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嬌一懵,回過神時,又羞又氣地從他懷裡褪出來,因著徐老爺的摔傷,也沒這個功夫再跟他計較,急急地就要走。
寧王自覺理虧,追上去拉她,「方才我不是故意的。」
徐嬌:「你走開,別礙著我。」
寧王問:「你慌慌張張地要去作甚?」
他不讓道,徐嬌急啊,往裡一指,「我爹從馬上摔下來了,我要去找人抬他。」
寧王一聽,她爹,那不就是徐參知嗎?從馬背摔下來那還得了!喊住她,道:「我帶人去。」
徐嬌止住腳步,半信半疑地瞧他一眼,見他頭也不回地往馬場裡面去,停頓片刻,連忙跟上去。
徐老爺躺在地上,旁邊人紛紛上來幫忙。徐老爺心裡這個羞吶,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忽地人群被撥開,現出一個寧王來。
「徐相公!」
徐老爺嘴角一抽,連寧王也來了,這下丟人丟大發了。
寧王親自上去扶他,指揮一個侍從扶另一邊。道:「小王的馬車就在外面,這就扶你過去。」
盛情難卻,徐老爺屁股火辣辣地疼,也就不再推辭了。
王府的馬車自是比徐家的馬車要寬敞許多,寧王騰出了自己的馬車,讓蕭氏與徐老爺同乘一輛,自己則騎一匹紅鬃馬。
他穿一身寶藍色圓領鍛袍,手握韁繩,縱馬跟在徐家的馬車旁。
徐家和徐冉坐在自家的馬車上,討論著徐老爺的傷勢。
忽地風一吹,吹開車窗軟簾,徐嬌對著車窗而坐,說話間腦袋一歪,正好瞧見馬背上的寧王。
四目相對,少年一笑。
唇紅齒白,意氣風發。
一呼一吸,未來及反應,風已過,軟簾耷下,阻斷所有目光。
徐嬌低下頭,嘴裡嘟囔:「他沖我笑什麼,我臉上有髒東西不成……」
徐冉「啊」一聲,「嬌嬌你說什麼?」
徐嬌忙地搖頭,「沒、沒什麼。」
聊著聊到今日救場的寧王,徐冉想起上次徐嬌說過的事,好奇道:「嬌嬌,你不說他與你有仇麼,都說開了?」
徐嬌晃晃腦袋:「我在外面遇到他,一說爹爹摔傷了,他二話沒說,便進場扶人了,倒沒有機會同他多說什麼。」
徐冉點點頭,「你雖得罪過他,但他肯不計前嫌來幫忙,還騰了馬車給爹,確實有君子之范。」這個寧王人品不錯,值得表揚。
想到這,徐冉不禁感歎,不愧是學神的弟弟,看來官人養兒子很有一套啊。
徐嬌嗯一聲。
等到了徐府,徐老爺被人抬了進去,蕭氏請寧王進府一坐,寧王推辭,只說尋常之舉,無需道謝。
說罷翻身上馬,準備離開。
徐嬌喊住他。
今日他幫了她,她需親謝。那日的誤會,也必須說明白。
「我徐嬌在此向寧王殿下請罪。罪責有三,那日沒問清楚便動手打人,此為一罪,其後相遇不由分說出言罵你登徒子,此為二罪,知你身份卻佯裝不知,此為三罪。任憑王爺發落,我絕無怨言。」
寧王含笑看她,「你的罪,免了。」
徐嬌一愣,他這麼輕易就放過她了?雖然好奇,但她是個見好就收的人,順勢應下:「王爺大度,小女佩服。」
這會子又誇他大度了,前幾天還跺著腳罵呢。寧王盯著她瞧,一雙眸子移不開眼,忽地玩笑道:「你長得好看,本王不跟好看的人計較。」
徐嬌扯了扯嘴角。誤會解釋清楚了,接下來該為今日徐老爺的事道謝了。謝過之後,寧王問:「那你拿什麼來謝?」
徐嬌噎住,「王爺想要什麼謝禮?」
寧王假裝沉思狀,笑:「你先欠著。」不等徐嬌回應,御馬踏踏離去。
徐嬌怔了半晌,耳邊回響他方才那句說好看的話。雖有登徒浪子之嫌,但他說得沒錯。
她確實是好看。
徐嬌揚了揚下巴,提裙回府。
徐老爺摔傷的事情,很快在朝野傳開。倒不是別人說的,徐老爺想,與其讓別人看笑話,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認。於是第二天拄著拐杖,一瘸一拐上朝,昂首挺背,旁人若有來問的,徐老爺便道:「教女兒騎馬,不小心摔的。」
