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偽裝

  中午吃飯的時候,看到何詠清喜樂只覺得一陣反胃,他剛在她對面坐下,喜樂就憤然起身,何詠清握住她的手腕,很詫異,「秦小姐?」

  喜樂深呼吸,保持著良好的涵養,禮貌微笑,「麻煩放手!」

  何詠清舉起雙手,「sorry!我……得罪你了?」

  喜樂好笑的看著他,重重的放下手裡的餐盤,「何總,您不做演員真的很可惜。」

  「什麼意思?」何詠清皺著眉,臉上明顯寫著濃濃的不悅。

  喜樂傾身向前,譏誚的上下打量他,「所謂衣冠禽獸說的就是你這樣的吧?如果我是你,我根本就沒臉再出現在林浩初面前,你居然還道貌岸然的跟我說,要給他一份完整的親情?」

  何詠清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片刻之後,他臉色稍緩,深深呼出了口氣,「他都跟你說了?我……那時候並不知道他是我的親生兒子!我能告訴你的就這麼多。至於我回來,目的也只有一個,就是他。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要他繼承我的事業。」他站起身走到喜樂面前。喜樂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防備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何詠清似是勾起唇角輕佻的笑了笑,那抹笑轉瞬即逝,快到喜樂都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他走近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俯身對上她略顯驚恐的雙眼,「我是他的父親,我不會害他。他受的苦,我會百倍償還。」

  喜樂拂開他的手,沉默的坐回餐桌旁,林浩初的病現在看來,他父母的傷害是最大的病因。思考了一會,她抬起頭,「林浩初……他有病,很嚴重的心理問題。」

  何詠清眉頭一緊,在喜樂對面坐下,一臉肅穆沒有接話,似是在耐心等喜樂繼續開口。

  「他的病因以目前的情況看來,是他受傷的那次任務。隊友的犧牲好像給他留下了很大的陰影。但是他一直不肯說出真相,一直抗拒治療。」喜樂看向何詠清,「我想,也許只有你知道真相。」

  何詠清看著喜樂,沒有說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眉頭依舊緊緊的皺著。喜樂才發現,原來林浩初那張冰山臉是遺傳何詠清的吧?隨即心裡暗自嘲諷自己,林浩初再怎麼BT也做不出何詠清做的事。

  看著何詠清不再說話,喜樂沒了耐心,她深深的吐出口氣,「既然何總也不願意說,那我也不強人所難了。再見。」她起身走出餐廳。

  走出幾步,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何詠清的聲音裡似是有一股不可置信,也似是有一份壓抑的驚喜,「你……說他不願意說出當年的真相?」

  喜樂皺著眉回頭,「何總,在美國呆的時間久了,聽不懂中文?」而且,反應也太奇怪了,這完全不是喜樂說的那句話的重點吧?

  何詠清不理會她嘲諷的話語,繼續著自己的話題,「也就是說,這麼多年,他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

  喜樂越發覺得眼前的男人莫名其妙,簡直不可理喻,她嗤笑,「何總,你還真是個……』好』父親。」

  何詠清忽然疾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他現在在哪裡?帶我去見他。」

  喜樂的手腕被攥得一陣陣的疼,她使勁扯出自己的手,擰起眉,「他說了不想見你,你不要刺激他。」

  何詠清的眼神有些陰鬱,「如果想他的病好,就乖乖的聽話。讓我去見他,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你想知道的。」

  喜樂打開門的時候,林浩初剛好從樓上下來,站在樓梯上看到何詠清的瞬間,林浩初沒有轉身就走,也沒有輕言謾罵,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慢慢走下樓梯,徑直走近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慢慢喝著。

  喜樂走近他,抿了抿唇,「林浩初,他……一定要來,我……」

  「晚上吃意大利麵好不好?」林浩初忽然開口,他把礦泉水的蓋子重新擰上,慢條斯理的理了理冰箱裡的食材,「嗯,正好東西都不缺。」回頭看了眼呆愣著的喜樂,他捏了捏她的臉頰,「愣著幹什麼?不去換衣服?」

  「噢。」喜樂回過神,狐疑的看了看他的臉,依舊是那淡淡的笑容。

  他雙手扶著喜樂的肩膀,推著她往樓上走,邊走邊說,「家裡的東西快沒了,吃過飯咱們去一趟超市。」

  喜樂被他半推半擁著往樓上走,有些尷尬的用餘光瞄了眼還在門口的何詠清,她訕訕的開口,「那個,林浩初,何……」

  「喜樂!」林浩初沉了臉色,輕聲細語,用得是極溫柔極寵溺的語調,「我不喜歡的話,不要說。記住!」

  喜樂乖乖的閉嘴,兩個人剛邁上台階,徹底被無視的何詠清開口了,「浩初……我們談談。」

  林浩初聞若未聞,繼續擁著喜樂往樓上走,何詠清不氣餒的說道,「如果你不介意她知道,我也可以現在談。」

  林浩初頓住腳步,扶在喜樂肩膀上的手慢慢鬆懈下來,喜樂抬頭看他,他緊抿唇角,看著他線條分明的下顎,喜樂似乎都能感覺到他牙關緊咬的動作,他的手滑進褲兜,轉過身來是一臉笑意,只是那笑容卻未到眼底,「談?談什麼?」

