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癡帝(十七)

在檜木所製的巨大浴桶之中,衡玨摟著她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吻著,對她愛不釋手,離春在熱水中好不容易舒緩過來,見到他的手不安分的想要探到她腿間,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下,衡玨輕笑出聲,將手放到浴桶兩側,讓無所支撐的她驚呼著摟住了他的脖子,才睨著她說道:「唯有你這麼放肆敢打螭王。」

「沒錯,就我敢。」她的眼底含著水霧,有些說不明的情緒:「還不就你縱著,你會一直這樣縱我下去嗎?」

「會。」衡玨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而後他伸出一隻手摟住她,低聲說道:「你今天湯藥未服?」

離春想起了那碗藥,眼神黯淡了下來道:「本想涼了點在吃,不過畫著你就忘了。」

衡玨低頭親了親她的那胎疤嚇人的臉蛋道:「你體寒不易受孕,需要長期調養,之後我大事若成,只打算讓我倆的孩子繼承大統,所以這藥你不能停下,早點改善體質,為我生下孩子,你的身份地位也會更為穩固。」

離春的眼神閃了閃,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話到了口中卻說不出來,只能吞回心中。而衡玨則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現在無名無份會有些不安,不過你應當也能想到,即便現在情勢有利於我,為了能順利登基,過去的世家支持力量還是不可放棄。現今我妻位虛懸,剛好能吊著各家爭取,也只能讓你暫且委屈了。」

離春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偎進了他懷中,又聽他道:「你不善與人爭鬥,又無家世背景,為避免招人妒恨,在我稱帝之時,我會以你對我有救命之恩為由冊你為妃,基於情勢后位有可能一直無法給你,但阿春要相信我,無論之後後宮有多少人,我都不會讓任何人壓你一籌。」

他說得信誓旦旦,一片赤誠,離春卻只是悠悠說道:「你何必告訴我這麼多,我只想和你兩人好好過日子,並不求什麼地位。」

「阿春,你是聰明人,應該懂我為何會這樣說。」

水聲撩動,離春轉身看向他道:「就算懂罷,可是阿九,我並不想進後宮,你把我放在外頭,想來時再來看我就好,我真的不想進後宮。」

「你在外頭,我倆就不能時時見面,你真捨得?」衡玨輕聲說道:「阿春,我捨不得。還是你覺得我對你不夠好,又或是在王府受到了什麼委屈,只要你說,我都幫你出頭。」

離春沈默了下來沒有說話,衡玨當她是答應了,又溫柔地與她溫柔廝磨了幾番,離春雖沒有抗拒,但實際上她卻心寒無比。

她心寒自己和他在一起就只能接受這種事情,又心寒自己貪得無厭。以衡玨的身份和立場,必是付出了無比愛憐與重視,才會對她做出這樣的保證,偏偏她受了他的好,卻一點無法感到喜悅,只因為她根本就不願和任何女人分享他,也不想被關在深宮高牆內。

她想要去書院,想念過去與諸位先生高談闊論各家觀點的日子,也想念那些對著未來充滿憧憬,總想為這世間做點事情的年輕學子,就算是有些衝突與不合,也比成天關在這螭王府中,一個說得上話的人也沒有好。

可是她再有不願又能如何?他不嫌棄她外貌、愛她憐她,視她如寶如珠,近一年來,整個螭王府就只有她這個女主人。雖說是主人,因為她不善人際,所以幾乎是從不沾管事之責,諸事都有人為她打點,就算她其貌不揚、毫無用處,王府上上下下卻沒有人失禮於她,只因凡敢對她無禮之人,螭王都不會輕易放過。

她說她寂寞,想去書院,衡玨雖不答應她出去、又不喜她過往的政治觀點,卻讓人搜羅了各式相關書籍給她,讓她就算踏不出王府一步,也能廣攬各家觀點與各地新政討論風向與發展。他對她如此愛重,鉅細彌遺的呵護著,她若不滿足,實在有些不知好歹。

可是無論他給了她多少富貴榮華、多慎重的陳諾,她心中的空虛卻日益加深,只因為她很清楚,這並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雖想要他的愛、也想要自由,可是這世間哪有這麼完美的事。

一年前她深怕他對她的情愛淺薄,惶惶不安深怕他突然厭棄,一年後他種種作為都證明了他情深意重,她卻心冷了下來無所適從,情愛從來都不是一個簡單的習題,一旦陷入便也不會輕易將人放過。

他們兩個本不該有交會,他霸道專橫習於掌控一切,而她看似柔順,實際自己的主意也很大,若當時他不是因為受傷成為痴傻的阿九,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接受他這樣的人。

但偏偏她就是遇到他了,在她最為悲痛寂寞之時,他無辜痴傻的模樣使她毫無防備,任由他步步逼近,用疼寵步步羅織出天羅地網,讓她再也捨不得離開他。

可是有時候,她真覺得自己無法呼吸,明知他給了她這麼多,但她心中依舊有著怨懟,因為對他的愛,她努力壓抑住這些苦悶,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維持多久。

不知怎麼,她想到了父親。在她印象中,就算人人都說父親不喜她的模樣,但父親一直對她是和顏悅色的,從不許他人欺她,也曾在人後拿吃食及玩物給她,甚至拿著首飾禮物要她交給母親,但母親只要見她拿父親所給之物,便會嚴厲斥責她,見到父親時,也屢屢對父親發起脾氣、不許父親接近她、對父親惡言相向。

幼年時,她很早就開始與母親相依為命,母親顧她護她,就算日常督促十分嚴厲,她也是一心只相信母親口中所說的父親。長大後,她不懂情愛,更不懂當中癡纏糾葛,便也只覺得父親薄倖,很少起什麼再見的想念。

可是現在,她突然覺得父親或許並不是完全對母親無情,父親當年為求發展娶了他人、又隱瞞事實將母親納入門中是不假。但當時母親已有身孕,家裡又出了事情,若不是父親照料,恐怕就是一屍兩命的事情。

在之後那些時間,父親除了母親之外也未有其他侍妾,在物質上更未薄待。只是父親畢竟還是對母親有所虧負,在言語辯詞上也不如母親,就算心有愧疚想做些補償,卻又被母親氣的口不擇言,於是兩人見面總是滿口怨懟,裂隙更深。

後來父親要他們搬至外院,曾與她說過,等過上些日子,他便會接她們母女回去,也許只是想拉開距離,藉此機會冷靜下來。只是父親應該沒料到母親就這樣趁機遠離那傷心之地,再也不見蹤影。

不過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兩人心中雖有彼此,相見卻不得安寧,百般纏縛下去又有何意義?

或許母親就是想到了這些,才如此決斷的帶她離開,狠狠與父親斬斷關係。只是母親在死前,依舊是惦記著父親,那時她不懂,但現在她應當是懂了。

現在她應當是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