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因為東西岸的時差問題,紫江通常會在要前往紐約的那個禮拜五請假,搭一大早的飛機,隔天晚上才回長島向父親報到。其實如果父親真要追究她有沒有說謊,一定會露出馬腳,但他顯然不認為一向不怎麼熱衷社交,性格內向的長女有必要在這上面對他說謊,再者前妻的三個孩子都大了,他對紫江三兄妹的關注漸漸不比現任妻子所生的兒女,更何況還有外婆一向會幫著她圓謊。

  結婚以前,在長假以外,他們約會的模式是每個月紫江飛往紐約一次,季天朗飛西雅圖兩次;結婚後紫江前往紐約的次數不變,但季天朗大概一個月飛往西雅圖三到四次,主要是他的體力允許,大學的課也自由許多,只要時間安排妥當,他可以不用請假。

  紫江要求季天朗別接機,老實說他一放假就飛來飛去,難得有一個假期好好待在紐約,她不想讓他這麼忙,而當她到達季天朗的住處時,他通常已經下課回到家了。

  廚房煮著東西,季天朗人在浴室,她只喊了他一聲便進房間把行李放妥,然後循著香味來到廚房。

  說到這兩年來最讓她不平的,就屬季天朗的廚藝進步神速這回事了。外婆根本不怎麼教她下廚,只懇求她遠離廚房,或者至少坐在旁邊不要越幫越忙,但是卻會指導季天朗廚藝,上禮拜他做的紅酒燉牛肉就博得處婆一票「飯友」的好評。要知道外婆那群「酒肉朋友」,一個個都是福爾摩沙的老顧客,早被外婆的手藝養刁了胃,要得到他們的認同並不簡單,更遑論是讚美了。

  雖然說結了婚就是她的人,不過她當時真的有點嫉妒呢!想想她過去下廚的悲慘經歷,就越覺得老天真是不公平了。

  唉,這傢伙到底是在煮什麼呢?好香啊……

  「到家了?先去洗手,湯差不多好了,晚點我們再出去吃晚飯。」

  「你煮什麼啊?」味道有點熟悉,因為飛機上的午餐吃到膩了,所以沒吃幾口,現在肚子真的餓扁了。

  「排骨湯,跟岳母學的。」

  魏女士雖然沒有母親的天才廚藝,但熬湯倒是很在行,紫江想她也好久沒喝母親煮的湯了,不知道季天朗得到幾分真傳呢?等會兒可要好好鑑定一下。

  她快樂地哼著歌洗手,回到廚房時,下半身只圍著一條浴巾的季天朗已經幫她舀了一碗湯吹涼。

  「來。」季天朗舀起一口湯吹了吹,才餵到她嘴邊。

  「嗯……」雖然好嫉妒,不過很好喝。紫江咂了咂嘴,突然想起這味道是什麼,雖然跟另一種食材很像,但碗裡面很明顯就是……

  「這是什麼湯?」她瞪著丈夫。

  「呃……」季天朗乾笑,「青木瓜……」燉排骨,美味又營養。

  「你嫌我小!」她跺腳。

  「錢沒人嫌多,胸部也沒人嫌大,多喝點。」他又舀了一口,邊吹涼邊追著鬧彆扭的小妻子。

  「你走開啦!色狼,你直接去娶個爆乳妹不是更好!」

  「你不喝四物,我只好煮這個,不然下次喝麻油豬肝湯?」

  紫江嘟著嘴,才想到他昨天在電話裡問她是不是MC剛結束,又想到上個月他確實燉了四物雞湯,但她討厭那個味道,所以不怎麼捧場。

  在台灣時,老媽也是每個月燉補品給她喝,那時她可沒有不喝的餘地,魏女士熬什麼她就得喝什麼,就算是難喝到爆的中將湯也要喝得一滴不剩,而季天朗拿她沒轍,只好自己想辦法變通。這麼一想,她忍不住有些愧疚,乖乖地張嘴喝下季天朗餵過來的湯。