  何詠清蹙起眉,「你確定要我在這裡說?」

  「無所謂。」林浩初攤了攤手,笑容更甚,「何先生,你不會說的,你那麼緊張當年的真相被揭穿,一年前甚至不惜親自回來試探我。」林浩初好像想起了什麼,倚在樓梯的扶手上,嘲諷的看著何詠清,「噢,忘了。何先生的演技一流,我差點就被你一副慈父的樣子給騙了,怎麼也想不到。」他眼神冷了下來,「怎麼也想不到,何先生你,是回來試探我是否出賣了你,對嗎?何總?」

  何詠清的臉色變得有些煞白,他垂下頭,聲音低了下來,「我……我現在是真的想彌補你。」

  「不需要。」林浩初果斷的打斷他,「我林浩初活了快三十二年,沒有母愛,沒有父親,我一樣活過來了,我不會再幼稚的期待一份虛偽到讓我噁心的父愛。」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氣息變得有些不穩,他閉了閉眼睛,「何詠清,滾出我的視線,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林浩初揣在褲兜裡的手緊緊的攥著,他轉過身背對著何詠清,「那個秘密,我不說不代表不會被揭穿。不要再來逼我,有你這個有著一顆狼心的父親,保不準我也會做個有一顆狗肺的兒子。」

  喜樂愣愣的看著早已經面色慘白的林浩初,明明早已眼眶發紅,明明早已傷痕纍纍,卻還隱忍著所有,徒留一個堅強的背影,故作堅強故作勇敢的刺痛著別人。

  何詠清的頭依舊低垂著,他沉默良久,緩緩的說道,「對不起,兒子。爸,錯了。」

  林浩初嘴角若有似無的滑過一絲苦澀,不再說話,邁開步子上了樓。喜樂看了眼何詠清,快步追上林浩初,等走近房間的時候,只看到林浩初背對著門口,坐在床沿上,他曲著身子,雙手手肘抵在膝蓋上,手掌緊緊的捂著臉。喜樂心一緊,剛走近他,林浩初就伸手一把抱住她,臉埋在她胸前,喜樂感覺到胸前有些冰涼的濕意,她抬手撫了撫他的髮絲,沒有說話。

  安靜的房間裡,海風吹得窗簾窸窣作響,林浩初的聲音有些嘶啞,「……我好累。」

  喜樂的手指穿過他柔軟的髮絲,沉悶的心情讓聲音也有些啞然,「還有我。」全世界都背叛了你,全世界都拋棄了你,還有我,還有一個逃不掉,躲不開的秦喜樂陪著你。

  安撫林浩初睡下之後,喜樂下樓看到何詠清還坐在客廳裡。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她坐到他對面, 「我想知道,你到底做了多少傷害他的事?」

  何詠清默默的抽著煙,煙圈在他周身縈繞,他的表情被模糊得有些不真實,他低垂著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你真自私。因為你的□,生下了不被歡迎的他。再因為你的私慾,他還要苦苦守住你這個所謂父親的秘密。他即使已經被你們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傷成了這樣,卻還是沒有一句怨言,如果他真的恨你,為什麼寧可拒絶治療也要替你隱瞞?難道你都沒有一點感情嗎?」喜樂憤懣的說著。

  何詠清抬起頭看著喜樂,「我的確傷到他了,我承認。我也很後悔,我會請最好的心理醫生,一定會看好他的病的。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再拒絶我,能夠心平氣和的和我坐下來好好談談,能夠試著原諒我。」

  喜樂看著對面的何詠清,在他貌似純良的表象下,卻是那般的攻於心計,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惜欺騙。她的食指輕輕扣動著拇指指甲,平靜的說道,「他受了那麼多傷害,要走進他的心,談何容易。」

  何詠清還想說什麼,就被樓上傳來的一陣陣聲響給驚住了。喜樂連忙起身,匆匆跑上樓梯。何詠清也跟著她跑上了樓。走進臥室,看著那一地的碎片和赤腳站在地板上的林浩初,何詠清驚呆了,林浩初蒼白的臉上一雙泛紅的眼,粗重的喘息著。

  他滿眼怒意的看著門口的喜樂和何詠清,抓起身邊的一個青花瓷花瓶就向倆人扔去,「滾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