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初打開車門就衝了出去,吳秘書連忙取了傘追出去,一把拉住他,「你瘋了?很危險,撞上的是油罐車,必須馬上通知消防部門和120。」
林浩初回過頭,他全身都被雨水浸濕了,頭髮熨貼在額際,雨水順著髮絲滴落在臉頰上,眼眶因為流進了雨水輕微泛紅。他聲音有些不穩,「你馬上打電話。」說完就衝到了那輛依維柯邊上,雨水侵襲著這場車禍現場,火勢慢慢小了下來,車裡不斷發出呻吟和痛楚的呼喊。
林浩初使勁的掰著車門卻怎麼也弄不開,他環顧了四下,找到一塊石頭,來到駕駛座處,用力的砸開玻璃,司機顯然受的傷最重,頭部和臉上都佈滿了血跡,他趴在方向盤上,沒有一點意識。林浩初拉過他的胳膊,將他背了下來放在路邊。
他從駕駛座爬到車裡,吳秘書也跟著上來幫忙。兩個人匆忙的將沒被車身禁錮住的乘客搬離下來。
救護車很快趕到,醫護人員開始救援。消防車也接著趕到,林浩初的腿因為雨水浸濕了衣服和剛才高強度的運動量開始陣痛,他腳步不穩的在人群裡尋找著,一看到相像的女性就連忙跑上去喊,「喜樂?」無奈都沒有她。他膽顫心驚的看著車裡,那裡面……還有幾個已經完全被車身壓制住的乘客,已經面目全粉、支離破碎。
他的腿終於支撐不住的往後踉蹌了下,吳秘書連忙上前扶住他。
林浩初看著雨幕中那輛白色的車身,它浸淫在一片紅色血水之中。那些刺目的紅彷彿在昭示著剛才的一幕,那些傷者經歷了怎樣的慘痛。他的唇被濡濕的衣服凍得有些發白,嘴裡喃喃著,「喜樂……」
此時,另一輛中巴車停在了不遠處,因為車禍現場路再次被阻斷,喜樂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焦急的站起身看了眼前方的狀況,卻被雨簾中那個黑色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她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眼花。她跑到車門口,對著司機說,「師傅,麻煩你開開門。」
司機師傅不知所謂的看著她,「姑娘,外面正在下雨,前面發生車禍了,你現在下車前不著村後不挨店的,很危險。」
喜樂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那個身影上,她著急的說,「師傅,我老公在那裡,我必須去見他。」喜樂看著林浩初的身影,高興的揚起唇角。
司機師傅連忙打開車門,看著喜樂歡樂的奔跑在雨幕中,不禁感嘆,「現在的女人真可怕,老公都出車禍了,還笑得那麼開心。」
「林浩初」喜樂喘著氣,低低的喊了一聲。
林浩初不可置信的回頭看著她,喜樂完好無損的站在他面前,臉上掛著微笑。
林浩初走近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臉,動作很輕柔,生怕一觸碰她,她就會和泡沫一樣消失殆盡,「喜樂?」
喜樂點頭,一把抱住他,「林浩初。」
林浩初雙手緊緊的纏在她身後,「秦喜樂,你想嚇死我是不是。」
喜樂喜極而泣,眼淚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流入嘴角,「林浩初,不要離婚。」
林浩初的聲音有些嘶啞,「笨蛋,我有病的,我給不了你幸福。」
「你只是病了,看了醫生就會好,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喜樂緊緊的貼著他,即使此刻兩個人都全身濕透卻還是想要彼此溫暖對方。
林浩初埋進她頸間,下巴抵在她溫暖的脖頸上,「我是個瘋子,跟著我,你只會受傷害。我病了快7年了,我沒辦法控制自己,我怕,會傷到你。」
喜樂搖了搖頭,「我不怕,這個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會讓我害怕,就是你不要我。還有,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你只是病了,會好的。」