  「岳母說你在台灣都會喝的,我煮的不好喝嗎?」他自己試喝了一口。

  「很好喝啦。」母親熬給她喝是一回事,他熬給她喝又是一回事,畢竟他可是既得利益者,教人不懷疑他的居心也難,雖然想想有點好笑就是了。

  「那就多喝一點,你放心,就算你不會再大了,我也不會嫌棄你。」

  「你還說!」

  「別鬧彆扭了,乖乖喝完。」他又餵了她一口。

  「你跟我一起喝。」

  「那我會不會變得比你還大?」他開玩笑道,惹來小妻子好氣又好笑地往他胸肌上擰了一把。

  「你浴巾掉了。」她懷疑這傢伙每次在她面前都故意沒把浴巾綁好。

  「反正家裡只有我們兩個。」季大少爺把浴巾踢開,就這麼光著屁股餵老婆喝湯,害紫江邊喝邊忍俊不住。

  她很想感謝他服務周到,但更相信這傢伙只是愛鬧她!

  「你不怕湯滴到上面?」

  「那就是老婆該上場的時候,你幫我吹一吹就好了……」

  對上他的厚臉皮,紫江只能紅著臉悶笑,「變態。」

  直到出門前,特愛在老婆面前遛鳥的季天朗總算甘願去穿上衣服。

  吃完飯,回到公寓,季天朗看書,紫江枕著他大腿無聊地轉著電視,季天朗一手像梳著寵物的毛髮般五指在她烏黑的髮上梳著、揉著。

  紫江翻身換邊躺,想著今天的事,忍不住打起壞主意。季天朗一回到家就換上短褲,她伸出小賊手探進他的短褲裡,覆上自戀狂老公引以為傲的「一大包」——他強調過,現在這是她的私人財產,所以她可以對私人財產「這樣」又「那樣」,沒錯吧?

  她的小手開始在季天朗的男性上推擠揉弄,季天朗起先不理她,當她愛胡鬧,可生理反應騙不了人,沒一會兒他的內褲便撐得鼓鼓的,像一座小山。

  「你愛玩,等一下就要負責滅火。」他要笑不笑地警告道。

  紫江朝他吐了吐舌頭,右手撐在沙發上,左手拉扯他的內褲,將早已昂揚腫脹的男性掏出。

  季天朗呻吟著,終於放下書本。紫江的長髮在他大腿和腰上搔著癢,柔軟的小手握住他的男性,小惡女接著低下頭,舌尖挑逗地舔著腫脹的尖端,接著小嘴輕輕地含住它。

  季天朗喉結滾動,困難地呻吟出聲,紫江得到了鼓舞,將嘴裡的碩大含得更深更多,並且緩慢地吞吐著。

  他的手指探進她髮間,卻不敢使力,只能任由小惡女用磨人的力道挑逗他,當她開始吞嚥自己的唾液,並且吸吮著他的硬挺時,季天朗覺得他已經快瘋了!他伸手脫掉上身的T恤,而紫江終於因為嘴酸,以及實在無法將他的巨大完全含進嘴裡,有些委屈地在沙發上坐起身,手背擦著嘴角濕痕。季天朗立刻脫掉礙事的短褲與內褲,拉起紫江讓她趴在沙發上。

  「幹嘛?」

  他掀起她的裙子,粗魯地脫下包著小屁股的粉紫色小內褲。

  「上你,還能幹嘛?」

  紫江在他粗魯地將男性挺進她體內時差點尖叫出聲,而季天朗不給她躲藏的餘地,抓住她的小屁股,讓她高高翹起臀部接受他的需索。

  她的甬道是濕熱的,卻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對他的巨大有些吃不下,但季天朗才不管這惡女有什麼理由,誰教她要亂點火。他站在沙發前緊緊箝制住她粉嫩的小屁股,猛烈地擺動腰臀,腫大堅硬的男性在柔軟的小穴裡馳騁起來。

  她的緊窒讓他的進入有些困難,但卻更加令他瘋狂。

  「老天……」季天朗擰起眉,極致的快感原來也帶著煎熬,「你夾得我好舒服,好緊……」

  「啊……」自作孽的紫江只能咬著手指,不敢相信丈夫就這樣跟她在客廳裡做愛。

  而且季天朗精壯的身子赤裸裸的,卻等不及脫她衣服就進入了她,這不知為何讓她全身一陣興奮顫慄,衣服底下的乳尖變得硬挺,緊緊咬著丈夫男性的幽穴隨著他猛力的抽插,也吐露越來越多的愛液,沿著她的大腿往下流淌,更將季天朗的下腹完全濕透。

