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晚,喜樂很主動,一直纏著林浩初。流產過後四十天,林浩初很小心,怕傷到她。喜樂卻很放肆,每一個動作都幾乎讓他瘋狂。她烏黑的長髮散亂在腰際,黑色的蕾絲與髮絲糾纏著。昏暗的夜幕中,林浩初只感覺到了她身上涼涼的液體,究竟是汗珠還是淚水他不知道,也許,兩樣都有。一整晚,不知道做了幾次,到清晨的時候,喜樂背對著他窩在他的懷裡,身後是他結實的胸膛抵著她瘦削的脊背。
房間裡很靜,靜到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兩個人安靜的睜著眼看著窗外的天色一點點亮起來,「林浩初,……放了我吧。」喜樂看到第一縷陽光傾斜著灑在床上的時候,輕聲對林浩初說。
林浩初灑在她頸窩處的呼吸重了一點,手掌在她的腰間摩挲著,「……好。」
最後一次,林浩初全部欲.望都灑在了她的身體裡,喜樂抱著他,閉上眼唇角上揚,睫毛卻在不斷的顫抖著,慢慢滲出了一點濕意。林浩初,一個人的愛情,你讓我怎麼天長地久?
林浩初俯在她身上,單手撐起一點空間,另一隻手穿過她的髮絲,在她耳邊低語,「以後,要快樂。」
喜樂睡著的時候林浩初看著整個臥室慢慢變得金黃,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是他哀傷的臉。
「喜樂,其實……我捨不得。」捨不得你,捨不得放手,捨不得看你離我越來越遠。他輕輕的吻著她的髮絲,可是,這樣的我,如何能給你最好的愛?
兩個人也許是相愛的,卻沒有在對的時間遇到了最好的彼此。擦身而過,在這個圓的地球上,向左走向右走,也許,還會有再相遇的那一天。相遇的時候,會不會是那個最好的彼此?
喜樂離開的那天,是個陰天。灰濛蒙的天空上陽光偶爾會從雲縫中灑下點點碎光,讓人分不清楚今天究竟是陰天還是只是個烏雲散盡前的晴天。
林浩初坐在落地窗前的皮椅上,看著一大片雲朵撞進另一片雲層裡,漸漸被陰霾給吞噬。桌上是一份簽好一方名字的離婚協議書,秦喜樂三個字寫得很俐落,那乾淨俐落的筆跡似乎昭示著寫字的人離開時沒有一絲留戀。
吳秘書看了眼時間,再看看沒有一點動靜的他,小心的提醒了句,「11點的飛機,你如果趕過去還來得及,我想她一定在等你。」
林浩初還是沒有動作,他又何嘗不知道喜樂在等他,他比誰都想留下她。可是現在的他,一身不堪,如何留住她?留住只會一再的重蹈覆轍。他安靜的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看到一架飛機劃過雲層,究竟是不是飛往法國的他不知道,在哪裡才坐著她?這一刻,他才知道,從此以後,他們真的就咫尺天涯了。
林浩初忽然起身,動作快到經過吳秘書身邊時他只感覺到涼涼的一陣風拂過。
林浩初趕到機場的時候,看到喜樂和秦偉琛、鐘晴在說話,顧家的人也都在。喜樂穿著一件棕色皮椅,裡面是一件黑色的V領毛衣,高高的馬尾露出了修長的脖頸。一副略嫌有些大size的墨鏡遮住了巴掌大的小臉,林浩初走過去的時候,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藏在墨鏡後的眼睛,此刻是不是又紅了眼眶?他的心隨著每走近她一步跳動得越發劇烈,離她只有幾步遠,卻彷彿走了一個世紀那般。
喜樂穿著黑色的機車靴,所以站在他面前比他低了一個頭左右,林浩初低下頭看她,兩個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
機場響起了催促登機的廣播,林浩初一把勾住她,將她勒進了懷裡,在她耳邊低低的說,「等我!」
喜樂還是無法抑制的淚流滿面了,她抬起頭狠狠的咬了林浩初的唇一下,林浩初,我這輩子的眼淚都刻上了你的名字,你要怎麼還我?
