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可徐徐圖之

靠在床邊,任鴛兒絞著頭髮,王爺似是累了,直閉著眼睛。待揉罷了腳,那王爺已呼吸平穩,顯是睡了過去。

立在床邊,鴛兒猶豫再三,這才悄悄起身抱了床被子裹在身上,靠著床邊上準備將就一夜,卻不想王爺那處只是微微打了個盹兒,這會兒已是醒了。

「怎的又在那處睡了?」見鴛兒這般,王爺眉頭微皺,道了聲:「過來。」

鴛兒忙直了身子,抬眼瞧了瞧王爺,又低著腦袋,到底不敢過去。

「還怕爺吃了你不成?」王爺聲兒裡冷了下來,沉著張臉,聽得讓人身一緊。

鴛兒咬了咬唇,再抬眼看了眼王爺,只見他坐在床上,沉著臉兒,面上有些發黑色,兩眼渀佛兩把刀子,只瞧了一眼,自己那額上就鑽出了汗來。

死攥著裹在身上的被子,順了順氣兒,才抬起臉兒來輕聲道:「王爺,鴛兒雖小,到底是個丫頭……雖說是便宜行事,可到底於王爺您的名聲不利……」

王爺眉角一挑,「嗤」笑了聲兒:「我的名聲?還是你的名聲?」

鴛兒臉上微雯,低著頭不做聲兒。

見她這般,王爺緩了緩聲兒道:「過來說話兒。」

聽王爺如此說話,鴛兒只好挪著腳步,千萬個不情願的往床邊措了措。

「你本就是我屋裡頭伺候的,本王身邊向來沒有丫頭,將來……便是你想出府,到了外頭,只怕也聽不著什麼好話。」頓了頓,又挑眼瞧著她,「莫非你怕將來沒人要你不成?」

鴛兒嘴唇動了動,沒敢吭聲兒。

王爺輕笑了下,忽點點頭:「倒忘了,你不是不打算著嫁人麼?現下到底怕什麼?」

「……不想嫁又不是……」

抬臉瞧著她,生生把說著一半的話又嚥了回去,王爺雙眼斂了斂,沉聲道:「只叫你睡在裡頭罷了,本王向來自律,自不會在軍中行那苟且之事。」說著,又挑眼打量了她下,「你個小孩子家家的,莫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先想著如何讓身上多長出幾量肉來再想其它吧。」

小孩子家家的昨兒晚上你還抱著睡?!

忍不住抬眼斜了他一眼,卻不想,正讓他瞧了個正著,忙又低下頭去,只怕他一時惱了。

「上來,好生睡裡頭去,免得哪日敵襲,你白日裡沒睡好,想跑都打著瞌睡動彈不得。」

見這位爺又訓起了自己,只好抱著那一身的被子,打從床腳爬了上去。昨日是被王爺抱上來的,不算是爬床,可現下……想著,又忍不住想去瞪他,可到底不敢。

將自己身上那被扯平蓋展,側著身兒貼著床邊帳篷睡下,又覺著那帳篷邊兒似靠了靠人就會掉下去似的,向裡又蹭了蹭,一不小心就碰著了王爺放在邊上的胳膊,連忙又向下縮了縮身子,這才勉強睡下,連枕頭都未曾枕著,只拉起一角被,勉強湊合著縮在那裡睡著了。

王爺直冷眼瞧著,見她三縮兩縮的竟幾是縮到了自己腳邊?心下忍著笑,嘴裡卻冷聲道:「睡的這般靠下做甚?不怕爺睡迷了,再一腳把你踢下去?」

鴛兒聽了,只好扭著身子,像條毛蟲似的鑽了下來,身上還死裹著那條被子,頭更不敢轉到王爺那邊,只敢衝著帳篷。

這丫頭,是個主意正的,只能嚇著、哄著,若要直接好生說,怕她倒會做怪。她那腦中平日裡也不知裝了些什麼,瞧著不言不語的,可這一說出話來,反倒能氣倒個人。不過是惦記著人在軍中騎馬不便,又惦記著那攬著的她的滋味才……

正想著,乎覺她那裡呼吸平穩了起來,竟似睡著了?

適才不還怕成那般模樣?現下怎的就著了?

王爺不禁啞然,半側起身子,舀胳膊支著湊了過去。只見她竟真真睡著了,雙眼微微有些紅腫,耳後白膩一片,連著頸子,直進了領口,雙眼微微一沉,忍不住抬起手來,放到她耳後。

見她那裡確是睡熟了,方摩挲了兩下,又生怕點著心頭那團火,才放了手。想了想,到底沒敢抱著她,生怕二日裡這丫頭醒了、見了,到時又犯了撅脾氣,這才合上雙眼閉目入睡。

大帳外頭傳進齊齊的走步聲,聽著便知是那軍中巡查士卒的動靜,鴛兒睜開眼睛,轉頭瞧了瞧,見王爺在她身後不遠處,到底沒湊過來,這才放了心。

「醒了?」正自思索著,忽聽身邊傳來說話兒聲,鴛兒一驚,抬眼瞧見王爺竟也醒了,忙點點頭,預備著起身。

「時辰還早,再躺會兒無妨。」王爺抬手按到她肩頭,也沒見他使力,卻竟又把鴛兒按了下去。

心裡微愣,納悶瞧著他那大手,不知他這把子力氣是打哪兒練回來的。

見她瞧著自己那手,王爺倒也沒收回來,只淡淡道:「以後有何事直接對爺說便是,這軍中諸多不便,更再沒個女子……若是缺了什麼,少了什麼,只管告訴爺,怎麼不能委屈了你。」

