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柳溪重重一拽她的胳膊道:「開始了!快,幫我拿著籃子,我要上台了!」
思緒瞬間消散,場景回到眼前。謝長晏抱著柳溪塞來的放蛛盒的籃子,站在人群中,看著柳溪上台參與巧娘的比試。
二十六名少女,在台上一字排開,正襟危坐,全神貫注,也著實是道靚麗風景。
不得不說,宜國跟燕和程相比,民風更顯自由,區區一個乞巧節都辦得如此熱鬧,官府重視民眾積極,難怪能短短十幾年就從最弱小的國家一下追到第二。
然而現在彰華身陷此地,不敢貿然暴露行蹤,又無錢送信,真真愁人。都十天了,他還不醒,若再耽擱下去,只怕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必須要想個法子才行……
沉思間,台上的少女們已比出了快慢。柳溪果然奪了第一,眾人圍上去擁簇她又笑又跳。
這時人群中有人撞了謝長晏一下,轉頭一看,是個慌慌張張的小男孩。小男孩很快就跑走了,柳溪則擠開人群飛奔過來跟她報喜。
「阿燕!你看見了嗎?我得了巧娘之名!等會兒再得了織娘,我就是雙冠王啦!」
話音剛落,一旁立刻有人嗤鼻道:「瞎貓碰到死耗子地得了一個,還想得織娘!做夢!」
柳溪叉腰睨著對方道:「我就是能得雙冠王,你不信,打賭啊!」
此人正是她口中的柳婷婷:「賭就賭!你想要什麼?」
柳溪看了謝長晏一眼:「三匹帛!敢不敢?」
謝長晏心中一暖,這位淳樸的漁村織女是在幫她湊郵資呢。
柳婷婷冷笑:「好啊,就三匹帛。來,上台!」
「上啊,誰怕誰?阿燕,給我盒子。」
謝長晏剛將籃子遞上,就發現重量不對,掀開蓋布一看,裡面的蛛盒竟然不見了!
「怎麼回事?蛛盒呢?」柳溪大驚。
謝長晏立刻想起了剛才撞她的那個小男孩——被偷了?
柳溪咬牙:「家裡還有兩隻,我回家取!」
柳婷婷挺胸一攔:「別走啊,馬上就要登台了,趕不上就當你輸。」
「你!」柳溪家一來一去怎麼也要一會兒,眼見是趕不上了,正在著急,謝長晏道:「上去吧。」
「可是我沒蛛盒啊!」
謝長晏附到她耳旁道:「蛛盒等會兒會自己出來的,別怕。還有……等會兒你就如何如何……」
柳溪將信將疑,還在遲疑,台上敲鑼了,她看了眼盛氣凌人的柳婷婷,一咬牙,硬著頭皮上了。
柳婷婷有些敵意地盯了謝長晏幾眼才跟上台去。
鑼鼓聲停,數十名女孩子列隊站立,而評者有三位,俱是村中德高望重的前輩。因為人多,分撥上前開盒。
台下的謝長晏給了柳溪一個眼神,柳溪看懂了,站在了最後一排。說是最後,其實也很快,不一會兒,就輪到了她們。
評者一聲令下,女孩子們全都打開了手裡的盒子,只有柳溪兩手空空,急得額頭冒汗。
柳婷婷得意地瞥她一眼,從袖中取出蛛盒,柳溪在一旁越看越眼熟,當即明白了謝長晏那句「蛛盒等會兒會自己出來」是什麼意思。
她尖叫一聲,撲了過去:「這是我的盒子!你偷我的盒子!」
柳婷婷連忙護住盒子反駁道:「胡說八道!你發什麼瘋?」
柳溪一扭身,衝到評者們面前道:「三位,柳婷婷偷了我的盒子!那個蛛盒是我的!」
「我沒有!她胡說!」
「我有證據!」柳溪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條布帶,矇住了自己的眼睛,「柳婷婷拿出盒子時我只看了一眼,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我現自蒙雙目,請三位把她的盒子拿過來,看跟我說的特徵對不對得上!」
眾人見她如此,不由得信了幾分。
柳婷婷有些慌張,下意識後退,評者中一個三十左右的青衣婦人冷冷地看著她:「過來!」
「姑姑……」此婦是她親姑姑柳月,柳婷婷不敢違抗,只好把盒子送了過去。
盒子很普通,是柳芽村隨處可見的柳木做成,沒有塗漆,四四方方,並無特點。非說跟別人的盒子不一樣,就是盒子側面處開了幾個小孔。
柳月端詳一番後,看向柳溪:「說吧,你為何說婷婷手裡的蛛盒是你的?」
「上面開了孔。」
柳婷婷「撲哧」一笑:「當然要開孔,不然蜘蛛不就悶死了?」