……
到了巴黎,開始的時候喜樂很難融入那樣的圈子,語言不通,睡眠也不好,總是做噩夢。從來沒有一個人生活過的她第一次學著獨立,獨自在學校附近租了小公寓,神經衰弱得很厲害。半夜醒來,常常一個人咬著手指哭泣。呆了半年之後終於慢慢開始適應了國外的生活,交了新的朋友,努力的過著一個屬於23歲女孩子的生活。
巴黎果然是時尚之都,在這裡她參加巴黎時裝周,去看最頂尖設計師的作品,完全沉浸在了自己鍾愛的世界裡。她積極參加各種活動和比賽,在比賽中慢慢建立起自信。秦喜樂終於在那一屆的學生裡混出了小小名氣,她的臉上開始有了笑容。
有帥氣的西方男孩子向她示愛,喜樂微笑著拒絶。即使離開,即使想開始新的生活,可是還是沒辦法馬上敞開心扉。和秦偉琛、鐘晴打電話的時候,他們都會知趣的避開這個敏感話題,顧允也來看過她幾次,也是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那個人的現狀,她無從得知。
那時在機場,他在她耳邊說的那兩個字,好像魔咒一般把她緊緊的給套牢了。喜樂有時候會想,是不是幻覺,也許那天他什麼也沒說吧?如果是真的,為什麼快一年了,他什麼消息也沒有,彷彿她的世界,真的沒有一個叫做林浩初的男人出現過。
喜樂有時候會偷偷笑自己,難道還會再有期待嗎?林浩初的薄情寡性,她花了所有力氣都沒能融化他,離開,只是放過自己,放過他而已。想通了以後,她就釋懷了,心裡忽然就輕鬆下來,沒有期待的生活可以每天自己去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奇蹟,不需要等著別人來給你恩賜,這才是她,才是真正的秦喜樂。
林浩初伸手輕輕撫摸了下照片上她的笑臉,嘴角也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這樣的她,才是最初的那個她。每週都有喜樂最新的消息被Email過來,她的照片已經多到塞滿了他的辦公桌抽屜。喜樂的異性緣一直都很好,林浩初以前從來都沒在意過,等真的兩人咫尺天涯的時候,忽然緊張的好像毛頭小子那般患得患失,每次看到他身邊有年輕男孩子出現,他都會緊張好一陣子,然後病情又會時好時壞。
林浩初換了新的心理醫生John,是江一寧的師兄,剛從加拿大回國。據說做了很多心理學研究的報告,尤其是人格分裂這個問題上他有過成功的案例。林浩初很配合治療,在面對葉鴻和何詠清時也能泰然面對,葉鴻也儘量避免了在林浩初面前過分寵溺林浩言的舉動。林浩初偶爾感覺控制不住的時候就依靠藥物讓自己冷靜下來。
和葉鴻的關係比之前親近了一些,也許還是因為葉鴻自己走出了何詠清的陰影吧。何詠清還是總會找各種機會出現在林浩初身邊。林浩初沒辦法馬上接受他們,但是按John的說法就是,與其逃避不如坦然面對,不強迫自己,順其自然。這麼一想,他確實放鬆了很多。過去的三十三年承擔了太多的壓抑,所以以後,他想活得輕鬆些。
他這麼積極治療的原因只有一個。
那天在機場,他在喜樂的耳邊說了兩個字,等我!他要給喜樂的,是一個健康,完全能給她幸福能保護她的人。而不是之前那個只會一味傷害她的林浩初,只有這樣的林浩初才有資格留下她。所以,她離開時,他只能選擇放她走。
兩個字的承諾,他實現的過程卻很漫長。
又一個夏天過去了,喜樂已經24歲。她的生活越來越充實,偶爾看著梧桐時會發會呆,在那個城市的梧桐也和這裡的一樣,有溫暖的陽光穿過樹葉灑在臉上,在那個城市,會有他站在樹下,倚在車邊催促慢吞吞的她,然後皺起眉幫她系安全帶。
喜樂站在梧桐樹下眯著眼看太陽的光暈,一個手掌輕輕的覆在了她的額際擋住了刺眼的陽光,在那隻手掌的無名指上,是那枚熟悉的戒指折射著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