  「才一下就這麼濕了?你好浪,這麼愛我上你?是嗎?」他故意說著淫詞穢語,彎下身,伸手探進紫江的衣服下襬裡,握住一隻顫動的軟乳,用力地狎揉。「連這裡都硬了。」他加重往前挺進的力道。

  「嗯……」紫江跪趴在沙發上,腳趾都因為興奮而蜷起了,「好舒服啊,老公……啊……」

  季天朗另一手往下,揉拈起同樣被花液沾濕的小核,甚至粗魯地玩弄軟嫩的肉瓣,並且持續地擺動有力的腰和臀。

  敏感的部位同時被挑逗著,她卻無法有任何動作,只能被動地承受,這讓她泫然欲泣,嬌蠻地扭動腰肢回應,讓肉體撞擊與濕淋淋的慾望聲更加清晰響亮,明目張膽地說著她有多渴望他。

  「嗯……」她捉緊沙發的椅背,雙腿因為不斷來襲的快感而有些顫抖無力了,只能依靠季天朗的箝制。

  她甚至一手揉起自己另一處空虛的乳。

  直到連季天朗也受不了這磨人的情慾拔河,再次抱緊她的細腰,更快更猛烈地挺進她的柔軟,巨大的男性在她體內野蠻地衝撞推進,慾望的白焰終於完全釋放在她體內。

  她下次會知道,不要亂玩火。因為這個特愛在老婆面前光著屁股遛鳥的傢伙,到隔天出門前,都很大方地一絲不掛……

  並且把她折騰個半死。

  另一個不用到紐約的週末,紫江一放學就直奔隔壁季宅,她有磁卡和鑰匙,不過通常這時季天朗會把車門開著,等她回家。

  但是今天他顯然有別的客人。紫江想到他們的秘密關係,在門口就停下腳步,看著車庫前雙手挽住季天朗手臂,穿著Burberry風衣式洋裝,一臉嬌嗔的女孩。

  這回她可沒有亂吃飛醋,但也高興不起來就是了。婚後,季天朗帶著她以「他的女人」的身份見過季家幾個同輩——那四個字他說得很樂,因為沒說謊也不算隱瞞,誰想得到他真的跑去結婚了——沒見過的也找出相本來一一為她介紹,因此幾乎季家年輕一輩她都認得,其中顯然不包括眼前的女孩。

  而她不巧也知道季天朗的爺爺非常中意某幾位千金,大有希望季天朗和她們培養感情的意思。能夠知道季天朗這個時間在西雅圖,加上穿著打扮都不俗的,十之八九就是她猜想的那些千金小姐吧?

  她不想那麼幼稚地表現出生起的樣子,但心裡依然又悶又酸,因為季天朗沒有立刻和那個女孩保持距離,甚至還保持著親切的微笑。

  孔雀就是孔雀!

  季天朗一直注意著大門的動靜,沒一會兒便發現臭著臉、抱著胸,無聊地踢著小石子的紫江。他知道妻子又打翻醋桶子了,無奈之餘又忍不住好笑。

  其實只要她開口,他會和每一個異性保持距離,哪怕是認識十幾年,兩家交情甚篤的青梅竹馬;偏偏紫江這丫頭愛面子,明明心裡都酸氣衝天了,臉臭得不能再臭,還要硬ㄍ一ㄥ,嘴硬地找一堆藉口,有時他忍不住會惡作劇地想看她能ㄍ一ㄥ到幾時?

  他故意彎下身,好像正和身邊的女孩交頭接耳,想看紫江會不會衝進來打斷他,誰知她只是愣了愣,接著就跑開了。

  「……」弄巧成拙的季天朗只覺得頭大。

  「朗?」

  他看向大老遠從多倫多來找他的安妮,也只好對她抱歉了,「OK,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不在家期間就麻煩你幫我看房子,要離開的話幫我把鑰匙交給隔壁的魏老太太就行了。」

  「呃,你要出門?」她好不容易才打聽到這幾天他人在西雅圖,立刻趕了過來,以為好歹可以請他當地陪多相處幾天,要不然她那麼千里迢迢的跑來是為哪樁?

