呼嘯的海風中,聽起來是那麼遙遠和不真實。
你上當了,陛下!不是這樣,不是這樣……
然而,就在下一刻,翁氏的笑聲突然停了,被什麼東西切斷了,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也一下子斷掉了。
彰華衝過來一把接住往下掉的謝長晏,用滿手的血污為她撥開了散在眼前的亂髮:「沒事了。」
謝長晏這才得以看清身後的情形——渾身濕漉漉的吉祥不知何時摸上船來,從後方一劍斷了翁氏的手,再一劍戳穿了她的心。
翁氏就像竹籤穿物一樣被穿在了他的長劍上,血和水在二人腳下彙集,洇成一團。
謝長晏拚命張嘴,想要說話,但還是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如意已跌跌撞撞又哭又笑地從踏板處爬了過來,一把抱住吉祥:「弟弟,弟弟!你沒死!我還以為你淹死了嗚嗚嗚……」
吉祥無奈地看著他:「你對我真是太不瞭解了!」
「我也依稀記得你好像學過水,但陛下說你不會水,我就信了……」
「他不那麼說,這老妖婆能放心讓我跳海沒有防備?」吉祥嫌棄地掙脫開如意的懷抱,走過來檢查謝長晏,試了好幾種辦法都沒法解開她的穴道。
「奴無能,只能回岸另請高人想辦法了。」
「嗯。」彰華當即就要抱謝長晏起身,謝長晏拚命眨眼使眼色,神色焦灼極了。
「陛下,她這是得了癲癇?」如意撓頭。
彰華仔細辨析謝長晏的神色,面色突變:「小心!」
話音未落,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天崩地裂,巨浪四起——
紅船炸了!
以紅船為中心,海面起了一個大漩渦,連帶著週遭的船隻也要一併吞噬。
袁定方連忙吹動號角,指揮附近船隻撤離。等他們手忙腳亂地劃出百丈開外,再回頭看紅船方向時,卻見大火熊熊燃燒,直將海面都染成了鮮紅色。
「陛下!快!快回去救駕——」副將當即就要再吹號角,號角卻被袁定方一把奪過,扔進了海中。
副將一驚,就見袁定方神色淡然地衝他一笑:「那你就去救駕吧。」
下一瞬,兩個水兵抓住他用繩索捆緊綁上巨石。
副將又驚又怒:「大人,你你你……你為何這麼做?」
「去問龍王。」
副將被扔下船。
「砰」的又一串巨浪濺起,再復平靜。
袁定方握緊欄杆,注視著遠處四分五裂燃燒著的紅船,嘴角輕輕勾起:「還以為是明君,結果是個為個女人自投羅網的廢物。」
大火燒了足足兩個時辰才停歇。
幾十條小船劃過去搜檢了一番,然後陸陸續續地回來稟報。
「大人,撈到了翁氏的屍體。」翁氏雖已被燒成了一具焦屍,但斷了的右手,和那極特別的身高,都充分說明了她的身份。
袁定方點了點頭。
又兩個水兵抬著個大水桶過來,水桶裡趴著一人,頭髮燒掉了一半,昏迷不醒。
「這是……如意,還是吉祥?」
水兵檢查了一下:「回大人,是如意公公,腰上有如意的牌子。」
「蠢貨就是命大。也好,留著他,有用。抬下去看著。」
如此又等了一會兒,所有水兵都回來了:「大人,沒找到人。」
袁定方面色微變:「沒了?」
「會不會沉到海裡去了?」
「繼續打撈。一日找不齊屍體,一日不得離開。還有,封鎖海域,不允許任何船隻靠近。」
一聲令下,百艘戰艦齊齊忙碌了起來。
這時,從臨艦的艙底走出一人,通過銜接的踏板走過來,走到袁定方面前:「你們在這兒弄死了燕王,玉京那邊怎麼辦?」
「放心,穩得住。」袁定方說著轉頭,看向來人,「倒是你,謝長晏死了,心痛嗎?」
那人冷冷道:「我給過她活命的機會,她自己選錯,怪得了誰。」
「是啊,老老實實嫁做商人婦就好了嘛,非要貪圖皇后的位置。」袁定方笑了。
陽光照到來人臉上,原本斯文和善的臉,此刻卻爬滿了嫉恨和冷酷。不是別人,竟是——胡智仁。
鞅洲水師在長刀海峽盤旋了十日,始終沒有打撈到彰華、謝長晏和吉祥的屍身。袁定方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鎮定逐漸變為不安。第十日,忽有一艘戰艦來報:「在某島疑似發現吉祥身影。」
袁定方立刻親自帶了一半戰艦出發,前去某島抓人。
又三日後,剩餘的戰艦收到燕國朝堂傳來的命令,收隊歸航。
陽光下的海面平靜得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秘密和罪惡如沉船,被埋進了泥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