「十二個,三個是簪子扎的,孔眼較大,九個是針扎的,孔眼較小。」柳溪這句話出來後,柳婷婷的笑容消失了。
柳月看了一下孔,果如柳溪描述,當即沉下臉來。
柳婷婷忙道:「姑姑!這個、這個孔數我、我之前告訴過她,所以她才知道的!」
「什麼?為了贏你竟睜眼說瞎話!」柳溪氣得摘下布條就要衝過去揍她,柳婷婷比她高壯,反手將她推倒在地。
柳溪又氣又急又痛,正掙紮著想爬起來時,一雙手伸過來扶起了她。
柳溪回頭,發現謝長晏不知何時上台來了,不由得委屈道:「阿燕……」
謝長晏給了她一個鎮定的眼神,然後朝柳婷婷笑了一笑:「也對,孔數確實不足以證明這個盒子是柳溪的。不過,既然是這位姑娘的盒子,自然知道裡面的蜘蛛什麼模樣,對吧?」
柳婷婷面露警惕:「你想說什麼?」
「我想請問姑娘,這盒子裡的蜘蛛,是什麼顏色?有何特點?你親手抓的蜘蛛,不會不記得吧?」
「我當、當然記得!是、是黃色的!」
「沒有花紋?」
柳婷婷面色頓變:「自、自是有一點的,那個黑色的斑點……你到底想說什麼?姑姑,此人不是咱們村的!」
謝長晏轉頭看向三位評者:「盒內是一隻金圓蛛,身上有七道褐色斑紋,而她的四對足分別是七、七、四、五道褐紋。倘若不信,可開盒數數。」
柳月當即打開盒子,裡面果然是一隻金圓蛛,眾人當即數了起來,果如此人所言。
柳婷婷慌道:「她、她偷偷數過!」
「蛛在盒內,盒在你手,我哪來的機會?」
「你、你在我家數、數……」
「我與你素昧平生,怎好上門打攪?」
「你!總之這蜘蛛是我抓的!誰、誰有事沒事去數蜘蛛身上的花紋呀!姑姑,不能就此說是我偷啊……」
「確實。」謝長晏悠悠道,「一般人確實不會去數蜘蛛身上的花紋。」
「你……」柳婷婷見她如此輕易就放棄了這個把柄,不由得驚訝。而柳溪看著謝長晏,只覺她這種慢條斯理似笑非笑的勁兒簡直生平首見,太炫目了!
「不過——」謝長晏話題一轉,轉得眾人興致大增——來了!又來了!「既要喜蛛,比誰的蜘蛛結網最密,總會數一數,自己的小蜘蛛織了多少根絲吧?」說著,她「啪嗒」一下,蓋上盒蓋放入籃子裡。
柳婷婷的臉「唰」地白了。她剛拿到這盒子,才看了一眼,只看到裡面密密麻麻全是絲,心中歡喜,便把自己的扔了,厚顏無恥地拿此盒參賽。雖料到柳溪沒了蛛盒肯定不甘心,但一來盒子都長得差不多,二來柳溪沒有證據證明是她的,所以才有恃無恐。誰承想,她們竟然連蜘蛛上的花紋都數過,聽這女人的意思,連蛛絲都數過?
謝長晏笑嘻嘻地看著她:「我若說對了,如何?」
柳溪接過籃子幫腔道:「對!如何?還不能證明是我的嗎?」
眾人跟著在台下起鬨:「快說快說!多少根蛛絲啊?」
柳婷婷畢竟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被眾人一催一逼又一嚇,頓時有點扛不住了:「我、我也不知道,這個盒子不是我偷的,是我撿的!對,姑姑,我是從路上撿的……你相信我,我不知道是柳溪的……」
柳月一陣頭疼,眾目睽睽下,她也不好偏袒,只好訓斥道:「胡鬧!撿的東西怎能佔為己有!」然後歉然地看向柳溪,「溪溪,既是你的盒子,快拿回去吧,下次別再不小心弄丟了。」
柳溪剛要上前,謝長晏拉住她的袖子:「誰說我們是不小心丟的?明明是——」她突然從台上跳了下去,衝到一個小男孩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小男孩本在人群中看熱鬧,哪料她說下來就下來,沒有防備,被抓了個正著。
謝長晏將他一路拖上了檯子。小男孩拚命掙扎:「幹什麼?放開我!放開!」
柳月一下子站了起來:「元元!你這是做什麼?」
「娘……」小男孩委屈喊道。
「喲,認識啊?那更好了。」謝長晏彈了彈小男孩的頭,「小弟弟,說說,剛才是怎麼順手牽羊把柳溪的蛛盒送到你表姐手上的啊?」
此言一出,眾人再次嘩然。
柳月臉上頓時也掛不住了:「元元!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元的眼珠骨碌碌直轉,卻比柳婷婷要鎮定得多:「我沒有!娘我沒有,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