  「是啊,真抱歉,早就決定好了,我不知道你要來。」他直接把鑰匙丟給安妮,立刻鑽進停在車庫的休旅車。

  「等……等一下,你要去哪?我可以……」

  「好好玩,就當自己家,別拘束,Bye!」他咻地一聲踩了油門,快閃去也。安妮小姐愣在原地,三寸高跟鞋當然追不上四個輪子,氣得直跺腳。

  季天朗在魏家大門口攔到紫江,沒給她任何抗議的機會,就像土匪一樣將她押進車裡。

  「放開我,你這個強盜!」

  季天朗大掌壓著她的腦袋塞進車門,把門關上。「你的刑期還沒結束,最好給我乖一點!」他也火了,撂下狠話,紫江只好氣呼呼地雙手抱胸坐在副駕駛座上。

  他繞回另一頭上車,悶不吭聲地駛離市區,紫江心想他若是真要搞七拈三,這會兒怎麼會和她在車上?她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看來是過分了點,只好呐呐地先開口示好。

  「要去哪裡啊?我……我得和外婆說一聲。」她聲音很軟很軟,幾乎是撒嬌了,希望繃著臉的季天朗能感受到她的善意。

  好嘛,是她錯了,拜託不要擺大便臉給她看……紫江又露出小鹿斑比似的眼神,裝可愛。

  「我肚子餓……」呃,通常這時示好的一方應該先問對方肚子餓不餓吧?紫江後知後覺地想。

  季天朗冷硬的臉部線條和緩了下來,「等一下我們找地方吃午飯,順便給外婆打個電話,反正這兩天沒事,到奧林匹克公園走走吧。」

  「好。」老公說什麼都好,現在的紫江乖得像綿羊,至於那Burberry小姐到底是季天朗的誰,她還是彆扭地不想多問,反正現在季天朗人都在她身邊,她又有什麼好追究的?

  其實,紫江始終記得父母當年爭執的模樣,母親有多咄咄逼人,父親就有多大反彈,哪怕她心裡向著母親,也難免有陰影。

  她不想讓季天朗覺得她善妒,不想表現得疑神疑鬼,卻不知要真正讓自己釋懷,也要雙方都願意溝通才行,她悶不吭聲,芥蒂也不會就此消失。

  她還沒有機會學習這道理,也還太年輕,更不知道在這場婚姻相互磨合的過程當中,季天朗又在此默默地退了一步。

  誰教他沒事愛鬧她?既然她死不開口,那他就只好自己約束自己,不要再讓這種無謂的誤解發生了……

  紫江決定大學專攻珠寶設計時,季天朗並不訝異,他早就發現小妻子在藝術設計上的天分與興趣,。也許是家學淵源,聽紫江的外婆說,跟她兩個哥哥不同,小時候紫江喜歡外公的工作室勝過待在廚房裡。

  「不擔心『福爾摩沙』了?」他打趣地問。聽見福爾摩沙本館近日正打算重新開張,而且資本是原來的好幾倍,更有名廚坐鎮,加上接手經營者擁有極佳人脈,還沒有開幕,上流社會已爭相捧場。

  「哥哥他們早就計畫要接手了,我想我幫不上什麼忙。」紫江一直以為兩個哥哥是投奔敵營的叛徒,竟然毫不反抗跟那個女人同住一個屋簷下,長大後的現在才明白,哥哥他們深謀遠慮,一個有經營長才,一個有廚藝天分,而且眼光看得更長遠。

  既然身為長子和次子,父親家族的雄厚資產哪有不利用的道理?先把自己的羽毛養得豐厚了,步步為營紮下強力後盾,不怕將來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真是可喜可賀,要是讓她接手,一定是人間悲劇……季天朗怎麼想這樣的結局就怎麼好笑,但他可沒膽把取笑說出口。