鴛兒只得點點頭,不敢吭聲。

王爺眼微沉了沉,按在她肩頭那只緊了緊,一個沒忍住便揉捏了下。覺著她身微抖,方放了開來,側耳聽了聽,外頭的小德子小喜子似也醒了,只還未到招呼自己的時辰,便微微抬了手,當說了聲「那便起了吧」。就見那丫頭「嗖」一下子,急不可待的起了身,忙翻出自己今日穿著的衣衫過來。

雙眼斂了斂,嘴角微彎了彎,抬手任她伺候著,不再多動她半下,見如此,果真這丫頭緊繃著的身子鬆了下來,再不多會,臉上也沒那般緊張神色,行動間自如如常。

「王爺,自我軍至此……怎的也不見那些胡國斥候探子?」劉大人先到了大帳之中,見除了兩個伺候著的小太監外,再無他人,方低聲討教。

「劉副將軍不必多慮,可徐徐圖之。」王爺抬手接過小喜子遞上的茶盞,曼聲說道。

「是,還是王爺說得是。」雖心中仍是納悶,可這軍中到底是這位嚴王做主,抬眼瞧了瞧,見這位王爺臉上竟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兒,心下不由得更是納悶了。

數位將領進帳議事,正自圍著那沙盤商議戰術,忽聽帳外有馬蹄聲奔入,皆向大帳入口處看去。

軍營之中,若無軍機要事哪裡能跑得馬?必是有事情出了!

「報!稟報將軍,前方秘報!」那人飛身下車入帳跪下,打從靴中取了錦帛出來,呈上。

小喜子忙接了過來,遞給王爺。

掃了數眼帛上字跡,王爺方才起身行走沙盤前,瞧了幾眼,道了聲:「賞。」待報信之人下去,方才下令道:「何康帶人再去此處查探,打探清楚安營在此的可是哈那部中之人。若打探明白,周先生——」

周資忙抱拳道:「下官定不褥命!」

王爺方才點頭,又抬頭道:「趙統帶人從傍繞去,如若不從,斷他後路。」

「末將聽命!」

軍中一時亂了起來,離的雖遠,鴛兒卻聽著遠處馬匹行走之聲,心中惴惴,知道這是要打仗了。

已然探查著了敵情,王爺自在前面佈置眾人行動,並再遣人四處探查其它數部情形,又忙至天色昏暗尚未完事。

鴛兒頭一點一點,坐在床邊直打瞌睡,再一回神兒,見床邊那燭火只剩了個頭兒,忙起身換過。

「困壞了?」轉身兒進了後頭,抬眼就瞧見鴛兒揉著眼睛起身伺候,心不由得一軟,一抬手便按到她頭上。

心下迷糊,鴛兒一時沒回過神兒來,只抬頭瞧著王爺。

聽著後頭兩個小子倒上了水,王爺這才咳嗽了一聲兒,收回手道:「平日沒事時自己歇個午覺,若有事時,指不定要熬到幾點去了。」說著,抬手等著鴛兒伺候卸甲。

低頭卸了甲,轉身過去等著小喜子小德子伺候爺去了衣衫沐浴,這才收拾著衣衫,坐在床邊腳凳上,又打上了瞌睡。

迷糊中,只覺著自己身上輕飄飄似飛起來了般,忙張了眼,正瞧見王爺的臉在跟前兒,自己竟然打著橫的在他懷裡,被他抱了起來!

「王、王爺!」

「嗯?醒了?」王爺方沐浴出來,身上還帶著水氣,那滿頭的發長散在背上,此時在那燭光之下竟帶著一絲妖異。

鴛兒臉上一紅,顫聲道:「還、還沒揉腿呢。」

「今日便罷了。」那聲兒低低的,卻帶著不容置疑,聽得鴛兒心裡一震,就覺著被放到了床上。

王爺踢了鞋子,也靠了過來,手一帶,將她那被遮到了她身上,自取了被子搭上。見王爺也睡下,鴛兒這才鬆了口氣,把臉捂到被中,不禁紅了起來。頭天那回自己不知,現下方知曉,這位爺抱人時,竟似半分覺不出自己的份量似的。怪道總說自己太小、太輕……

瞧著她整個人都縮進了被中,王爺輕聲笑了笑,這丫頭膽小,只莫嚇壞了她便是。

天氣漸暖,這西北之處與他處不同,白日雖曬,可這一早一晚的偏又涼得很。夜裡睡時必蓋著被子。

鴛兒本當夏日裡頭行軍住帳篷不好過,卻不曾想,除了時日久了帳內氣味不大好聞,旁的倒好。只是晚上睡時冷了些,幸好那王爺正值壯年,身上暖和得很,有時睡迷了,覺著冷,稍往他那處靠靠,便好了。

自打斥候找著了那哈那部後,先是遣人過去,宣讀今上聖旨,欲招該部歸順。哈那部不從,趕走周資等人,且大肆辱罵。

當夜,趙統率兵夜襲哈那部,全部上下無一逃脫。

大恆精兵出關,首戰告捷。