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癡帝(二十)

聽了他這番話,離春沒有再掙扎,只是靜靜的垂下了頭說道:「子允,你看我這裝扮就知道,我已是人婦了。」

這句話讓倪少卿如夢初醒,終於鬆開了她的手,但他依舊難掩激動的說道:「可是當年你來陽京,落魄無依時他沒出現,現在你生活穩定,手頭寬裕時也沒見你尋他。若他在戰亂中遇難,這麼多年,你多少也該走出來,若他安然無恙,卻從不在你身邊,你守著他又為哪般?」

「我既無美貌,又不善家務人際,不可能成為一個好主母,著實配不上你,子允又何必執著於我。」

離春淡淡說著,倪少卿聞言,語氣有些沈重的說道:「離春,我們認識這麼多年,又曾在書院共事過,你應該知道,我既然有心求娶你,當然不是會被這些舊世俗偏見綑綁。

所謂夫妻,便應相知相惜、互相了解扶持,才能舉案齊眉,白頭偕老。我若娶一個美貌如花,人人認為宜室宜家的妻子,乍聽之下是很好,可是當她年歲漸長,美貌不再時,我又該怎麼看她?

此外眾人認為宜室宜家的女子,不見得能與我深談所學,新婚燕爾時可能會因柔情蜜意忘了這些,待時間一久問題便會逐漸浮出。」

說到這裡,他微微嘆了一口氣:「我身邊這樣的例子不計其數,本是佳偶,最後卻成怨偶,著實讓人嘆息。離春,我並非嫡長,家裡對我的事情管束也不嚴,待家業分出,我們兩人生活簡單,你也無需為理家瑣事苦惱。這世間之大,能深入談心論政,辯駁事理淋漓暢快的對象卻何其之少,你不覺得我們兩個會是良配嗎?」

倪少卿的話,讓離春溫溫笑了起來。她與倪少卿很多理念與想法都十分相似,除此之外,他也是一個溫和有禮、從不會輕蔑女性能力,待人誠懇的良善之人。

兩年前兩人重逢時,她就有發現他對她有意,但在他幫她引介文章、尋找落腳之處時,他卻從未挾恩求報,藉機佔她便宜。與當年阿九明明已經逐漸恢復,卻故作無知對她動手動腳佔盡便宜,不知道好上多少。要是她沒遇上阿九,或許她真的會被倪少卿這些話打動,可惜她遇上了阿九。

「子允,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過了好一會兒,離春輕輕開口道,倪少卿趕緊點了點頭,溫聲回道:「你問,我定會誠實以告。」

「你這些年,是否有想著我時,會突然想畫我,想著我的模樣,想著我在哭還是在笑。是否會時不時想寫點什麼給我,以傾訴一片思念,掙扎之後好不容易寫出來什麼,卻又覺得千言萬語也無法傾訴其一,便將那些想念盡數火焚作廢,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倪少卿微微一愣,不解的望著離春,張闔著嘴好一口才說道:「我是會想著你,想著你去哪裡,不知過的是否安好,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上一面。」

離春依舊望著他,眼中帶著水霧朦朧,彷彿是透過他望向自己最渴望之人:「一旦思念久了,心思變會益發複雜,想起諸事,心中甜蜜便會參雜愁苦,最盛之時甚至既怨且恨,覺得此生相遇是錯,不如從未相見。明明這世間之大,為何我倆偏偏狹路相逢,往後此生再也無從倖免。」

倪少卿被她那迷茫憂傷的神情所惑,茫然的搖了搖頭想說自己從來沒有這樣過,卻聽她繼續說道:「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割捨,別開臉以為能遺忘,卻發現思念如同呼吸,不能思念便只能窒息,於是最後只能放縱思念,宛如飲鴆止渴那般,幻想著自己從未失去。」

「這、這豈不是瘋魔了?」倪少卿喃喃說道。

離春輕笑道:「子允,你說的沒錯,我是瘋魔了,所以我們之間真的不可能,我絕非良配。」

離春這副模樣,讓倪少卿感到極為陌生,她向來對往往是淡然有禮,進退有度的,他從未想過,她會與他坦承自己偏執的一面。

這一瞬間,倪少卿彷彿自己從未認識過離春,但他對她的好感並非一日兩日,當然也不會為了她三言兩語立刻放棄,當他正思考著想開口想說點什麼話安慰她,哪知此時廳堂的們卻突然被推開,數名蒙面人便持劍闖了進來。

倪少卿見狀大駭,縱然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依然立刻將離春護到身後道:「你們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