  「決定好申請哪間學校了嗎?」這陣子他一直陪著紫江蒐集相關資料,選定了幾間學校。

  紫江雙手支著下巴,看著季天朗,「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雖然她是很高興啦,當初遲遲開不了口,就是不想他再分隔兩地。好不容易季天朗大學畢業,從紐約搬到西雅圖,不到一年光景又得分開,她內心真的很猶豫,甚至還考慮過直接在美國念設計學校也沒什麼不好。

  當她想到這個折中的辦法後,才把打算念珠寶設計的事告訴季天朗,他卻認為到歐洲進修是更好的選擇。

  「你不歡迎?」他故意反問。

  「當然不是,有人要跟去當保母是最好的了。」她故意取笑他的婆媽。

  「你也知道你真的需要一名保母?」

  紫江嘟著嘴。真不知道誰把她慣成大米蟲的啊?

  「不用擔心我,買股票基金做投資,哪裡都能玩,至於我爸的公司,他身體還硬朗得很。」他還沒開口告訴家人去歐洲的決定,因為以他父親的個性,這麼好的機會當然要好好利用,尤其MBC歐洲分部正缺集團本部核心人士進駐。季天朗自己這幾年來的基金投資成果不錯,性格有點懶散的他,說實話不是很想當工作狂,廣告廣告,群聊製作,集團領導人可不是每天看看電腦和報章雜誌,做點環境和市場的資料分析那麼容易。

  「選擇歐洲有個好處,你可以吸收各國的文化精華,我陪你過去的話,假日還可以到各個國家四處轉轉,你只要專心唸書就行了。」

  她就知道季天朗會替她想好這些。人家夫唱婦隨,他們卻正好相反,她明明不是什麼女強人,哪來的本事要他婦唱夫隨?偏偏季天朗就是這麼寵她,有時她不免感到徬徨——她憑什麼得到這些?她要做什麼才能夠不失去?

  紫江默默地往丈夫懷裡倒,沒發覺自己很愛有事沒事就跟他撒嬌討抱抱。

  季天朗開始分析,「愛吃海鮮的話,就別選內陸國家。」

  紫江一陣好笑。

  「義大利不好,那裡的男人愛亂放電。」

  「拉丁妞兒很火辣啊,而且要比電力,我老公不用放電,光是漏電就可以把整個歐亞大陸所有的燈點亮了。」

  這丫頭以為他聽不出她酸溜溜的語調嗎?季天朗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我怎麼就沒把你電得慘兮兮?」

  「其實我已經翻白肚了……」紫江掀了掀上衣,露出白嫩的小肚皮。

  季天朗一陣好氣又好笑,大掌蓋住她的小肚肚免得小笨蛋著涼,一邊繼續看著桌上的資料,「我是建議你選英國,省去上語言學校,你家在那邊也有親戚。」紫江的奶奶是英國人。

  季天朗的話有道理,而且紫江雖然討厭父親的家族,對奶奶那邊的遠親倒沒那麼厭惡,舅公一家對她都挺好的,雖然舅公老是把她和緋雲堂妹搞混,明明她們一點都不像。

  「就聽你的。」解決一樁心事,能夠一起到異國展開新生活,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每個月固定向父親報到,這讓紫江的內心充滿了期待與雀躍。

  在這場婚姻裡,憑良心說,季天朗對她太好了,到最後她甚至可以說是予取予求。她不用負擔豪門媳婦的沉重壓力,季天朗讓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擁有單身貴族的自由、情人的呵護,以及季太太的名分,只不過一開始先離開的人是季天朗,於是紫江也就順理成章地把自己當成怨婦。

  在她英國的課程結業前,季天朗被召回家,MBC現任總裁一場車禍把家人嚇到了,季天朗這個「王儲」不能再游手好閒下去。

  儘管如此,季天朗還是向家人要了兩個月的緩衝期,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了紫江。

  「喏,你看,很簡單吧?」他花了兩個月時間寫好了一本季氏獨門研發的懶人食譜,並且親眼確定紫江照著他的食譜能夠做出可以吃的料理。這本食譜針對紫江的問題對症下藥,小朋友照著他本子上的步驟都能輕鬆做出好菜。

