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小蘊兒也在

  林蘊在鳳儀宮內研究著太皇太后送給她的玉如意,體積並不大,托是手中卻分外沉重,小巧玲瓏又溫和水潤,一絲絲的暖意從相觸的地方一路傳遞到了她的體內。

  倒真是一塊好玉,砸碎了未免太可惜。

  然想雖這樣想,她手上動作卻不含糊,單手執柄,將這珍貴無比的玉如意朝地上砸落了下去。

  「啪」的一聲並不響亮卻異常清脆,她手中的玉如意已斷裂成了幾塊,碎片散落滿地,她視若無睹,只將一卷散發著玉瑩光澤的錦從裂口中抽了出來,小心攤開仔細的看了起來。

  夕陽西下,黑夜降臨,暗黑的夜幕,孱弱的月弧,明明滅滅的繁星,清涼的微風撫弄著嬌嫩的枝葉,鳳儀宮牆頭鬼鬼祟祟是的躍出了一條黑影,朝延禧宮的方向飛掠而去。

  延禧宮中早已萬籟俱靜,只有一點點昏黃的燈光透過窗紙閃爍,太皇太后路途勞頓,早早的就歇下了,宮人們也都守夜的守夜,歇息的歇息,靜悄悄的生怕打攪了太皇太后。

  一陣微風吹過,吹醒了在太皇太后寢宮門外守夜打瞌睡的嬤嬤,轉頭四顧發現一扇窗戶被吹開了一條縫,正又清涼的夜風從中溜了進來。

  她連忙站起來將窗戶關好,卻沒有發現就在她轉身的時候,太皇太后的寢宮房門被悄無聲息的打開,然後又迅速的重新關上了。

  寢宮內,一點豆芽般的火苗靜靜燃燒,在黑暗中照拂出一個個昏暗朦朧的輪廓,早已經睡下歇息的太皇太后正安靜的坐在床榻之上,在豆苗燭光微不可察的搖晃了一下之後,輕聲說道:「來了?」

  此話一出,就見從橫樑上倒掛下了一個纖柔的黑影,一聲輕笑後那纖柔的身影已轉換了陣地,出現在太皇太后的身邊,同樣盤腿而坐。

  「蘊兒恭迎姑奶奶回宮。」

  此話在白天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一遍,不過卻是變了一個稱呼。

  太皇太后看著身側的纖柔身影,光線太暗看不清對方臉上的何表情,只能看出一個身影的輪廓,還有一雙清亮的眸子。

  她略微調整了下坐姿,壓著聲音說道:「此次若不是正好趕上我六十大壽,怕是還要繼續在赤華山上為大業王朝祈福,確實該恭迎一下。」

  「姑奶奶受累了。」

  「不,如果這樣就能保我林家無虞,我受些累又有何妨?我林家為大業王朝鎮守西北幾百年,迎來的卻是朝廷的猜疑和忌憚,甚至不惜與敵人勾結也要滅我林家子孫。你爹如此,你爺爺當年也是遭了暗算才會英年早逝,甚至我父親當年也是遭遇諸多暗算陷害,虧得我林家為了守護大業王朝的江山不惜拋頭顱灑熱血,把一個個鮮活的子孫送上戰場,有多少是有去無回的?六百年前對開國皇帝的宣誓已經被他的後代子孫親手打破,我林家無愧於天地,你我亦無愧於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太皇太后同時還是林家的姑奶奶,是林蘊爺爺的親妹妹,曾是金戈鐵馬之中縱橫馳騁的紅纓戰將,也曾是執掌後宮權勢熏天的一國之後。即便她一生無子,卻依然穩坐太后之位,讓整個後宮中無人敢冒犯絲毫。

  一直到先皇駕崩,葉晟曦登基,她突然沉寂了下去,兩年前以為大業王朝祈福為由,離京前往赤華山,讓葉晟曦鬆了口氣,讓整個朝廷都鬆了口氣。並且這一去就是兩年,若非正值她六十大壽,只怕誰也不會提出將太皇太后接回京城。

  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離去,林蘊與太皇太后的這次見面沒有驚動到任何人,不管是延禧宮的還是鳳儀宮的。

  轉眼就到了太皇太后壽辰的日子,宮裡早已經張燈結綵,滿朝文武紛紛攜家眷入宮祝壽,鄰國亦有使臣前來,好一番盛世繁華的景象。

  林蘊並沒有因為今天的日子特殊就早早起床,而是等到她覺得睡得差不多清醒了才施施然起身,略作妝扮就帶著錦緣前往延禧宮,她們到的時候,早有美色將太皇太后環繞,太后、後宮妃嬪、朝中命婦和各家千金小姐,還有皇上葉晟曦,濟濟一堂,一眼望過去,似乎林蘊這個皇后娘娘竟是最後到達的。

  「參見皇后娘娘!」

  見她到來,大家紛紛行禮,林蘊隨意說了句「平身」,又朝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欠身行了禮,就被太皇太后拉到了她身邊坐定。

  「皇后姐姐怎麼竟現在才來?太皇太后都已經念叨您好幾次了呢。」

  林蘊剛坐下,一個嬌媚的聲音就從旁邊傳來,正是傅茵月,瞧她那滿臉親熱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和林蘊的關係有多好呢!

  對這一句別有用心的話,林蘊連轉頭看她一眼都不曾,只是挽著太皇太后的胳膊,說道:「皇祖母,眼看時間差不多了,您要不要現在就過去御花園?」

  「你這是特意趕著時間過來的是吧?哀家這裡連一刻鐘都不想坐了?」

  林蘊也不辯解,只討好的笑了兩聲,然後扶著太皇太后出了延禧宮,至於傅茵月此刻的臉色是否好看,誰管她呀?

  而在此刻的御花園內某個隱蔽的角落,有一白衣男子長身而立,廣袖搖曳,蕩出一片說不盡的風流倜儻和風姿迤邐。

  他伸手,將緊貼在臉上的白色面具摘了下來,隨手收進懷裡。

  點點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如為他鍍上了一層薄金。他沒轉身,只露出半邊精緻的側臉,看不清他的樣貌,但依然讓人覺得這必定是一張風華絕代的臉。

  他身後恭敬的站著一個中年男子,低頭仔細聆聽著他說的每一個字眼。

  「又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也就是了。這種宮宴最是無趣,每個人都戴著一張無形的面具,言笑殷殷各施手段,臉皮倒是比本王的面具還要厚上不少,連吃個飯喝個酒都不得安生,你存心要跟本王過不去是吧?」

  那中年男子將頭越發的低下了,輕聲說道:「奴才不敢,只是沒有王爺您的吩咐,奴才也不敢隨意的自作主張,還請王爺恕罪。」

  他對這句話完全的嗤之以鼻,但也沒有再作更多的反對,衣擺在轉身之際翩飛起一抹迤邐的光彩,朝那正是貴人雲集之處走去,笑得若日光初升彩霞蒸騰,明豔不可方物,眼底卻氤氳迷濛,看不清他的心思正在怎樣的百轉千回,慵懶散漫的說道:「反正小蘊兒也在壽宴上,應該不會太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