林浩初的眼眶一陣發熱,他的手掌覆在她的背上,「秦喜樂,你真是天下最傻的傻瓜,怎麼會愛上我這樣的人。我身體還是心理都不健全,我什麼也做不了了,我會徹底變成一個廢人的,我……早就被放棄了。」
喜樂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她哭得有些哽咽,「沒關係,還有我。即使全世界都放棄你,還有我。所以,不要再推開我了,好嗎?」
林浩初的眼淚滴在了她的頸間,「喜樂……我,可能永遠也好不了。你不害怕嗎?」
「我不怕,如果好不了,我陪你一起,瘋也好、顛也好。秦喜樂和林浩初一起,做一對瘋子。」
林浩初輕輕拉開點彼此的距離,眼睛諱莫如深的看著她,「秦喜樂,我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現在不走,這輩子也走不了。我要你一輩子都不准離開我。」
喜樂臉上的淚痕還未乾涸,頭髮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貼在臉上,臉色慘白,嘴唇都在哆嗦著,「林浩初,我愛你!」
林浩初看著不斷瑟縮的她,俯身吻去她,鹹鹹的液體流進兩個人的嘴裡,那種咸澀的滋味慢慢浸入心底,幻化成一股甜蜜,慢慢包裹起了林浩初那顆冰封的心。
回去的路上,喜樂一直靠在林浩初肩膀上,正暈暈欲睡間,林浩初肩膀動了動,輕斥她,「喂,秦喜樂,你是有多累?口水又流我肩膀上了,這毛病哪來的。」
喜樂懶懶的扒了他一下,緊緊的挽著他的胳膊,吧唧了下嘴,「讓我睡會,還不都是托某人的福,昨晚一晚沒睡,今天又坐了六個小時的車,剛才又哭得聲嘶力竭的。你是不是該有點同情心啊。」
林浩初薄唇微勾,「同情心?你是不是該同情下我,我被你壓得半個肩膀都麻了。」
喜樂直起身子,撇了撇嘴,「好啦,小氣,靠下怎麼了?」隨後發現林浩初臉色很不好,她伸手輕輕按了按他的膝蓋,「是不是腿又痛了?剛才淋了那麼長時間的雨,衣服全都是濕的。腿傷肯定又發作了。」
林浩初攬過她的肩膀,手上下搓了搓她的手臂,「沒關係,都是老毛病了。一會就好了。」
喜樂看著他隱忍的神情,紅了眼眶,「怎麼會沒關係,痛就說出來,為什麼要忍著。這個,沒辦法治好嗎?」
林浩初輕嘆口氣,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治不好了,能站起來已經是奇蹟了。後遺症肯定會有,這是槍傷。」
喜樂猶豫了下,小心翼翼的說,「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受的傷?」
前座的吳秘書聞言從後視鏡向喜樂猛眨眼,示意她閉嘴。喜樂看了眼林浩初,他果然沉默了下去,低垂著頭不再說話,車廂裡一時氣壓有些冷,過了一會,林浩初看向喜樂,他臉上似乎有些掙扎的樣子,「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我現在還沒有準備好,能給我點時間嗎?」
喜樂握住他的手,緊了緊,「沒關係,如果不想說就不勉強。」
林浩初有些牽強的笑了笑,「如果我一直逃避,可能會一直病下去,我只是,還沒用勇氣。」說到後面他的聲音越發低沉,最後,他默默的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漸漸小了的雨幕。喜樂也靠在椅背上,看著他的側臉,他的眉又緊緊的蹙在了一起,他該是又想起了那些回憶了吧?
喜樂靠在他的手臂上,「不要逼自己,越是逼自己正視也許越適得其反,可以試著放鬆下來。也許那樣就會發現所有事情都是另一番樣子。」
林浩初閉著眼,良久,他緩緩的睜開眼,「喜樂,如果我並沒用你想像的那般好呢?也許我根本就不是個受害者,而是個劊子手呢?」他側過身看著喜樂,那一刻,喜樂在他眼裡,看到的是一閃而過的陰鶩,林浩初斂下眉,一字一頓的說,「他們,都是因為我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