  食譜的秘訣就在於省略處理食材的繁雜手續,最好是能全部丟進鍋裡一次煮好,食材則買人家處理好的,不然就是能丟進調理機裡切碎,她能省力就儘量省——季天朗曾經半開玩笑地在朋友面前誇他老婆是廚房裡的武林高手,可一點也沒誇大事實。

  兩人搬到英國之後,終於像正常夫妻一樣住在一起了,剛開始都是有季天朗下廚,紫江當小幫手。

  直到有一天,季天朗親眼看見原本切著蘿蔔丁的紫江,面無表情地舉起菜刀,將倒楣從排水管爬出來逛大街的小強快、狠、準地一分為二——這中間季太太眉頭皺都不皺,眼底波瀾不驚,就在他張口結舌之際,她又朝還沒死透的小強補了一刀,美美的切成四等分,最後才拎著小強發丟進垃圾桶,好像丟一張紙屑那般輕鬆自若,接著轉回身繼續處理食材……

  他在那一刻終於知道,當年他為什麼會連拉三天,只好笑得像個大哥哥一樣,用和藹可親的語氣禁止紫江再碰任何廚具。

  「報紙給你,拖鞋也很好用,乖乖去旁邊玩。」

  他剛回美國的那一個月,常常忙到沒有休息時間,但仍會每天打一通電話給紫江。

  「有沒有想我啊?」他的語氣痞痞的,沒有透露一絲狼狽與疲憊。

  「沒有ㄋㄟ。」紫江也是,其實她多少有點怨老公拋下她,但又明白自己不能夠永遠任性下去,哪怕眼睛都哭腫了,少了他的懷抱根本輾轉難眠,好幾次都想放棄再一年就能拿到的學位,休學回到他身邊算了。

  是體貼也是怨懟。

  直到她終於能重新在珠寶設計的工作上找到樂趣與熱情,填補兩人分離的空虛。如果有人問那時的紫江,對一個女人來說婚姻與事業哪一個重要?紫江真的答不出來,再者她更鄙視那些認為婚姻才是女人的歸屬,認為女人的事業心沒必要太大的人——那些人只想把女人綁在家裡為家庭付出一切,害怕女人爬到男人頭頂上,而男人們又還活在大男人主義的世界裡,人類社會的基本結構會有瓦解的危機。

  當然另一部分的原因是那些沒長進的女人畫地自限。

  剛拿到學位,獲獎無數,已經在珠寶設計界嶄露頭角的紫江真的那麼想,她認為那些明明有自己的事業,卻不把事業當一回事,認為持家能力比專業能力更值得自豪的女人脫離不了愚昧,骨子裡只想成為男人的附屬品,還洋洋得意。說到她們號稱和男人一樣進修拿學位,學習專業能力與知識,但還不如直接去念新娘學校。

  「你這麼好強,哪個男人受得了你?」很多人這麼說過,紫江在心裡嗤之以鼻。

  她說想回台灣開設計工作室,季天朗是贊成的,因為那幾年紫江的外婆生病過世了,她最親的親人只剩下母親,而他岳母的兩個兒子都在美國,紫江會想回到台灣也是理所當然。

  他們就這樣分隔兩地,在地球的兩端,一年見不到幾次面。天知道多少婚姻因為兩地相思最終成了兩地相怨,但季天朗卻一直是她最大的支柱,他在金錢上支援她,在精神上支持她,是她最強而有力的後盾。

  她不害怕嗎?

  其實她很害怕。愛情哪有那麼堅不可摧?如果不是兩人對過往始終懷有一份美好的嚮往,想保留心中美好純粹的期待,哪裡撐得過冗長的分離?

  她想過開口結束這一切,她的事業穩定了,她可以到美國去發展——也許在別人眼裡,她終究是個自私的女人,只在事業有成後才想到這麼多年來必須自己一個人打拚,沒有家庭扶持的丈夫。可她何嘗不是自己在台灣努力著?這些年來季天朗要她勇敢去追求自己的夢想,難道只有朝朝暮暮的兒女情長,只有把自己完全奉獻給家庭的女人,才能不愧對丈夫的愛?

  可是紫江不免又想著,為什麼這些年來他從不埋怨,也不曾主動開口要她回到他身邊?他似乎覺得眼前這樣子很好……

  如果他根本不希望兩人朝朝暮暮共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