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番外四,春宵升帳遲

新房門口傳來篤篤敲門聲,紅色床帳被撩起一角,葉長春披著外衫小心起身,看到府裡丫鬟端著一只大火盆進來。他看看門口映進的銀白光芒,壓低聲問道:

「外面下雪了?」

丫鬟點頭。

葉長春回頭看看靠在自己身邊尚在熟睡的馬貓兒,小心為她將被角壓好,隨手將自己的長發束起,然後披起扔在榻前的大紅長袍,輕聲走到房內書案旁,飛快提筆寫了幾行字遞給那丫鬟:

「在外間多燃幾個火盆。稍後按照這上面的方子,在外間准備好少夫人的藥浴。」

房門又悄悄合上,葉長春輕聲將火盆移近床榻,又披衣坐回榻上,唇角勾著一抹笑,低頭看著被褥裡蜷得像只貓一樣的馬貓兒,半日,輕輕伸指為她拂開臉畔一縷黑發。

馬貓兒眼睫微顫,睡夢裡不自知的往葉長春身邊蹭乎蹭乎,露出一側白皙的肩頭。葉長春看著她情不自禁深笑,又為她拉拉被角。

這下,睡如死豬的馬貓兒終於醒了。

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身披外袍的葉長春坐在床榻一側,她抱著被子驚坐起來,緊接著齜牙咧嘴牙縫裡絲絲出氣:

「哎呀—絲——!」

然後仿佛想起什麼,她的目光嗖的從葉長春臉移開,白皙的臉上揚起緋紅。

葉長春耳畔泛著可疑的紅暈,一邊掙扎著試圖將目光從馬貓兒那綴著點點曖昧斑紅,被絲絲縷縷濃黑長發覆著的白皙肩背上移開,一邊漫不經心的說著:

「外面……下雪了。」

馬貓兒抱著被子低頭應一聲:

「……哦。」

沉默的間隙,只有火盆裡細微的嗶剝聲。

葉長春仍似漫不經心的將自己的褻衣輕輕披到她身上,重新開口:

「你身子……可還好些?」

馬貓兒不做聲,赤紅著臉搖頭又微微點頭,臉上的火焰,似乎要將被褥也引燃。

「那,睡醒了吧?」

看看窗外,天色早已大亮。似乎是覺得自己在葉拐子面前表現的這樣老實很別扭,馬貓兒低聲嘟囔:

「我又,又不是豬……」

葉長春愣了一下,頓時忍俊不禁。他索性從身上退下自己的長袍,小心卻迅速的往馬貓兒身上一裹,然後揭開被子,輕輕端起不敢掙扎只能嘴上逞強的某人:

「葉拐子!你干嘛!我還沒穿衣服呢!」

「別動,就到外間。」葉長春托著自己新娘子邁過灼熱的火盆,「她們已經備好藥浴了。」

外間被火盆烤的溫暖如春,門口一張屏風,屏風後薄霧氤氳中,浴桶裡散發出若有若無的藥香。馬貓兒身上裹著葉長春的絹白褻衣便直接泡了進去。葉長春敏捷的將她的一頭長發撈出來,順手替她綰在腦後,手指溫柔,眼含輕笑:

「外面冷。濕了待會出去會冷。」

馬貓兒泡在浴桶裡,仿佛此時才反應過來,瞪著葉長春片刻,猶疑出聲:

「我這就算……嫁給你了?」

葉長春忍笑點頭:

「嗯。」

馬貓兒用片刻消化這個事實,然後頷首:

「哦。」

然後她就看到站在浴桶旁的葉長春抬手扯開衣衫上松松的帶子,輕輕的往後褪衣……

「哎!葉拐子你……」

長衫往後褪至肩頭,葉長春停住手。及至看清了眼前畫面,馬貓兒瞬間噤聲。葉長春肩頭,多了一排新的齒痕,深及皮肉,隱隱透出血痕。他隨手從旁邊衣架上扯過一條帕子,在浴桶裡浸了水擦擦肩頭傷痕,忍著笑意,不動聲色的指責著事主馬貓兒:

「我一直不知道,原來你打小就有愛咬人肩膀的毛病。」

「葉拐子!是你說忍不住疼就讓我咬……」

「幫我擦藥。」

「擦就擦嘛!你可別嫌疼。」

馬貓兒伏在浴桶沿上,接過葉長春遞過來的藥膏,開始往葉長春肩頭上擦藥。

抹一下。

「葉拐子……」

「貓兒,我是你的夫君。」

「……」

再抹一下。

「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聽說,新媳婦成親頭一天要向長輩奉茶。」

「是。李伯大概早就在廳上等著呢。」

抹第三下。

「那……從今天起,你的爹娘也就是我的爹娘了?」

葉長春悠然含笑:

「貓兒,你的父母也是我的,你沒沾到便宜。」

馬貓兒遲疑一下:

「我想,我想一會去看看我的新爹娘……好不好?」

手指下面的肩微微一僵,馬貓兒蘸著藥膏的手想要縮回,卻被葉長春輕輕一把握住,聲音溫暖如水流溢:

「剛下過雪,天冷路滑,那地方又遠。你身子也還……」

「我沒事嘛,從今天起,我就有兩個爹兩個娘了,想想都覺得厲害!」

葉長春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第四下。

細細的手指頭似乎很興奮似的,抹了一大片藥膏到葉長春肩上,一邊念叨著,纖弱的身體魚一般在浴桶裡帶起淺波:

「要帶茶,還要帶酒。蕭二鍋就喜歡下雪天喝酒,喝的滿臉通紅,李伯也說過新爹爹喜歡喝酒!哎,葉拐子,喝了茶又喝酒是不是會容易醉啊?爹爹不像你那樣,一沾酒就倒地吧?」

葉長春微笑:

「不會。爹爹酒量很好。只是喝多了,娘是要責怪他的,所以他向來不敢多喝。不過,貓兒……」

「怎麼了?還要帶什麼?」

「貓兒,你把整瓶藥膏都塗上去了。我肩上的傷,有那麼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