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癡帝(十八)

在舊世家的擁戴下,不久後螭王黃袍加身,在敖城稱帝,人稱聖武帝,是為大齊,年號創元,除了封了各家重臣之外,還冊了一位慧妃,傳聞是在新帝患難時有救命之恩,新帝感念故冊立之,這件事情讓多數人覺得新帝重情重義,對他好感更盛。

大齊創元元年七月,各方割據勢力幾乎都已被聖武剿滅殆盡,只於敦盛城的蔚王尚苟延喘息,但一個月後,蔚王便上表向新帝稱臣,至此天下大局已定,紛亂的世代又恢復成一統王朝。

因原本京城敗破、又立於平原易攻難守,故新帝昭告天下,遷都坐擁山河之險,形勢居高的陽京。

在數年之前,螭王便讓人逐步遷入陽京,並興土木起造城垣宮殿,本來擁戴新帝的各世家,眼看陽京已具規模,新帝政權逐漸穩固,便紛紛上表陳請新帝納各地女子入充盈後宮,以綿延後嗣,永續國祚。

對於此事,新帝本已允諾隔年辦理,哪知在創元年底,即將被迎入陽京、成為新都首位後宮嬌客的慧妃,卻在出發之前,於螭王府的院落中卻遭遇了一場大火,不幸香消玉殞。

此事新帝極為重視,嚴查之後發現竟是世家不甘於平民女子先於世家首入後宮為妃,故趁螭王府搬遷忙亂、眾人疏於防備時下此毒手,為此新帝大怒,與世家反目,於是世家與帝王間的爭權又起。

此後三年,本擁護新帝上位的世家,只要與慧妃之死一事牽扯上關係,大半都被削減了勢力,被年輕士子取代。

在新帝與舊勢力互鬥時,稱臣的蔚王以改革之名,趁勢新起拉攏年輕士子結黨評議朝政,重提新政,於是這打著恢復舊朝正統復興的朝廷,便出現了一些與過往截然不同的革新氣氛,新政的討論更因此逐漸普及與各士子間,沸沸湯湯的廣為流傳。

「所以三年前,皇上是藉慧妃枉死的機會,正大光明削減世家勢力嗎?」

「一定是的嘛!狡兔死走狗烹,就算皇上登基那些世家有功,但前朝世家也真是太囂張了,為了不讓平民女子先於世家女子入宮為首位后妃,就殺了皇上的救命恩人,誰都不能容忍嘛!」

「說不準慧妃只是意外死亡,皇上借題發揮罷了。」

「也有可能。」

「那時皇上才剛登基,有了世家勢力的維護會比較保險,沒理由這麼快就處理掉世家。而且在第一年就對擁戴他的世家下手,本來忠心耿耿之人,也會有唇亡齒寒的恐懼,實非明智之舉。」

「我覺得皇上一定是對慧妃一片癡情,才會因為慧妃的死做出這種事來。以報恩之名冊立為妃,不就是以身相許了嗎?而且你看,這三年來皇上一直沒納人入後宮,想必是在等慧妃回來!」

「人都死了怎麼回來啊!」

「皇上當然是在等慧妃入夢啊!」

「嘩,皇上好癡情啊!」

「什麼嘛!說不定皇上只是有龍陽之好所以沒納人,反正剛好也節約開支嘛!」

「咳咳,諸位請別隨意揣摩聖意。」

一個略有些年紀的女聲傳來,語氣有些尷尬地打斷了她們的對話:「雖聖上並不嚴格管制言論,但依據舊朝之例,方才諸位的對話是可能下獄的,請務必謹言慎行。」

聽到夫子的聲音,本來討論正熱烈的女學生們一轟而散,趕緊坐回位置上擺出一副嫻靜認真的模樣,翻開書頁望著夫子。

這位有些年紀的女先生,向來是對這些幾乎可做她女兒的學生們是比較寬容的,因此見到她們這副模樣也覺得好笑,不過她還是板起面孔,將手上一整疊版印的紙頁發下,口氣嚴肅的說道:「今日讀文申論,以一個時辰為限,寫不好的得回去抄文十遍,再繳論卷。」

此話一出,本來正在裝乖的學生們立刻哎叫了起來,這突如其來的考試,誰也沒有心理準備,何況申論本就不好寫,一個時辰寫不好還得回去抄十遍,先生手上的紙頁的厚度不薄,若真抄起來,恐怕手都得抄斷了。

不過女夫子不為所動,繼續說道:「這文是無鹽君的新出文論,今早東市各書肆才剛鋪貨,就已全數售罄。現在你們手上這些,可是書院之前特別請博雅書肆先留下的,外頭可是千金難求。

要知道以無鹽君的名氣,這文論一出,三日之內必成諸子討論的話題,屆時你們若連原文都沒見過,豈還有臉說自己是從書院出來的?今日能有一個時辰讀文申論,可是難逢良機,你們該當欣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