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任何慶典宴會,最重要的無不是晚上的宴席,雖然此次這個太皇太后的壽宴在白天過得並不是非常愉快,不過這種宮宴,又豈有真正非常愉快的?
無論是多麼值得歡慶的節日,一旦和皇室和朝廷扯上關係,那樣一群整天都在或出謀劃策或陰謀算計或勾心鬥角的人聚集到一起,理所當然的就會變得一切都不單純,自然也就不可能出現真正的賓主盡歡這樣的情況。
而晚上的宮宴很快就到來,只是這場宮宴對林蘊來說卻是顯得太過無聊,儘管一如既往的就關於西北的問題而出現了麻煩問題,可有太皇太后在場,他們也都不敢逼迫為難得太過分。況且這些年來林蘊又不是坐著不幹活的,在朝中或明或暗的都有一些支持的大臣,平常都能應對自如,今天多了太皇太后坐鎮,更是輕鬆。
所以她一整個晚上幾乎就沒有說上幾句話,只能和小十兩個人乾巴巴的坐在那兒,看著下面歌舞昇平,看著滿殿金尊玉貴的人,沒有誰敢來隨意找她這個皇后的麻煩,更無人敢提議讓皇后娘娘上場表演個節目之類的,就連往常最喜歡蹦躂出來和她不痛快的幾個,也因為太皇太后在場而收斂了許多。
於是,林蘊抑鬱了無聊了幽怨了,小十一臉乖巧的坐在姐姐身邊,水盈盈亮晶晶的眼中滿滿的無辜,也同樣的無奈了寂寞了沒事兒可幹了。
「唉——」
姐弟兩對視一眼,臉上笑容非常親切神情十分自在,嘴裡卻齊齊發出了一聲嘆息。
終於挨到壽宴結束,林蘊本要送小十出宮回別院,不過卻被太皇太后搶先了一步,說是這麼可愛的侄孫實在是讓她喜愛得緊,竟被拉去延禧宮宿夜了。
這於理不合呀,雖然小十還只是個八歲的孩子,但怎麼說也是個身體健全的男子,又不是皇子,怎麼能夜宿後宮?不過太皇太后都發話了,閒雜人等自然是連半句廢話也不敢多說,連忙恭恭敬敬的將林小公子給迎進了延禧宮。
林蘊回到鳳儀宮內,剛在宮宴上還昏昏欲睡的,此刻卻突然間變得非常清醒,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猛然從床上坐起,氣悶的走到窗前,正要去推開窗戶,那窗戶卻在她伸手之前就突然打開,然後一張慘白的面具一下子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那一剎那,林蘊幾乎本能的尖叫,又是下意識的飛快伸手摀住了自己的嘴,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個該死的魂淡,任是她再膽大包天,也依舊被這突然出現的在黑暗中更顯慘白的面具嚇得心跳加速,氣血倒流,幾乎走火入魔。
所以在稍微平靜一點之後,她毫不猶豫的揮拳朝那該死的面具男砸了過去。
與林蘊相同的是,對方在打開窗戶看到她的時候也是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在窗口位置,所幸在那白嫩的粉拳落在他臉上之前,他及時反應了過來。
腳步交錯,身子側移了過去,正好避過那將空氣都撕裂得「呼呼」作響的粉拳,放在窗櫺的手輕巧的一個用力,他就從外面一躍進入了皇后娘娘的寢宮之內。
然而雙腳尚未落地,他就又感覺到了有殺氣從背後襲來,嚇得他連儀態都顧不得了,順勢朝著地面一撲,再就地一滾,才堪堪讓過了這殺氣騰騰的一擊。
一擊不著,再擊依然不著,林蘊就沒有再出第三次手,而是站在他面前高高的俯視著他,臉上還有一點竟然被驚嚇到的赧然,口氣卻是非常不好的,「你三更半夜出現在本宮窗外,擅自進入本宮的寢宮之內,你想死還是想死還是想死?」
雖然剛才閃避的動作說得上是狼狽,現在還斜躺在地上,然而面對這麼尷尬的境地,某妖孽仍舊可以面不改色,氣質雍容,舉止有度,不得不說,真是臉皮厚到了令人髮指的境界。
他咳嗽兩聲,施施然站直了身子,抖抖衣擺上的灰,嘴角還噙著一抹明媚的笑,並且以相當誠懇的語氣說道:「在下只是突然想念娘娘,以至於夜不能寐,所以就想要來看看你罷了。也沒想到你竟會在我開窗戶的時候突然走到窗邊,實在不是存心要嚇唬你的。」
「哦,這麼說還是我的錯了?」
「不不不,娘娘您怎麼會有錯呢?是在下的錯,全都是在下的不對,竟讓娘娘您受到了驚嚇,在下真是罪該萬死,心疼得不得了。」
他說話的語氣一本正經,如果在那同時,他的眼中不要有笑意流轉,嘴角不要明媚彎起,一定會更具有說服力。
林蘊膩歪起了嘴角,抬腳就朝他踢過去,眯著眼睛笑,「來,讓本宮瞧瞧你有多疼。」
他笑得春暖花開,身子卻整個如燕兒般順著她踢出的方向飛掠了開去,突覺眼前一暗,正有一隻手朝他伸出,目標直指他臉上的面具。
眼中飛快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但他還是擋下了林蘊伸向他面具的手,輕笑著說道:「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麼?在下的容貌可是只有在下的娘子才能看到的哦。」
一擊不著,林蘊繼續追擊,聞言便是冷哼一聲,道:「這麼說竟然連你娘親都沒有看到過你的容貌?」
「在下的娘親早在多年前就已經仙逝,確實是沒有看到過在下現在的容貌。」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有一瞬間,她竟有種淒涼的感覺。
連忙搖頭將這不合時宜的感覺甩出腦外,只是那一愣神,已經被他退出到了她的觸手範圍之外,並且反身輕易抓住了她的手,曖昧的在她耳邊吹一口熱氣,感覺到她因此輕顫,嘴角的那抹弧度怎麼看怎麼愜意滿足。
「小蘊兒這是在對在下手下留情嗎?在下真是好開心啊!」
於是林蘊的臉色終於還微變了變,反肘後擊亦被他輕鬆化解,反倒更像是在對他投懷送抱,不禁氣惱不已。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