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半掩的房門,一股若有似無的馨香瞬間入鼻。自從這間屋子多了一位女主人,他的鼻子就好像靈敏很多,總是比眼睛先一步察覺她的存在。
窗戶大開著,女子半靠窗棱,整個人籠罩在春光中,眉目微斂,臉上的神色似沉思,又似迷茫。
被腳步聲驚醒,她回過頭,直勾勾地看著他。
不自覺地放柔表情,他溫聲開口:「去北方的商隊給我帶回了幾株花,據說是牡丹中的珍品,你見過牡丹麼?」
她搖了搖頭。
「我讓人種在迴廊邊上的園子裡,帶回來的牡丹本就是含苞的,再過十天半個月就要開花了,到時候你可以慢慢賞玩。」他含笑說。
她點點頭,臉上並無興奮之色。
心中隱隱感到有絲不對勁,她不喜歡牡丹嗎?
「牡丹花大形美,色豔香濃,京城女子都很喜歡,還有人誇它是國色天香,你若見了,也會喜歡的。」
她仍是一語不發,只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濃,忽然一個念頭閃過,難道她……後悔了?
成親以來她一直都表現得很快樂,可當初答應她的東西至今一樣都沒找到,他本就既愧疚又不安,莫非他的擔心終於成真,她……徹底失望了?
不敢再深想,他只能竭力向她保證:「我不會放棄找尋的。這次的商隊是北上到羅剎國,雖然沒有找到你說的玫瑰花,不過聽說下個月還有商隊要去西域,到時候我會讓他們再往西邊找找,或許會有些眉目。」
「不用了。」她終於掀了掀唇,回了三個字,聲音像含在嘴裡一樣,模糊的聽不出情緒。
「也是,那些商隊的人未必肯盡心。」他短促一笑,壓下心中不斷擴大的恐懼,故作輕鬆道:「找東西這種事到底還是要自己辦才放心。你再給我說說那個玫瑰花是什麼樣子什麼顏色的,我親自往西面走一趟。你就是擔心太多,我的身體沒病沒痛,又被你早補晚補,哪裡會去不成。對了,你曾說過原先住在比揚州更南面的地方,或許那個玫瑰花就長在南方,我該往南找才是……」越想越有道理,他開始認真策劃這次的行程路線,「先下蘇杭,再去大理看看,大理花草繁多……」
「你別亂想好不好!」她實在忍不住了,終於大聲打斷他,「不是早跟你說別找了嗎?那些東西只是我隨便說說而已,而且這個時代也沒有,你老放在心上做什麼?你看你看,都是你啦,害我面膜都白做了……」
「……面膜?」他怔住。
「是啊,我在做面膜。」她把臉湊近給他看,「做面膜的時候臉上的肌肉不能隨便亂動的!我什麼都沒說,你自己一個人就說了一大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這男人心裡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靠近看,發現她的臉上的確有薄薄的一層東西,顏色透明,難怪看上去好像繃著臉一樣。
這麼說……她沒有後悔?
這項認知讓他心頭一鬆,才發覺後背竟滲出些微冷汗。小心地將愧疚與不安重新壓回心底,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到她的「面膜」上,抽動鼻子嗅了嗅,他撿著她的話隨口問:「不能隨便亂動?為什麼?」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配合地揚起臉,黑眼仁努力往右轉,瞟著他靠得極近的面孔,她繼續碎碎念:「為了防止皺紋啊,如果講話或者大笑,就會牽動臉部肌肉。都是你!害我前功盡棄了。你知不知道女人過了二十五皮膚就走下坡路啊?一開始是長細紋,然後細紋變皺紋,皺紋變斑紋,所以要好好保養,要——啊!」她驚叫一聲,扭頭瞪著那個剛探舌舔了她一下的男人。
他咂了咂嘴,「嗯……果然是蜂蜜。」
「你、你……」她不知該羞該氣,臉上被舔過的地方涼涼的,但皮膚底下卻又有股熱氣竄動。
「是前些日子你讓我找的蜂蜜麼?」他毫不在意,又想湊近看。
反射性地臉朝後仰,「是啊,蜂蜜可以美白去皺,還能保濕,你弄來的那個蜂蜜很純,既能吃又能保養皮膚。」不過因為他的緣故今天的面膜算是徹底失敗了。
「嗯,是不錯。」他點頭同意,味道的確很好,尤其是塗在某種溫熱光滑的物體上,「就是直接塗在臉上麼?」
「是啊,我不確定它的濃度,所以只對了一點點水。你放心,我對的是涼開水,而且涂之前洗過臉洗過手。」所以他舔那一下應該不會拉肚子。呃……怎麼像在鼓勵他?「咳……我的意思是,經常用蜂蜜敷面,可以讓皮膚變得更光滑細緻。」她趕緊把話題拉回來。
「光滑細緻……」喉間翻滾過這個詞,他再度靠近,一步步將她逼到再無可退,臉對臉,呼出的氣息掃過她的唇,低啞開口:「那……你要不要全身都……嗯,『保養』一下?」
「全、全身?」塗滿蜂蜜的臉慢慢地、慢慢地紅了,一時間,在現代看過的所有曖昧的、有顏色的電影鏡頭一股腦兒從記憶裡跳出來,在她的腦海中輪番上映。
「對,全身……」鼻尖輕輕廝磨著她的臉頰,溫熱的唇已經開始在她的嘴角邊試探打轉,他的聲音暗啞得幾乎聽不見:「蜂蜜還有很多……我可以幫你……」
不知何時關上的窗外,春風酥暖,蜜蜂醺醺然放緩了行進路線,慢悠悠地晃過園中,享受著勞動的閒暇。
這些小東西當然不會知道,對於人類來說,它們的勞動成果用處很多。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