他這般坦誠,別人倒不好偷著說什麼了。工部姜亭與徐老爺素日是對頭,兩人一見面就拌嘴,這次趁著徐老爺摔傷,也想調侃兩句。還沒出聲呢,徐老爺一瞪他,便摸清了他的心思。
一手抬起拐杖對著姜亭,氣勢凜凜,「為教導女兒而從馬背上摔下來,我自豪我驕傲,啥都不用說,閉上你的嘴。」
姜亭偏不,他非得說兩句寒磣寒磣這個不要臉的老徐。話剛到嘴邊,遠遠望見太子殿下朝這邊而來,只得咽下。
兩人退到宮道邊低頭行禮。
太子殿下卻是直奔徐老爺而來。先是問起他的傷勢,而後又讓小太監取來太醫院秘制專治跌打摔傷的藥。溫言交待幾句,大多是讓他好好休息的話。因趕著與官人議事,急急地便走了。
太子走後,姜亭愣住,「老徐,你什麼時候搭上殿下的?殿下竟親自賜藥問候。」
徐老爺已經從太子的溫柔中回過神了,抖擻精神,哼一聲,「要你管。」
姜亭湊過去,「說嘛說嘛,老徐,不要這麼小氣,教兩招啦。」
徐老爺翻了個白眼。「你再靠近點——」
姜亭貼耳朵。
徐老爺大聲道:「你試試把腿摔斷,說不定殿下也會賜藥。」
姜亭氣得翹胡子,甩衣而去。
回了府,徐老爺同徐冉說今日太子賜藥的事情,感慨:「冉冉,殿下對我們家是越來越上心,說不定已經將你當成了心腹,你要好好學習更加努力,考了高學考科舉,到時候就能在政事上替殿下分憂一二了。「
徐冉為徐老爺捶背,「沒問題!我知道的,日後肯定是要報答殿下這份知遇之恩的。」
徐老爺欣慰地點點頭,想起教騎馬的事情,甚覺抱歉,道:「冉冉啊,爹受了傷,短時間怕是無法再教你騎馬了……」
徐冉搖搖頭,「沒關系的爹,我可以找大姐教我。」
練完字回去,便找了徐佳說教騎馬的事,徐佳雖然忙著學業,卻也一口應下了,「七天後我正好有空,就那天罷。」
七天後啊,正好是上東宮禮訓的日子。徐冉有些為難,想了想,最終還是拒絕了。
禮訓那邊不能耽誤,這次夏假出去玩她在學神面前發過誓的,一定不會再拖禮訓的進度了。
騎馬的事情,只能另外想想辦法。
七天一晃而過,中途又上了三次御馬課,三次又撲街。徐冉不服氣啊,別人都能學好,她怎麼就學不好呢?明明夫子教的都一樣,只不過他們比她多學了點基礎知識而已,大家按照夫子的做,都能成功,偏她不行。
抱著這樣的想法,徐冉去外面書鋪買了幾本有關馬術的書來看,第二天去禮訓時,甚至隨身攜帶了一本,想著中午午休做完堂外題再看。
一上午禮訓完畢,徐冉餓得前胸貼後背,往飯桌邊一坐,望見太子緩緩而來。
太子坐她旁邊。
七天沒見著,她竟憔悴了。
「不要睡太晚,眼窩下都泛青了。」淡淡的一句,揮手傳膳。
徐冉杵著下巴,「我沒有晚睡,就這幾天御馬課上得太累了。」哎,簡直心力交瘁啊。
太子明知故問:「怎麼,徐相公沒教會你?」
學神這話說得奇怪,他明明都賜藥了,肯定是知道她爹摔馬了,為何還多此一舉問這樣的話?徐冉抬眸瞧他,不知是錯覺還是眼瞎,竟瞧見他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
唔,學神剛剛笑了?
徐冉搖搖腦袋,鮮少見他有那般笑容的,定是瞧錯了。既然要聽,那乾脆重新說一遍吧。
描繪得詳細,太子逮著細節問:「你一圈都沒跑?」
跑什麼跑,她爹都摔成那樣了。「我就上馬騎了會。」
太子又問:「如今徐相公摔了,誰來教你?」
徐冉歎口氣,因為這個事情她都煩了好幾天。怏怏地拿出買的馬術書,「這個,我自己看書學。」多多少少能□□作用?
太子拿過書一翻,而後扔到一邊,「你就是看上一百本,也學不會。」
……太打擊人了……徐冉攤手,「看總比不看好。」說著就要伸手去拿書。
忽地手腕被人扼住,太子俯身靠過來。
他的聲音又輕又柔,眸子又黑又亮,似深不見底的幽谷,帶著魅惑人心的力量。
他說:「孤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