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癡帝(二)

約莫一個月前,她在自家小院發現倒在血泊中的他,當時他已昏迷不醒,身穿夜行黑衣,帶著幾張銀票及一塊看起來價值不菲的血玉玉佩,想來應該出身極好。但他醒來之後就是這副傻樣,也記不清自己過去的事情,她問他的名字,他想了很久,才喏喏說道似乎有人叫過他小九,她在百般無奈下,只好將他留下,並喚他阿九。

那時母親重病,她多藏一個人在院內並不困難,但阿九身上有傷又身高體壯,她實在是養不起,只能兌了他身上的銀票,換些傷藥及油鹽米柴,才能將他安頓下來。

阿九人傻,不覺得她臉上胎記嚇人,也沒有男女之防,而她在照料母親的同時又得看顧阿九,為他換藥時也總是掐著點,哪能去想其他,今天被阿九這樣戳出,確實讓她心中浮出了幾分羞澀與歉意。

阿九傷好之後,對她態度親暱、常常摟摟抱抱,她屢屢說他卻只能讓他安分幾天,沒多久後又故態複萌,她總想著他可能是像孩子般,必須要多說幾次才記得,沒料到他其實另有想法。

她想了想,溫聲回道:「那時你傷的重,我那樣做是逼不得已。現在你傷好了,你看我可曾對你那樣?下次別再這樣對我摟摟抱抱,或任意撩起我的衣服來了。」

「可我喜歡親近你,也喜歡阿春撩起我的衣服摸我。」阿九有些委屈的說道:「是不是我傷好了,阿春就討厭我了?只要阿九再受傷,阿春就會對我像之前那樣好?」

「噯⋯⋯你。」

離春一時語塞,實在不知道該和這傻子說些什麼才好,沈默了一會兒,方才想起自己懷中還抱著母親的牌位,她心中一酸,忍著身上的痛就想下床將牌位安置好。

阿九見她那個樣子,刷的一聲就從站了起來嚷嚷道:「你騙我,說什麼不痛,阿春你看起來渾身痛,還不快回床上去躺好!」

離春並沒有躲開阿九扶上她腰肢的手,但她淡淡掃過的一眼,讓他不敢硬是把她抱回床上,只能小心翼翼扶著她走到廂房邊的小院正堂,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呆呆看著她緩緩將牌位擺正放好、然後趴在冰冷的地上端端正正的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

一時間,這簡陋陰暗的廳堂,靜的彷彿連外頭落雪的聲音都聽的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離春的聲音終於淡淡響起:「之後我會積極點去打聽消息,幫你找到親人回家去的。」

阿九因重傷摔的癡傻,記不起自己過往的一切,只能依靠她去打聽些消息,只不過這幾個月來為了照顧母親及阿九,她實在無法在此事上多費心,而今母親已逝,在這裏,她唯一掛念的也只有阿九的去處了。

「阿九不想回家,只想跟著阿春。」

「你啊⋯⋯」離春笑了笑:「我想你家世應當是好的,回去後每天都能吃好穿好,跟著我耗著你的銀兩,成天還要為我砍柴挑水,你跟著我幹什麼?」

「阿九走了,阿春不是就只剩一個人了?」阿九上前揪著她的衣角說道,離春嘆了一口氣,推開了他的手:「送走了你,我就會帶著母親的牌位離開這裡。」

「阿春要去哪?」

「和你說你也不懂⋯⋯」離春搖了搖頭起身,阿九卻很執著地抓住了她繼續問道:「阿春要去哪,待在這裡不好嗎?」

離春拿他沒辦法,只能如實說道:「之前熟識的書院先生離開前曾告訴我,他會去關於新政言論發展較成熟的敦盛城,我打算也去哪。」

「新政?敦盛城?」

阿九迷惑的問道,離春則耐著性子解釋道:「先帝駕崩前,朝政已亂,先帝駕崩時並未立下太子,諸王各自割據,都有稱帝之意,不過在這幾十年來已有不少大家先生提出了以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觀點樹立新法,改革帝政,被稱為新政。」

阿九眨著眼睛看著離春,滿臉困惑偏著頭想了想又問道:「就像是阿春書房那些書寫著,皇權需有規範,故規劃新法請帝共守、並設立議院,讓各地選拔而出的士子評議帝政?」

聽到阿九這麼清晰地說出這些,離春有些詫異,而後便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點頭道:「阿九真聰明。」

「可是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阿九的更為困惑的說道:「天下本來不就都是皇帝的,他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只要他腦袋清楚,什麼事情都能很快辦好。士子們有了實權七嘴八舌,若各自為私把重要的事拖拖拉拉,又立法管的皇上什麼都不能好好做,朝政哪會變得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